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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聊就停不下来的我们 ...

  •   □□提示音是那种轻快的“嘀嘀”声,在寂静的书房里跳了两下时,我握着笔的手莫名顿了顿。草稿纸上刚写下“数学随堂练”五个字,笔尖还悬在“练”字的最后一笔上,余光却跟被磁石吸住似的,黏在手机屏幕右下角弹出的小窗上——是江砚的头像在闪。那个用坐标系做头像的对话框,在一堆要么是动漫角色、要么是风景照的好友列表里,像块裹着糖纸的奶糖,亮得格外扎眼。

      这学期开学分了班,我被分到初二(6)班,他去了(8)班。教学楼是老式的,两个班隔着两层楼梯不说,连走廊都不在同一侧,要绕大半个楼才能碰到。课间就十分钟,要么被新同桌星眠晚拉着讲隔壁班男生的八卦,要么被数学老师堵在教室改错题,竟快两周没跟他正经说过一句话了。上周三倒是有过次交集——他托他们班一个女生来问我借数学笔记,说新班的数学老师讲题跟飞似的,步骤跳得他跟不上。其实我哪不知道,他哪是跟不上,不过是刚换环境没适应罢了。上学期他可是咱们班的数学科代表,次次考试稳居年级前十,我这种总在中游晃荡的,能被他借笔记,当时偷偷在本子里夹了片晒干的三叶草,现在想起来还脸红。

      我那天抄笔记时,特意把字写得比平时工整了三分,连公式旁边的注解都画了小方框框起来,末了实在熬不住课间的无聊,又在最后几页空白处随手画了几笔打发时间,哪想到会被他抓着把柄。

      “刚发现你笔记本最后页画了只猫。”

      指尖点进对话框时带了点慌,力道没控制好,铅笔尖“咔”地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窟窿,白花花的纸絮翘起来。明明记得把画着老槐树下那只三花猫的纸页藏在最底下,上面还压了两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怎么会被他看见?我咬着笔杆往屏幕凑了凑,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哪、哪有?你肯定看错了吧”

      “第三十七页,右下角。”他回得又快又笃定,紧跟着弹出张照片。暖黄的台灯光落在纸页上,把我的笔记本照得清清楚楚——页脚那团用2B铅笔涂出来的猫,歪歪扭扭的身子,圆得像玻璃弹珠的眼睛,连爪子下沾着的半块橡皮屑都拍得明明白白。我盯着照片里那只被我画得缺了只耳朵的猫,突然想起上周在走廊递笔记时,他指尖捏着本子边缘轻轻翻了两下,当时他垂着眼,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了小片阴影,什么都没说就揣进了书包,原来早看见了。

      “画得像招财猫。”他又发来条消息,后面跟了个黄色小人笑到打滚的表情包,小人的肚子都快笑破了。

      脸颊突然有点烫,像被台灯的热气烘着似的。我赶紧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到三十七页,指尖轻轻摸过那片被铅笔涂得毛茸茸的色块——上周三课间在走廊等他来拿笔记时,我靠在栏杆上晃腿,正看见那只三花猫蹲在他们班旧教室的窗台边,爪子扒着玻璃够里面的绿萝叶,圆滚滚的身子挤在窗沿上,尾巴甩来甩去的样子实在憨,就顺手在笔记空白处画了两笔。当时急着画,连猫项圈上的铃铛都画成了歪歪的小圆球,现在被他一说,再看那圆滚滚的身子,还真有点像便利店门口摇手的招财猫。

      “那是老榆树下的猫啦,”我飞快地回,指尖在键盘上磕磕绊绊的,“上周它蹲在你们班窗边抓蝴蝶来着,爪子扒着玻璃傻得很。”

      对话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很久,那个灰色的小圆点跳来跳去,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突然被家长叫走了,才终于跳出条消息:“是那只尾巴断了一截的?”

      心猛地跳了跳,像被指尖轻轻弹了下的玻璃珠,在胸腔里滚来滚去。那只三花猫总在教学楼后面的老榆树晃,毛色是灰扑扑的橘白相间,最显眼的是尾巴尖缺了一小块,看着有点可怜。上学期同学路过都绕着走,嫌它瘦得露骨头,只有我偶尔带点吃的去喂。记得上学期期中那会儿,我揣着半根火腿肠蹲在花坛边剥包装,刚把肉撕成小块放在地上,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时正看见江砚站在走廊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领口抵着下巴,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乱晃,他看了眼我手里的火腿肠,又瞥了眼花坛里缩着的猫,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进了教室。我当时还红了脸,赶紧把火腿肠往身后藏,以为他准是觉得我对着只野猫磨蹭很奇怪,哪想到他竟记住了那只猫的样子。

      “嗯。”我抱着膝盖盯着屏幕,键盘敲得轻了点,指尖贴着冰凉的键帽,“这两周都没见它来老榆树那儿,估计是食堂后面暖和,跑去那边了。”

      “我放学时看见它在学校车棚那儿。”

      “真的?”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吱呀”一声,指尖悬在“那我现在就下楼去喂它”上面,刚要按发送,突然听见客厅传来妈妈收拾碗筷的声音——早上出门时她特意叮嘱了,这周作业多,得写完随堂练才能出门。手指蜷了蜷,把打好的字删掉重打,有点委屈似的:“那只能明天带点猫粮去好了,现在被我妈管着呐。”

      这次他回得飞快,几乎是我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跳出来:“我家有。”

      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拍得沙沙响,一片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猫粮。原来他也喂那只猫?那上次他看见我蹲在花坛边时,怎么什么都没说?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怕我尴尬?

