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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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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午后,太阳依旧毒辣,柏油路面被烤得泛起一层朦胧的热浪。
A市山姆会员店的出口,自动玻璃门滑开,两个身形极其出挑的男生并肩走了出来。
走在左边的裴鹤洲,五官深邃,一米九二的身高让他鹤立鸡群,宽肩窄腰,简单的黑色T恤被饱满的胸肌和臂肌撑起,勾勒出极具侵略性的线条,手臂上青筋微微凸-起,轻松地拎着三四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
旁边的苏郁棠则空着两只手,一米八三的身高,恰到好处地能靠进裴鹤洲的臂弯,骨架更加纤细,皮肤是天生的冷白皮,阳光一照,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五官俊秀得有些过分,微长的黑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一双眼尾略微上挑的眼睛,似乎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路过的几个女生已经拿出手机,假装拍风景,镜头却一个劲儿地往这边晃。
“阿棠,看什么呢?”
裴鹤洲的嗓音是带着颗粒感的低沉,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得意。
“看你,像一头满载而归的熊。”
苏郁棠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淘气。”
裴鹤洲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下巴朝那袋最沉的猪里脊抬了抬,语气里的炫耀几乎要溢出来。
“今天回去,给你做锅包肉吃。”
苏郁棠的眼睛倏地亮了。
“锅包肉?”
“裴大少爷,你一个南方人,确定会做北方的锅包肉?
“嘿,瞧不起谁呢!”
裴鹤洲把手里的袋子往上颠了颠。
“为了某位前几天半夜看吃播,念叨着想吃锅包肉的同学,我可是早上特地把小红薯上排名前十的菜谱都研究了一遍。保证外酥里嫩,酸甜可口。”
“行啊。”苏郁棠眼底亮晶晶的,“那我给你打下手,正好观摩学习。”
裴鹤洲看着他眼底漾开的笑意,心里的那点得意和满足感,比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可乐还要涨气。
他喜欢看苏郁棠笑。
从本科第一次在阶梯教室里见到他,就喜欢。
那时候苏郁棠坐在前排,被《编译原理》的教授点名回答一个刁钻的问题。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答不上来,他却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最后还对教授的观点提出了一个极具建设性的补充。
说完后,他坐下来,对着身边紧张的同学,也是这样,露出一个安抚的、带着浅浅梨涡的笑。
从那天起。
裴鹤洲就沉溺在那个温暖的笑容之中。
再也舍不得离开。
从本科四年的同学,到并肩考上A大计算机学院的研究生。
再到开学前,他软磨硬泡,拉着苏郁棠一起去申请了四室一厅,带独立的厨房和卫浴的学生四人公寓。
“不用,厨房重地,闲人免进。”裴鹤洲一口回绝,随即又补充道,“你就负责坐着等吃,然后夸我就行。”
苏郁棠挑眉:“万一不好吃呢?”
裴鹤洲脚步一顿,转头看他,柔和的光线在他锋利如刃的下颌线上跳跃。
“不好吃?”他压低了声音,凑到苏郁棠耳边,“不好吃你就罚我……给你洗一个星期的衣服。”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苏郁棠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耳根迅速染上一抹绯-红。
他清了清嗓子,嘴硬道:“那可说定了。”
裴鹤洲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心情大好。
就在两人有说有笑,准备穿过马路时,裴鹤洲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单手拎购物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清颜的名字。
苏郁棠瞥了一眼,没说话。
裴鹤洲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划开屏幕。
【裴鹤洲学长,这周末新上了部电影,你有时间一起去看吗?】
裴鹤洲直接摁灭屏幕,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回?”苏郁棠随口问了一句。
“回什么?”裴鹤洲浑不在意地扬了扬下巴,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把苏郁棠的头发,“一个小学妹,不重要。赶紧回去,我的锅包肉还等着大显身手呢。”
苏郁棠被他揉得晃了晃,笑着躲开:“就你会吹,别到时候炸厨房。”
“嘿,瞧不起谁呢?”
两人说笑着,眼看学生公寓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只是门口站着的一道身影,让裴鹤洲的笑意淡了下去。
顾清颜今天穿了一条很显身材的连衣裙,化了全妆,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一看见裴鹤洲,眼睛瞬间就亮了,可那光芒在触及裴鹤洲身边同样惹眼的苏郁棠时,又迅速黯淡。
尤其是看到裴鹤洲胳膊还懒洋洋地搭在苏郁棠的肩上,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她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裴学长!”
