58、番外三 是喜欢你（贺席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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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大课间，贺席眉头拧在一起，正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今天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问。
铅笔在用旧了的作业本背面擦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但这声响，被身后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讨论声给覆盖了。
那讨论不可避免地传进贺席的耳朵，他的笔尖顿了一下，不小心地在纸上戳出个洞来。
“听说了吗？他是内个。”
“内个？什么？你说清楚啊哈哈。”
“就是，内个啊。有人看到他和男的亲嘴儿。”
“啊，真恶心。”
“……”
贺席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没有说话，为了尽力地忽略那杂乱的声音，纸上的字迹越来越重。
这种讨论贺席已经习惯了。
但是习惯，并不代表他已经不会难受。
这些若有似无的讨论已经成为贺席高中生活中像早读和晚自习一样日常的东西。
贺席不清楚事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贺席知道自己长的好看，贺茂是邻里间夸的顶俊的男人，贺席是贺茂的儿子，也是顶俊的小伙子。
贺席知道，但并不这么认为。
贺茂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男人，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打老婆。
贺茂在外面受气了，就喜欢在家里找回面子。贺席觉得他耍威风的时候面目可憎，并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那样英俊和漂亮。
一张皮相而已，再怎么好看，底下还是一个丑陋的禽兽。
再说了，四十多岁了，贺茂烟酒不忌，皮相早就衰败。
贺茂“俊”吗？
在贺席眼里，只剩下面目可憎。连带自己长得有五分像他的脸，也一同憎上了。
他现在更憎了。这张脸小时候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邻里亲戚都喜欢亲亲他的小脸，给上他一两个精致的糖果。
贺席知道漂亮的脸很讨喜，但是他这个性子非常的不讨喜。两厢叠加之下，唯一的优点也就变成了缺点。
一个长得好看成绩好但是神秘又高冷的学霸。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很多女孩喜欢，很多男孩嫉妒。
刚入学的那会，贺席还没陷入到这样的处境。
事情变得糟糕的原点，是高一期中考试后他拒绝了一个女生的示爱。
那个女生是学校里大名鼎鼎的女神，家里有钱长得漂亮，精致的像一个洋娃娃，男生们追捧，女生们羡慕，都想要加入她的阵营，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贺席不知道，贺席不关心这些，他关心今天食堂的素面又涨价了两块，这个月靠贺茂给的那些有点困难。他想到偷偷给他塞钱的妈妈和奶奶，决定要更努力地学习。
贺席想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女神每天上下课堵他，给他写情书送东西，他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恋爱。”贺席很诚实地拒绝了。
女神却因此受到创伤。
贺席拒绝了女神。
贺席甩了女神。
贺席看不上女神。
不知道怎么传成这样。
贺席连女神都看不上，怎么看得上我们啊。
不知道哪里的声音。
贺席很穷啊还那么装，感觉很阴沉啊，从来不跟人说话，不觉得很可怕吗。
……
大家渐渐远离了贺席。贺席发现自己处境的时候，是他向前座的女生借一块橡皮，女生左右看了一下，非常为难地拒绝了。
“对不起，我没橡皮。”
贺席看到她桌上有一块橡皮。她是个喜欢收集橡皮的女孩，曾经跟贺席展示过她收集的一盒漂亮的橡皮。
贺席没有说话，改用黑笔做了另一条辅助线。
除却开学到期中的那段时间，贺席高一的一整年都是这样的。
他再也没有借到过任何橡皮。
再也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话。他的卷子被放在第一个，他的名字被所有人知道。每次他被老师表扬后，教室里的沉默都是浪潮似的。
他不敢告诉妈妈和奶奶，怕她们担心，也不想告诉贺茂。何况好像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终于来到了高二，贺席去了个全新的班级。
女神当然不是一个班的女神，贺席的古怪阴沉也并非只有四十几人得知。
理所当然，在全新的理科班，贺席以为自己还是借不到一块橡皮。
直到一个男孩笑着对他说：“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橡皮吗？”
他说他叫唐嘉熙。
贺席想，又美好又光明，是个好名字。
不像自己。
