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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书信传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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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战报还算顺利。沈砚之率领大军一路北上,还趁势击溃了北狄的先锋部队,士气大振。萧承煜捧着战报,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立刻让人备了赏赐,从江南新贡的锦缎到西域的上等药材,装了满满十车,又亲笔写了封信,字里行间全是叮嘱:“北地苦寒,皇叔务必保重身体,莫要因战事操劳过度。军中若有需,尽管传信回京,朕定当全力支援。”
信送出去的第十日,沈砚之的回信到了。信封上的火漆印带着边关的风霜,拆开信纸,里面只有寥寥数语:“谢陛下赏赐,臣已分与将士。北狄虽退,然贼心未死,臣会谨守疆土,陛下勿念。京中诸事繁杂,陛下当以龙体为重,少熬夜批阅奏折。”
字迹比往日潦草些,墨色也深浅不均,想来是在军帐里匆匆写就。可萧承煜捧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指尖反复摩挲着“陛下勿念”四个字,心里却像被温水浸过,暖融融的。他知道皇叔素来话少,能在军务倥偬中写下这句叮嘱,已是难得。但是有了上次那般“有趣”的对话虽然感动,但总有些参差。
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锦囊里,又提笔回信。这次他没说太多朝政,只絮絮叨叨地讲了些京里的事:“御花园的红梅开了,比往年更盛,皇叔回来时定能赶上。前几日李御史又上奏请立后,朕以‘国事为重’推了,皇叔觉得妥当吗?”
写完又觉得不妥,李御史奏请立后之事,怎能跟皇叔说?他懊恼地把信纸揉了,重新写过,字里行间全是对军情的关切,末了却忍不住添了句:“朕近日在读《孙子兵法》,有几处不甚明了,等皇叔回来,再为朕讲解可好?”
如此往复,两人的书信渐渐多了起来。萧承煜的信越来越长,从朝堂琐事到宫中趣闻,甚至连小太监打碎了他最爱的青瓷盏都写进去,仿佛要把皇叔不在身边的日子,一一讲给他听。而沈砚之的回信依旧简短,却也悄悄起了变化。
“陛下说的那处兵法注解,当结合地形而论,待臣归京再细述。”
“北狄骑兵善奔袭,臣已令将士们备好绊马索,陛下无需挂怀。”
“听闻京中降雪,陛下晨起理事,切记披厚些的披风。”
有一次,萧承煜在信里提了句“夜里批阅奏折时总觉得冷”,不过半月,就收到沈砚之让人从边关带回的一个暖手炉。那暖手炉是铜制的,刻着简单的云纹,看着并不起眼,却沉甸甸的。小太监说,这是沈帅在军帐里亲手打磨的,夜里巡营归来,就着油灯磨了好几日。
萧承煜把暖手炉揣在怀里,冰凉的铜面很快被体温焐热。他想起皇叔灯下磨铜的模样,指尖缠着的冻疮药膏蹭到炉身上,留下一点药膏的痕迹,他慌忙用帕子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反倒像在那冰冷的铜面上,烙下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温度。
边关的战事并非一帆风顺。入冬后,北狄集结重兵反扑,沈砚之率领的大军被困在雁门关,粮草一度告急。消息传到京城时,萧承煜正在用晚膳,手里的玉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连夜召集大臣议事,有人提议增派援军,有人却主张固守待变,争论到天明也没个结果。萧承煜回到御书房,看着桌上堆积的奏折,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拿出皇叔的回信,一遍遍读着“臣会谨守疆土”,手指却抖得厉害。
他提笔写了封加急信,字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皇叔,援军已备妥,三日内便可出发。若粮草不济,暂退亦可,切莫与敌军硬拼。朕只要皇叔平安,江山失地,日后再夺便是!”
信送出去后,他日夜守在宫门口,盼着边关的消息。第七日清晨,斥候终于带回了军报,却不是沈砚之的回信,而是捷报——沈砚之趁雪夜奇袭北狄大营,不仅解了雁门关之围,还斩杀了北狄的主将,敌军已溃不成军,向北逃窜。
萧承煜看着战报上“沈帅亲斩敌首”的字样,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小太监慌忙扶住他,却见他眼眶通红,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
又过了几日,沈砚之的回信才到。这次的信纸带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溅上的血,萧承煜的心猛地一揪。信里只说:“陛下勿忧,臣安好。北狄已退,臣会率军追击百里,稳固边防。另,陛下信中说‘只要皇叔平安’,臣记下了。”
最后那句话,字迹格外重,仿佛用尽了笔力。萧承煜捧着信纸,贴在胸口,那里跳得又急又猛,像要撞碎肋骨,冲到边关去。
他忽然明白,那些写满琐事的书信,那些藏在军务里的叮嘱,早已不是简单的君臣问候。那是他在龙椅上的牵挂,是他在战旗下的回应,是隔着千山万水,也藏不住的心意。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萧承煜想起皇叔临走时,他从身后抱住他的那一刻。皇叔的铠甲很冷,可他掌心的温度,却烫得他至今难忘。
他提笔回信,这次只写了一句话:“皇叔,朕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