顾清颜快走几步迎上来,声音甜美,却刻意忽略了旁边的苏郁棠。
“嗯。”裴鹤洲应了一声,言简意赅。
顾清颜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冷淡,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购物袋上,又看了看苏郁棠,意有所指地问:“学长,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到吗?”
“刚在路上,没注意。”裴鹤洲的回答滴水不漏。
这下,顾清颜的目光终于不再掩饰,直直地射向苏郁棠,那眼神里明晃晃的敌意,像针一样扎人。
苏郁棠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觉得有些滑稽。
这姑娘追了裴鹤洲一年多,怎么就没看明白,裴鹤洲这头犟牛,是别人推得动的吗?
顾清颜见苏郁棠不说话,反而更来劲了,她转向裴鹤洲,语气里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学长,你们这是去干嘛了呀?买这么多东西。”
裴鹤洲手臂极其自然地往旁边一伸,直接揽住了苏郁棠的肩膀。
“买菜,回去做饭。”
他顿了顿,侧头对苏郁棠笑了一下,那笑容和刚才对顾清颜的敷衍截然不同。
“我们家阿棠嘴刁,点名要吃锅包肉,我得赶紧回去伺-候着。”
我们家。
阿棠。
伺-候着。
三个词,像三记耳光,清脆地甩在顾清颜脸上。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苏郁棠看着裴鹤洲这副宣告主权的得意模样,有些想笑,又有些尴尬,只好抬手碰了碰鼻子。
裴鹤洲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顾清颜,对苏郁棠抬了抬下巴:“走了,回家。”
说完,他便拎着大包小包,率先刷开了公寓的门禁。
那背影,高大又决绝。
学生公寓的单元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拢,将顾清颜那道几乎要将人洞穿的视线彻底隔绝在外。
楼道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冰冷的白光洒下来,映出裴鹤洲宽阔的肩背轮廓。
“叮~”
电梯门缓缓滑开。
裴鹤洲侧过身,用胳膊肘抵住电梯门,示意苏郁棠先进。
苏郁棠低着头走进去,鼻尖萦绕着一股极淡的,属于裴鹤洲的洗衣液清香。
裴鹤洲跟着进来,将手里的购物袋全部堆放在角落,然后站到苏郁棠身边,按下了楼层键。
电梯轿厢狭小。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挤在里面,空间瞬间变得拥挤。
苏郁棠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身侧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滚烫,充满了侵略性。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肩膀顿时碰到了冰凉的金属轿厢壁。
裴鹤洲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份尴尬,他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滑-动着,神情一如往常,仿佛刚才楼下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苏郁棠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身旁的男生。
裴鹤洲的侧脸线条利落分明,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睫毛很长,垂眸时显得有几分专注的安静。
和刚才面对顾清颜时那种不耐烦的冷漠,判若两人。
电梯里的红色数字安静地向上跳动。
“2……3……4……”
轿厢壁上倒映出苏郁棠的脸,他看到自己紧抿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松开,甚至还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那点因为之前顾清颜的敌意而升起的郁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无法与人言说的雀跃。
这股情绪细细密密地渗入四肢百骸,加上裴鹤洲的气息,让他的指尖都有些发麻。
其实,早在刚踏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年,苏郁棠就已经非常明确地知道了自己的性向。
那不是一个痛苦挣扎的过程,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确认。
就好像有人天生喜欢甜,有人天生喜欢辣,而他……
只是,恰好喜欢男人。
这份自我认知的清晰,几乎是与另一份感情同时萌芽的。
他喜欢上了同寝室的裴鹤洲。
这个秘密,他藏了整整四年。
藏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要知道,本科时的裴鹤洲,是整个A大的风云人物。
不仅长得帅,而且家境好,还是篮球队的主力前锋。只要有他出场的篮球比赛,篮球馆里总是座无虚席,尖叫声能掀翻屋顶。
