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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市长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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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张向萌作了总结和布置。小蔡毫无意见，十分乐意。郑波冷笑道：“他那么能顶撞，不如固定大前锋的位置。”
张向萌说道：“可以考虑。不过关键是看队伍的配置。我们队防守比较强又不够强，外线得分不高，是我们队伍的最大弱势，所以我们缺一个稳定得分的进攻端。你心态容易走极端，偶尔能打出惊艳的神经球，但更多的是狗屎。所以先让季炆试一试小前锋，不行我们就再说。”
张向萌的直言不讳让郑波脸涨得猪肝红，握着拳头，却因为事实如此郁闷地咬牙不说话。周刘在一边嘻嘻笑，笑声嘎嘎，像一只吵闹的鸭子。
而后张向萌组织队伍展开联防训练，短发女孩语气有如女魔头，道：“大家一定要熟练站位，准确判断联防队形，何时协同、何时进攻、拿下得分！千年的老二，万年的王八，要是今年又败给1701，你们就等着炖汤吧！”
训练结束，张向萌拉住季炆，说道：“你身体强、身高够，无论攻防都很有优势，我属意你打小前锋。我到时给你传些视频，你跟着多练练。”
季炆盯着汗湿的锅盖头，声音在口罩后面显得闷闷的，嗯了一声。
张向萌看了一眼他，控制着语气说道：“大热天的，干脆别戴了。没人看你。”
季炆知道没人看他，或者看到了也不在意。一方面打小跟随着他的那块红色胎记不再像以前那样鲜红可怖，仿佛淋漓的伤口，另一方面同学们很有素质而他变得强壮不好惹。可是他自己很在意。
没错，无论是锅盖头还是眼镜口罩都是为了遮盖从左眼横向蔓延到头皮的红色胎记。然而锅盖一般浓密的头发，刘海焊在了额头上，圆形黑框眼镜，没有度数，就算是青松般挺拔的身材和蓝海一中帅气的学生制服也无法拯救他又怂又挫的形象。
季炆比形象更在意他的胎记，那是心上的疤痕，化脓腐烂，在去年爆发，至今鲜血淋漓。
出生起，这块鲜红胎记便成为他脸上显著的标记，成了同龄人欺凌他的理由之一。多年过去，童年不再，眼看胎记越来越淡，但记忆里的痛苦和自卑，贯穿了他的整个生长期，存在着，无法否认。
放学了。
季炆因为张向萌随口的一句话而陷入了低落的情绪。过往的阴影纠缠着他，让他恐惧。于是选择成为一个不起眼的透明人，无人在意，给他安全感，却让他情不自禁感到孤独。
季炆路过结伴的少年男女，逆着人潮朝校门外走。像他这样不上晚自习就回家的人不多不少。他刷了感应卡从闸口出去。校门正对着大街，季炆需要走几十步到前面的公交车站，意外地看见人行道上戴着耳机的路凉城。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打个招呼。
路凉城对旁人的视线十分敏感，马上发现有一道欲说还休的目光，但不似小女生那般或羞怯或狂热。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摘下耳机，道：“嗨！”
因为路凉城的主动，季炆松了口气，又有些高兴，回道：“你好。”
“好啊。真巧，你是走读生吗？”
季炆点点头，顺着对方的话题，问道：“你也是吗？”
“是的。对了，萌萌带你来见我的时候好像忘了介绍你叫什么。”
“季炆。我叫季炆，季节的季，火文的炆。”
“没有焰的微火。感觉很适合你。”
季炆一下子眼睛亮晶晶起来，道：“我妈妈给我起的名字，希望我做一个温暖的人。”
仿佛遇到知音一般的欢喜透过声音传达给路凉城，他感觉季炆就像一只很容易满足的小狗狗。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耳机，问道：“你以前在哪里读书？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在首都。我爸工作调动，所以就来了。”
“哦。”路凉城看着季炆，嘴角笑意更深，又问，“所以你答应了萌萌，参加比赛吗？”
季炆点点头。
“萌萌是个很热情的女孩子。虽然她对我有很多误会，希望你不要受她的影响，认为我是什么很糟糕的人。好吗？”少年认真地说道，他有一双偏琥珀色的浅瞳，夕阳映照下，温暖而诚恳。