      “你也喂它啊?”我忍不住问,指尖在“啊”字后面加了个歪脑袋的小表情。

      “嗯,去年冬天在车棚看见的,”他回得挺简洁,却又补了句,“那时候它还很小,腿好像被车轧了下,走路一颠一颠的。”

      我愣了愣,打着字的手松了松。原来它腿受过伤?难怪上学期每次我拿着吃的靠近,它都先往后缩半步,爪子贴着地面一瘸一拐的,我还以为是天生怕人,原来是被车吓着过。

      “那它现在好利索了吗?”我赶紧问,心里揪了下。

      “好多了,能跑了,”他回得干脆,后面跟着张照片,“刚才拍的,在啃我妈煮的鸡胸肉。”

      照片里的三花猫蹲在车棚角落的旧棉垫上,毛色比之前亮了些,嘴里叼着块撕好的鸡胸肉,尾巴翘得老高,正歪着头往镜头看,圆眼睛亮晶晶的,根本看不出腿有问题。我看着照片忍不住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它好像胖了点,脸都圆了。”

      “嗯,我妈天天让我带吃的下去,”他回,后面加了个无奈的小表情,“说看它瘦得可怜,非让我把鸡胸肉煮得软乎乎的才肯让带。”

      “对了,”他突然转了话头,像想起什么似的,“你们班数学老师讲一次函数了吗?”

      “还没呢,”我扒拉了下桌上的数学书,书角被我折了个小印,“这周刚讲完一元二次方程,我们老师说下周开新课。你们班讲得快?”

      “嗯,昨天刚讲完图像性质,”他回,“借你笔记时翻了翻,看见你在页边写了好多问号,还画了个哭脸小人。”

      我脸上又热起来,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上周抄笔记时碰到几个搞不懂的公式,顺手在旁边画了小问号,后来盯着二次函数的预习内容发愣,觉得那抛物线弯弯曲曲的根本记不住,就画了个耷拉着嘴角的小人。那笔记他竟看得这么细?

      “那部分好难啊,”我咬着唇打字,有点不好意思。

      “不难,”他回得干脆,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你记着……”

      我对着课本上的图比划了下。上学期他给我讲题时也总这样,绕来绕去的知识点经他一说就变得特简单,上次我纠结了半节课的几何辅助线,他说“你把这条边延长试试”,我一画,果然思路就通了。

      “嗯,”他发来个“没问题”的表情包,“明天课间我去你们班找你?把一次函数的笔记借你。我记得你容易搞混对称轴和顶点坐标,特意在笔记里画了图标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轻轻撞了下,暖烘烘的。我盯着屏幕上的字,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才慢慢敲:“好啊。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他回得很快,“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你们班英语老师讲现在完成时了吗?我们班老师上周讲的,有道练习题我觉得答案有点问题,想看看你们班的笔记怎么记的。”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数学好,英语却不算顶尖,上次期中英语还和我差不多。原来他也有需要问我的地方。我赶紧翻了翻英语笔记本:“讲啦!我们老师还画了时间轴呢,我笔记记得特细,明天给你看!”

      “对了,”他又补了条,“你们班靠窗第三排那个位置,现在是谁坐?”

      “是我呀。”我打字时,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偷偷用手背碰了碰发烫的脸颊。

      对话框沉默了几秒,弹出个“惊讶”的表情包,眼睛瞪得圆圆的,后面跟着一句:“真巧。我刚才从你们班门口过,看见那个位置放着本《小王子》,书角有点卷,猜可能是你。”

      那本《小王子》是我上周从图书馆借的,总放在桌角,翻得书角都软了。原来他刚才从门口过,还往里面看了?我原以为分了班,他早忙着跟新同学打交道,哪会留意这些。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个?”我问,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上学期看见你在课间看,”他回,“你还在扉页画了只小狐狸,耳朵画得尖尖的,像精灵似的。”

      我彻底愣住了,握着鼠标的手停在半空。上学期确实在图书馆借过一本《小王子》,课间偷偷在扉页画了只叼着玫瑰的小狐狸,后来还书时忘了擦,本以为没人会注意,没想到被他看见了。那时候我们明明没说过几句话,他却连我画的狐狸耳朵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本书我后来找了好久,”我忍不住打字,指尖有点抖,“想看看那只狐狸还在不在,一直没找着。”

      “下次我去图书馆帮你留意。”他回得很快,后面跟了个“微笑”的表情包,是那种眼睛弯弯的笑。

      窗外的天慢慢暗下来,客厅的灯亮了,妈妈在门口喊:“晓糖,吃饭啦!作业别拖到半夜!”我应了声,却舍不得关掉对话框。原来不在一个班,也能有这么多话可说。原来那些我以为只有自己在意的小事——画的猫、喜欢的书、搞不懂的数学题——他都悄悄记在了心里。

      “我妈叫我吃饭啦。”我恋恋不舍地打字,盯着屏幕看了又看。

      “好,”他回,“明天课间我去送笔记,顺便……给你带块我妈做的曲奇?今天刚烤的,蔓越莓味的。”

      我看着屏幕,用力点了点头,即使他看不见。上学期班会课分零食,他妈妈给带的曲奇我吃过一块,甜得刚好,蔓越莓干嚼起来沙沙的。

      “好呀!”我飞快地回,还加了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表情包。

      对话框暗下去时,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草稿纸上的“数学随堂练”还只写了个标题,可心里却甜得像揣了块刚化的奶糖。原来有些距离,不是楼梯和教室能隔开的。就像现在,隔着两个班的距离,我们的话却像断不了的线,在屏幕上缠成了团,暖融融的。连窗外的风好像都变得软乎乎的,吹在窗玻璃上,沙沙地响,像在说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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