阳光下的裴鹤洲,穿着湿透的球衣,汗水顺着利落的下颌线滑落,随手撩起衣摆擦汗时露出的紧实腹肌,总能引来一片更高分贝的呐喊。
倒追他的女生,从大一到大四,从未断过。
各种手段花样百出。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直接跑到他们男生寝室楼下,或者干脆就冲上楼,以找同学为借口,将各种包装精美的零食和礼物塞到裴鹤洲手里。
苏郁棠本科四年的嗅觉记忆,几乎被各种零食的气味霸占。
费列罗巧克力的榛果香。
乐事原味薯片的咸香。
还有各种进口果干和肉脯,包装袋花花绿绿,几乎没有重样的时候。
它们都属于裴鹤洲,或者说,是属于送给裴鹤洲的某个女生。
而裴鹤洲本人,对这些甜腻或油炸的东西向来无感。
他总是单手拎着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随手往寝室一丢。
“哥几个,分了。”
寝室另外两个室友瞬间就跟饿狼扑食一样围上来,只有苏郁棠,动作总是慢半拍。
他不是不爱吃,只是每次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就堵得慌。
有时候,裴鹤洲看到苏郁棠站在旁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会理所当然地把一整盒巧克力或者两大包薯片直接塞到他怀里。
“兄弟!你太瘦了,多吃点。”
裴鹤洲的手掌很大,带着运动后的灼热温度,拍在他背上,砰砰作响。
苏郁棠只能抱着那堆零食,低声说一句“谢谢”。
他不敢抬头,他怕裴鹤洲看见自己眼里的情绪。
苏郁棠曾经一度以为,这是裴鹤洲对自己的特殊。
特别是刚念大一那会儿。
他甚至会因为这无心之举,心脏狂跳一整个晚上。
直到后来,他才慢慢明白。
裴鹤洲跟他不是一类人。
他是弯的,而对方……却是钢铁直男。
大学四年,熄灯后的卧谈会是寝室雷打不动的项目。
黑暗中,只有几块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照亮几张年轻的脸。
“哎,你们说,隔壁学院统计本科班那个夏佳欣,是不是挺带劲的?”
周飞的声音总能准时从上铺传来,开启当晚的话题。
“何止带劲,那腿,那腰,绝了!裴哥,我说的没错吧?”周飞探出个脑袋,非要拉上寝室的权威人士。
对面床铺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回应。
“还行吧,腿确实挺长的,哈哈!”
裴鹤洲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漫不经心,给出了点评。
这样的对话,四年里上演了无数次。
而苏郁棠,永远是“兄弟们”里最安静的那个。
他只是躺在床上,听着。
听裴鹤洲用那种无所谓的语调,跟室友谈论其他女生。
宛如钝刀子割肉的折磨,密密麻麻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无比确定,裴鹤洲是个直男。
还是铁直铁直的那种。
虽然本科四年,裴鹤洲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但围在他身边的女生,从没断过。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跟学生会那位副主-席。
一个能力和样貌都顶尖的女生,行事作风雷厉风行,追起人来也是轰轰烈烈,搞得人尽皆知。
那段时间,整个计算机学院都在直播他俩的“连续剧”。
那个女生比今天的顾清颜手段高明多了,她会算好时间在裴鹤洲下课的路上“偶遇”,会借着学生工作的名义一天打好几个电话,甚至会亲手做了便当,送到寝室楼下,指名道姓要裴鹤洲去拿。
周飞他们几个天天在寝室里起哄。
“洲哥,从了吧!校花这攻势也太猛了!”
“就是啊,郎才女貌,多配!”
可裴鹤洲每次都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吊着人家,活像个渣男。
苏郁棠在那段时间,几乎要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
他甚至开始盘算,如果裴鹤洲真的和她在一起了,自己是不是就该彻底死心,连朋友都没得做,然后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滚蛋。
可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反转。
那天晚上,寝室门被人一把推开,打完球的裴鹤洲满身燥热地走进来,把手机“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他脸上全是压不住的烦躁。
“以后别特么再提她了。”
周飞人都看傻了。
“咋了洲哥?吵架了?闹掰了?”
裴鹤洲拧开一瓶冰水,仰头就灌下去大半瓶,喉结上下滚动。
“就没在一起过。”
他喘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搞懂的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没意思,还不如跟兄弟们打会儿游戏来得痛快。”
苏郁棠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就坐在椅子上,心里那点“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裴鹤洲的下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裴鹤洲转过身,看向他。
“郁棠,你说是不是?”