唐嘉熙跟他说话，唐嘉熙跟他玩，唐嘉熙问他问题，唐嘉熙愿意借给他橡皮，也愿意向他借橡皮。
贺席说自己不想谈恋爱，是真的。唐嘉熙当然没有说要跟他谈恋爱。
在一个晚自习下课后，大家都走光了，贺席在给唐嘉熙讲题，他很认真地讲，但是嘴唇上却落下一个很轻的触碰。
唐嘉熙的头发遮住了贺席的右眼，他看不到自己的笔尖。
他退开一些，很专注地打量唐嘉熙。
“你可怜我么？”
“不，”唐嘉熙弯起了眼睛，“我是喜欢你。”
贺席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是他确实好像在和唐嘉熙谈恋爱。
“我们在谈恋爱吗？”贺席问。
“不然呢？”唐嘉熙亲了一下贺席的脸。
贺席在和唐嘉熙谈恋爱。
高二下的这段时间，是贺席整个高中最快乐的时光。
所有人还是原样，但他的身边多了唐嘉熙。日子好像好过了一点。
暑假，唐嘉熙要跟他回老家玩，贺席本来不想答应，但是唐嘉熙闹他闹了好一会。
他只好把他带回去了。
家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唐嘉熙在他家楼下吻了他，正好被贺茂看见，贺席被贺茂拎回家耍了顿威风。
贺茂骂他变态，精神病，让他跟唐嘉熙分手，不然就滚。
贺席滚了，再没有拿过贺茂一分钱。
贺席靠奶奶偷偷寄给他的钱和周末打零工赚的钱读完了高三。
贺席的高三很忙，既要打工又要学习，有时候冷落了唐嘉熙，他会闹变扭，贺席只好更加努力，抽出一点时间陪唐嘉熙约会。
不知道为什么，从哪一天开始，贺席总能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骂变态、恶心诸如此类的字眼。
大家好像发现了贺席在和唐嘉熙谈恋爱。
贺席原先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第一次谈恋爱就是和男生，贺席并没有想到这会让他陷入更加严酷的处境。
那瞬间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唐嘉熙的唇温度好高。
流言蜚语也并非只进入贺席的耳朵里，这些讨论比以往更难听，跟他一个奥赛班的汪霖都听说了。
周日下午，贺席拿了一个月的兼职薪水，打算请唐嘉熙看个电影。晚上有些迟了，电影票都卖完了，只剩下一个不怎么好看的鬼片还有座位，贺席只好买了鬼片的票。
他周五提前和唐嘉熙说过周日请他看场电影，这段时间贺席很忙，让唐嘉熙有点不高兴。贺席想，今天好好道歉让他开心一点。
他上网学了些道歉哄人的法子，买了一支玫瑰到影院等唐嘉熙。
电影开场了，唐嘉熙没有来。
贺席打唐嘉熙的电话，他没有接。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贺席想，他抚了抚手里的玫瑰。
大概是今晚没空吧，唐嘉熙之前也这样放过他几次鸽子。
这次应该也像之前一样，是太生他气了。
贺席摇了摇头，他打了一天工有点累了，两张电影票买了也不能退，不看他有点心疼钱。
于是他拿着玫瑰走进了影厅，人很少，估计片子也也不太好看，贺席想明天捡些有趣的部分讲给唐嘉熙听好了。
贺席看完了一整部片子，有够无聊的，但是前座有一位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有这么难过吗？贺席想。
落幕的时候他擤鼻子的声音很大，贺席路过，给他递了一张纸，顺便把手里的玫瑰递给了他。
可惜了，没有记下一处有趣的情节。
第二天唐嘉熙没有来上课。
贺席想，难道是真的出事情了吗？
星期二、星期三……连着三天，唐嘉熙都没有来上课，也没有给贺席发过任何消息。贺席很担心，他在周四的时候请了半天的假，跑到了唐嘉熙家。
他想来看看他有没有事，问问他为什么不回他消息。
他很少来这里，他送唐嘉熙回家过几次，但是都没有进去。
他敲开门，一位漂亮的太太告诉他唐嘉熙生病了，已经由他爸爸先带去国外治病了。
漂亮太太是唐嘉熙的妈妈，说她过不久也要去国外，跟他道了别。
贺席要了她的电话。
生病了，严重到突然要到国外治疗的地步。
贺席很茫然，他一直和太太保持着联系，过一阵子就传来唐嘉熙的病变严重的消息。
贺席没有钱，他不知道唐嘉熙在哪里治病，只好一有空就问唐嘉熙的妈妈。
期间唐嘉熙打过来一个电话，声音很是虚弱，他告诉贺席自己生了肿瘤，活不太长久，让贺席不要想他，让贺席忘了他。
贺席全然迷茫了，不明白唐嘉熙为什么好端端变成这样，他想去看他，但是…他没有钱。
到后来，唐嘉熙的妈妈帮唐嘉熙办了退学，告诉贺席他病逝了。
唐嘉熙病逝了？
病逝了？贺席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又摸了摸去年暑假他和唐嘉熙在校门口照的那张相。
上面的少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脸色红润健康。
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会好端端地就这样消逝了呢。
唐嘉熙病逝后，贺席再也联系不上他的家人。
贺席又变成了一个人。
只有跟他一起上提升课的汪霖会偶尔跟他说一两句话。
高三的剩下的日子很快，在模糊的声音里，贺席一个人惶惶然地毕业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番外三 是喜欢你（贺席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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