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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请，成为独立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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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重新来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来银蔷薇上学？”
大概过了两分钟，再次进来的长官嘴角已无笑意。
“……我叫莉娅·□□，来自沿海地区的□□家族。父亲认为我在这里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于是把我送到了这里。”
少女——或者说伪装成少女的少年，垂眸盯着鞋尖的蕾丝花边，喉结在颈带下不易察觉地滚动，用经过训练的声带，把档案里的内容简述了一遍。事实上，这份资料其实并没有造伪，有问题的，只是长官面前的“莉娅·□□”。
后面长官的提问，不过也只是在询问莉娅的基本个人信息罢了。为了这一天，他早已了然于心。
“确认完毕。请切记，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暴露身份，一切调查都应该以隐藏自身为大前提。我们可以接受你无功而返，但决不能接受你捅出娄子。明白了吗！”
十几分钟的提问结束，长官利落地收起了笔记本。
“是！”
“声音不对！你现在是谁！应该用什么声音回答我！”
“是……我是莉娅·□□。对于任务目标，我已明晰。”
下意识用本音回应长官的“莉娅”捏了捏脖子，重新找到平日大小姐讲话的方式。
“明白就好，休息吧。家主有令，从现在开始，你的‘大小姐身份’不容置疑。若有人试探，我们会按家规处理——前提是你在他们面前同样扮演好大小姐。好好休息，说不定这是你最后能放松的机会。”
留下这句话后，长官就离开了。
“……”
明亮却不刺眼的黄色水晶吊灯，满地的红丝绒地毯，柔软适中的墨绿色沙发，每一样都是“莉娅”曾经无数次见过，但不曾亲身体会过的享受。哪怕只是初步接触，他都能深感自身身体正因前所未有的优越条件而一点点放松。
正因如此，他在内心中发誓，一定要找出暗中意图谋害大小姐的人，确保她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他要为大小姐铲除道路上的一切阻碍，这是那天他被莉娅·□□拯救后下定的决心。
此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莉娅”条件反射般起身。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
“请进，大小姐。”
一位个子虽小，但气质非凡的少女，坐在轮椅上，被女仆缓缓地推了进来。眼前这位和现在的自己有几乎完全一样面貌，唯独冰一般的眼神中饱含着对周身一切的接纳与认可的，就是真正的莉娅·□□，家主埃利奥特·□□之女。
“有何吩咐，大小姐？”“莉娅”毕恭毕敬地朝她鞠了一躬。
“我很在意你的情况，所以就来了。衣服还合身吗？”
“我等一届下仆，能得到——”
“我说过，我不想听到那些场面话，特别是从你这里。衣服怎么样？”
“是。衣服很合适。自来到□□家，我的身体各项数据便被严格把控着，确保与任何时候的您都能保持一致。另外，出于隐私考虑，这些数值我一概不知。”
“应该是爸爸的要求吧……明明被知道也无所谓的……”
莉娅的视线瞥向一旁，抱着双臂小声喃喃自语着。
“大小姐，您说了什么吗？”
“没事。我和父亲沟通过了，直到开学前，这两天我会亲自照顾你。这不是什么感谢，只是为了亲自确认你在生活习惯上和我有几分相近。”
“我明白了，感谢大小姐的关心。”
“那么，请跟我来吧。”
单膝跪地后，“莉娅”起身，跟着莉娅一起离开了房间。
离开别馆，穿过一片无花的花园，深入庄园东侧的一片红枫林后，他们来到了一栋冷灰色的房子面前——和莉娅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支开女仆后，“莉娅”自然而然接过了推轮椅的工作。
“你先前，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
莉娅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按钮，按下后，大楼的深棕色门缓缓打开。
“这里是我的住所。原先我是和父母一起在城堡里住的。在那件事之后，父亲怕我又遭毒害，专门在这里建了这栋楼。”莉娅的眼睛渐渐看向远方，“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件事，那我还能不能遇到你。”
“……我无法理解。如果与我相遇的代价是牺牲□□夫人的话，那我认为这是并不对等的交换。我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大小姐的一家平安。”
“但我不愿意。无论是你，还是我的家人，我都不想失去……倒不如说，对我而言，你也是我的——咳咳咳！”
莉娅的声音带了些起伏和波动，随后一讲完话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
“大小姐！”
“没事……只有我像这样咳嗽的时候，你才会在我面前紧张呢。”
“因为大小姐的身体疾病无法完全痊愈，随时有发作的风险，所以我等才会紧张。喷雾在这。”
“谢谢……嘶……好多了。继续往前走吧，我的房间在最里面。”
