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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二卷 起于风,止于你 ...

  •   07.
      贺承允填志愿时,笔尖在地图上北京的位置悬了许久。
      而苟明宇去了河南,隔着一千多公里,聊天框里的消息总带着时差,大多是他絮絮叨叨讲着当地的烩面,贺承允在屏幕这头安静地回“嗯”。
      初到北京的两年,贺承允的相机里塞满了胡同的灰瓦、故宫的角楼、什刹海的冰场。
      新相册一页页增厚,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像在写一封封寄不出的信。
      后来他翻出付祁昂留下的那叠风景照,循着上面的印记,去了长白山看天池,去塞里雅兰瀑布下听水声,每到一处,就寄张明信片给苟明宇,背面永远只有一句话:“这里的风,和那年操场的很像。”
      相册首页,他用钢笔写着:“踏遍你曾经驻足的地方,只为某一天,风会把你吹回我身旁。”
      字迹被摩挲得有些模糊,每次翻开,指尖总会在那行字上停留很久,久到能听见心跳撞碎在时光里的声音。
      苟明宇在电话里劝他:“别找了,人这辈子哪有那么多重逢。”
      贺承允望着窗外的夕阳,把“或许吧”咽回肚里,转而说:“这边的银杏黄了,和高中操场的那棵很像。”
      地图上被红笔打钩的地方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那张双色极光的照片。
      贺承允指尖抚过相纸上粉黄交错的光带,轻声说:“最后一个了。”
      如果这次仍见不到,就把这份念想,埋进挪威的雪里。
      挪威的极光比照片里更绚烂,粉与黄在墨蓝的天幕上流动,像被打翻了的调色盘。
      有两个女孩笑着走过,说看见双色极光的人会被幸运眷顾。
      贺承允扯了扯嘴角,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很快,他沿着极光出现的轨迹走了很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出现在视野里。
      转身准备去拍雪原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身影。
      那人举着相机,镜头正对着他的方向,手在半空中顿住。
      四目相对的刹那,贺承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猛地收紧。
      少年时的青涩早已褪去,对方的轮廓更显立体,眉眼间却依旧带着当年的清亮,尤其是笑起来时,两颗小虎牙陷在唇间,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好久不见。”付祁昂的声音很轻柔,被裹在寒风里,好像马上就要被吹散。
      下一秒,贺承允几乎是扑进他怀里的。额头撞在对方的锁骨上,带着钝钝的疼,眼泪却先一步涌了出来。
      “我好想你。”四个字碎在哽咽里,模糊不清。
      付祁昂先是一怔,悬着的手慢慢收紧,将他牢牢圈在怀里,后背能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
      “对不起。”他说。
      “骗子。”贺承允把脸埋在他的外套里,声音闷闷的。
      “嗯,我是骗子。”付祁昂的喉结滚了滚,抬手擦掉他脸颊的泪,指腹带着冰雪的凉,“是我食言了。”
      贺承允吸了吸鼻子,从挎包里翻出两个小小的相机挂扣。
      一个边角被磨得发亮,是付祁昂留下的;另一个崭新些,却也带着常年摩挲的温度。
      “这个是你的,这个……是当年没送出去的。”他把后者递过去,指尖微微发颤,“那天我要是没发烧就好了,至少能好好跟你说声再见。”
      付祁昂接过挂扣,两个金属小相机在掌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他望着贺承允泛红的眼眶,轻声问:“为什么记了这么久?”