“跟女生打交道,太麻烦了。”
他不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顺便把苏郁棠划入了自己的阵营。
一个由直男好兄弟组成的,坚不可摧的阵营。
苏郁棠的喉咙瞬间干得发紧,最后只能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嗯。”
那之后,裴鹤洲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不了了之。
有的,是裴鹤洲自己觉得烦了,主动疏远。
有的,是对方耗尽了耐心,无声退场。
考上研究生院以后,兜兜转转,一直陪在裴鹤洲身边的,就只剩下苏郁棠了。
不是作为恋人,而是好兄弟。
这一点,苏郁棠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裴鹤洲只是最好的朋友,兄弟,唯独不可能是恋人。
回忆被开门声打断。
进屋后,裴鹤洲把山姆会员店的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长臂一伸,十分自然地揽住了苏郁棠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骤然间。
苏郁棠便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滚烫得有些灼人,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想要立刻挣脱,却又有些不舍。
他很清楚,裴鹤洲是个直男。
一个彻头彻尾,会跟兄弟们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会对着路过的漂亮女生吹口哨的直男。
这样的亲昵,在裴鹤洲看来,或许只是兄弟间再正常不过的互动。
可于他而言,却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每一次触碰,都在加深那份不该有的妄念。
“那个……”
苏郁棠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
“要不,我先把东西拿去厨房。”
他心里叹了口气,借着要去厨房收拾刚买回来的食材做掩护,手腕微微用力,试图从那铁钳般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裴鹤洲却没有松手。
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五指收得更紧,将苏郁棠微凉的手指一根根扣进自己的掌心,不留一丝缝隙。
“急什么。”
裴鹤洲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懒散。
苏郁棠的挣扎,在他看来,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别扭。
苏郁棠放弃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换了一种更直白的说法。
“裴鹤洲,你别这样牵着我。”
“嗯?”
裴鹤洲终于侧过头,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解,仿佛在问他,这又怎么了。
“我们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苏郁棠的声音越说越低,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误会?”
裴鹤洲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顺着紧贴的手臂,清晰地传了过来。
“误会什么?误会你是我兄弟?”
苏郁棠的心脏猛地一缩。
“咱俩是兄弟,四年同居的友谊,牵个手能怎么了?”
裴鹤洲手臂一用力,将他拉得更近了些,两人肩膀几乎撞在一起。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汗水与阳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苏郁棠包裹。
“别说牵手,好兄弟相互之间,就是搂一下抱一下,不也很正常吗?”
他这话,说得霸道又张扬,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
苏郁棠彻底没话说了。
是啊,裴鹤洲就是这样的人。
他可以毫不在意地跟兄弟勾肩搭背,也可以在下一秒,用最冷漠的眼神,让那些爱慕他的女生知难而退。
可他永远都不会懂,这种“兄弟间”的亲密,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就在苏郁棠被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包裹时,旁边的一扇房门,忽然“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公寓的另一个室友,潘浩文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似乎是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蒙,当看清客厅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时,顿时愣了一下。
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潘浩文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又玩味的笑意。
“哟……”
“我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两位了?”
苏郁棠的脸“轰”一下就烧了起来,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可裴鹤洲那家伙,偏偏在这时候跟他作对,不仅没松,反而握得更死了。
“咳~”
苏郁棠尴尬地咳嗽一声,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他钻进去。
潘浩文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裴鹤洲那张坦然自若的脸上,调侃的意味更浓了。
“我说你俩,这大白天的,就在客厅里拉拉扯扯。”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准备正式出柜,昭告天下了。”
他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不过说真的,挺配的啊。”
潘浩文是gay。
这件事,在他搬进来的第一周,就已经跟苏郁棠坦白了。
当时,潘浩文就曾用一种同类特有的敏锐嗅觉,趁着裴鹤洲没注意时,偷偷问过苏郁棠。
“你这个室友,是不是在追你?”
苏郁棠记得自己当时矢口否认,并且言之凿凿地告诉他,裴鹤洲是个不折不扣的钢铁直男,让他千万别误会。
潘浩文听完,只是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我不信,但我不说”的表情。
此刻,旧事重演。
而裴鹤洲的反应,更是火上浇油。
他非但没有半点被撞破的尴尬,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亲昵地揉了一把苏郁棠的头发,然后,对着满脸通红的苏郁棠,故意用一种宠溺又无奈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听见没?”
“老…婆…。”
那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郁棠的头顶炸开。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完了。
他想。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虽然裴鹤洲只是在开玩笑,但潘浩文肯定不会这么想。
裴鹤洲却像是嫌不够乱,还转头对潘浩文炫耀似的说:“没办法,脸皮薄,害羞呢。”
潘浩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看着几乎快要熟透的苏郁棠,和那个一脸“我家媳妇真可爱”表情的裴鹤洲,眼神变得愈发意味深长。
那眼神里,有看破一切的了然,有对裴鹤洲这个“直男”身份的深刻怀疑,还有一丝……看好戏的促狭。
不过,他什么都没再说。
只是那个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