稍微喘过气后，莉娅轻轻摸了摸胸口，虽然指尖仍在轻颤，但脸上的血色稍稍恢复了些。
一打开莉娅的房间，淡雅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我就在外——”
“进来。”
“……大小姐，这里是您的私人空间。我等一届下仆——”
“将在外，军令也会有所不受。如果你还打算服侍我的话，就请先暂时放下父亲的规矩。进来吧。”
“……是。”
“莉娅”走上前，正想推轮椅，却发现莉娅自己推着轮椅进去了。
“可以帮我泡杯茶吗？我喜欢金银花茶。茶叶在柜子里，顺便让我看看你泡茶的能力。”
“是，大小姐。”
简单分辨后，“莉娅”一眼认出需要的茶叶。很快，清脆连续的注水声在房间内响起， 深色液体带着香气，在精细的陶瓷杯中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而莉娅在一旁默默地垂眸注视，眼神中藏着一丝落寞。
“好了。大小姐，请用茶。”
“不用了，这是给你喝的。如果你觉得喝我的茶不妥，就把这当做我的赏赐吧，尽管这不是我的本意。”
“……是。”
“喝的时候当心烫。”
一点点喝完茶后，“莉娅”像个木头一样站在了原地。
“味道怎么样？”
“……入口时很苦，但后续会有股淡淡的甜味。”
“喜欢吗？”
“作为替身，大小姐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这样啊……我记得，你没有自己的遗物吧，替身先生？”
“是。”
“想要吗？”
“想。”
“那，我想送你点礼物。过来吧。”
莉娅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上面戴着两个颜色相近，但细看完全不同的手环。其中一个用淡金链串起了一个海蓝色的宝石，切割得干净工整；另一个则是用金色的小绳子挂着一朵蓝色的花，虽然精致程度远比不过前者，但同样美观可爱。
“这两个手环，其中一个，上面挂着的宝石，是父亲在海中沉船里发现的遗物：碧蓝之音。它可以以理智为代价，让你借助传说中的海妖塞拉的帮助。另一个——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手环。选一个吧。”
“……为什么，大小姐要送我礼物？”
“留个念想。正所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如果哪天我想你了，只要想起你还和我一样，戴着相似的手环，说不定，就能安心一些。”
莉娅的眼睛看着窗外。此刻，无论是她眼中的感情，还是心中的思绪，“莉娅”都无从得知，无法理解。
他只能将目光投回莉娅的左手臂上。如果大小姐将来会感到不安，那让她安心就是自己的职责。
“我选，这个。”
他指向了挂着花的手环
“果然……自己摘下来吧。”
莉娅轻笑一声，轻轻摆出自己的手腕，让“莉娅”摘下了它。
“感谢大小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
“喜欢吗？”
“大小姐的礼物，对我而言，都是无价之宝。”
“喜欢……就好。”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替身先生。”
“我在。”
和刚刚略显轻快的声音相比，现在莉娅的声音缓慢又低沉，让“莉娅”下意识站的更笔直了些。
“我记得你说过，你唯一的愿望，就是我能给你赐名，对吧？”
“……嗯。”
“很抱歉……如果你有其他要求的话，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满足的。唯独这个……我办不到。”
悲伤之情渐渐如溪水般开始流出，而“莉娅”在这感情洪流中仍纹丝未动。
“请不要向我道歉，大小姐。这只是下仆狂妄的一厢情愿，能得到您认真思考后的答复，已是我的荣幸。”
他赶忙接住朝他鞠躬的大小姐，慌乱之余，手链掉在地上，意外勾勒出一个残缺的心形。
“替身先生。你知道赐名，意味着什么吗？”
把她扶起身后，大小姐静静地看着“莉娅”——看着她的那位替身。
“知道。法律上，被赐名者将同时成为仅属于赐名者的所有物。除此之外，这也是我们这等下仆与无家可归之人，能够从主人身上得到的，最好的恩赐。这意味着自己的能力与忠诚，得到了主人最大程度的认可。”
“没错……正是因为这份恩赐如此贵重，我才不愿赐名于你。”
“我——”
“——无法理解，对不对？这已经是你的口头禅了。不过……”
短暂的沉默后，窗外黄昏的金光洒在二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温暖的礼服。
“请原谅我，替身先生。我的心情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就连拒绝你的原因，我都完全无法说出口。”
“没事的，大小姐。此生能与□□家族相遇，我已没有遗憾。”
“可是，替身先生，我啊，还有一件遗憾的事……
我，有件想，拜托你的事。”
“大小姐尽管说。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闭上眼，深呼吸后，大小姐缓缓睁开了眼睛，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我希望……你能……不再需要依附于我，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然后，彻底抛弃‘莉娅’这个名字。”
……
黄昏的金光渐渐淡去，房间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少年与少女的影子在地面上仿佛快要相触，却又始终隔着一点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