      贺承允愣了愣,随即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因为我喜欢你啊。”
      从高中时偷偷在草稿本上写他的名字开始,从跟着他的影子走过无数个放学路开始,从对着他的照片发呆开始。
      那些走了他走过的路、守着一句渺茫承诺的日子,全都是因为,喜欢了太久太久。
      付祁昂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抬手,指腹轻轻蹭过贺承允冻得发红的鼻尖,声音里带着笑意,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傻瓜。”
      极光还在天幕上流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贺承允望着付祁昂手里的挂扣,忽然觉得,挪威的幸运传说,或许是真的。
      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告别,没能送出的心意,终究在跨越山海后,落在了彼此的掌心。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上,极光在头顶流转,像打翻了的星河。
      贺承允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那本厚厚的相册,最新一页贴着张刚洗出的照片,是刚才付祁昂举着相机的侧影,背景里的极光正好是粉黄交织的颜色。
      “这张算我们的第一张合照。”他说。
      付祁昂接过相册,在旁边写下日期,又画了个小小的相机图案,笔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新的开始。”
      付祁昂自然地牵住贺承允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渗过来,踏实得像握住了整个冬天的暖阳。
      “当年走得急,”付祁昂忽然开口,哈出的白气模糊了侧脸,“我爸那边出了点事,连夜就得飞走,连手机卡都要拔掉,等我安顿好再打……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贺承允低头踢着脚下的雪,靴底碾过冰晶的脆响里,听见自己说:“我以为你故意不告而别。”
      “怎么会。”付祁昂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眼底映着残余的极光。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贺承允冻得发红的脸颊,指尖带着雪后的凉意:“让你等了这么久,以后不会了。”
      贺承允仰头望着他,忽然笑了,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伤心的事就不提了,我们说点别的吧。”
      “说什么?”付祁昂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雪原上的寂静。
      贺承允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抵着肩膀,能感受到对方外套下温热的体温。
      他偏过头,目光落在付祁昂紧抿的唇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问:“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风卷着雪沫子掠过耳畔,付祁昂的耳尖倏地红了。
      他别过脸去看远处的雪原,喉结轻轻滚了滚,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第一次在教室见你,你坐在晨光里,低头写着题,眉头时不时皱着……”
      他顿了顿,忽然转过头,眼里的光比极光还要亮:“那时候就觉得,这个男生安安静静的,明明是夏季,却好像揣着一整个春天。”
      贺承允愣住了,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在雪地里荡开,惊起几只栖息的飞鸟。
      “原来这么早。”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付祁昂的眉骨,“我还以为,是从你偷拍我开始的。”
      “那时候不敢光明正大拍啊。”付祁昂捉住他的手,揣进自己暖和的口袋里,“怕你觉得我奇怪。”
      两人并肩往回走,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一串。
      付祁昂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小的相册,是他这几年随身带着的。
      翻开第一页,是张偷拍的照片:贺承允趴在课桌上睡觉,阳光落在他的发旋上,像镀了层金。背面写着日期,正是他们成为同桌的第三天。
      “你看,”付祁昂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早就开始收藏了。”
      贺承允望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喜欢,从不是单向的奔赴。
      他抬手搂住付祁昂的腰,把脸埋在对方的后背,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我比你喜欢得早,”
      “哦?”付祁昂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在天台安慰我的时候。”贺承允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那时候感觉自己一整个被光裹住了一样。”
      极光渐渐隐没在天际,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
      付祁昂低头,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带着晨露的凉和藏了许久的热:“那天看你缩成一团,就想着……以后得把你护好了。”
      贺承允的耳朵尖腾地红了,伸手拽住他的袖口:“那现在呢?”
      “现在啊……”付祁昂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腹碾过他冻得发红的指节,“现在要牵着你,把以前没护到的日子,一天一天,慢慢补回来。”
      付祁昂低头,在贺承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冰雪的清冽,和彼此藏了太久的温热。
      贺承允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愣在原地,脸颊蹭地红透。
      他下意识攥紧付祁昂的衣角,指腹蹭到对方衣料上的纹路,心跳得要撞碎在喉咙口。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点没稳住的颤音,刚说一个字又咽了回去,只是抬头望着付祁昂,眼底的光比晨光还要亮。
      付祁昂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刚从晨露里沾来的凉:“算是迟来的一个答案吧。”
      晨光漫过天际,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贺承允忽然伸手抓住付祁昂的手,闷闷地说:“那你不许再说话不算数了。”
      “嗯。”付祁昂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再也不分开了。”
      贺承允从付祁昂怀里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忽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想念、藏了许久的期待,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处。
      曾经悄然遁息的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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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书短期内暂不更新,后续的单元等作者有灵感了再写。 (づ ̄3 ̄)づ╭ 现在主更另一本《听到请回答》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