季炆连忙摇头，又点头，近乎语无伦次道：“我没有。她很好。你也很好。”
路凉城笑起来，透着狡黠，他目光一扫，注意到自家的车正在缓缓驶来，于是告别：“我家里来接我了。再见。期待和你赛场上见。”
季炆为路凉城的友善、温和而深深动容，道：“再见。”
一辆黑色的宾利驶了过来，停下，后门落下车窗，露出一张与路凉城相似而更加成熟俊美的脸。
路凉城快步走近，惊喜地叫道：“爸，你怎么来了？”
路俊生扫过季炆，笑说：“你妈妈好不容易回国，我们一起去接她，给她一个惊喜。”一双桃花眼，眼角细纹更添魅力。
路凉城笑得更加开心，他对季炆微微点一点头，便上了车。
季炆冲他挥手，隔着一点一点上升的车窗，听见他笑意满满的声音：“妈妈肯定想不到，这可真是大惊喜。”小汽车启动，离开了季炆的视线。殊不知路俊生问起了他：“刚刚那个戴口罩的，是什么人？”
路凉城道：“不久前市里不是新来了一个姓季的市长，他应该是季市长的儿子。”
“原来如此。说起来这位季市长初来乍到，作风却是雷厉风行，借着土地审批整顿纪律，两手抓、两手稳，也不知什么来头。”路俊生随口说道。
一道清朗稳重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国家住房改革，房地产行业必然迎来第二个高速起飞时代。这位季市长在关键时期来到蓝海，现在的举措想必是为经济改革打前哨。若是打好关系，通路集团的实力也许能凌驾四大家族之首。”裴阳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路俊生哈哈一笑：“四大家八大家的谁不想，可惜这位季市长油盐不进哪，接下来只怕蓝海的政治圈要有大变动了。不过凭实力说话，我通路集团谁也不怕。”
路凉城乖巧地听着爸爸和裴阳哥说话，看向窗外，想起那个奇怪的转校生。
季炆怀揣着好心情坐公交到达蓝海大学教职工小区。这里位于蓝海市老城区，大学已经搬走，部分教职工也随之而去。季炆他爸租下了其中一套房子，位置距离蓝海市政府和蓝海一中都很合适。
正是傍晚，夕阳余晖从密密匝匝的香樟树枝叶间洒落一地碎金，不少人已经吃过了晚饭出门散步。季炆却才到家，正掏出钥匙开门，遇见对门李奶奶准备出门。老人顺口问道：“回来啦，小炆，今晚你爸爸回来吃饭不？”
“他要加班。”
“哎哟，这爸爸当得，工作再忙也不能几天让孩子一个人啊。我儿子儿媳也忙得十天半个月不见人，我都退休的人了，还得帮着给他们带孙子，孙子也不争气，复读两年考不上，天天臭拉着一张脸。”有时候，旁人的关心很直白，也很刺耳。更多时候只是为了自己。
季炆不走心地听完，道了一声“李奶奶再见”，开门进屋。第一件事，给阳台上的花浇水。三角梅正是花季，艳丽的花色蔓延成热烈的海洋，从围栏上倾泻而下，让人联想起高阁上公主的长发。与之相对的是蓝雪花清凉的蓝色，小小一盆，跟随着季炆从奶奶的小院到外公的大院，又到父亲的蓝海。
看到蓝雪花这般静雅深沉，季炆忍不住笑，奶奶那样火爆泼辣的性格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花呢，而且养育出了沉默的爸爸和自己。
每逢节假亲手缝制肚兜，保佑他平安辟邪。
小时候畏惧上学，被奶奶揪着耳朵送到学校。
奶奶知道自己被霸凌后，跑到校长办公室拍桌子。
一幕幕，记忆如昨。
“奶奶，今天我遇见两个人。女孩子叫张向萌，她的朋友都叫她萌萌，我差点也跟着脱口而出了。那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女生，虽然有时实在太吵了，有时候有很凶。”说着，季炆忍不住笑。
“还有一个男生，叫路凉城，他应该就是你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吧。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发小脾气。现在我觉得，这样的人确实可以把我比下去。”
季炆默然了一瞬，笑意淡了，道，“奶奶，你的期待，我能达到吗？”
季炆对着阳台上的蓝雪花低语，初秋正好、尚且暑热，南方的大太阳滋润了这颗北方来的小生命，看着花叶上滚动的水珠点点晶莹折射着南方的天空，他没有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眼角含笑。
当季炆独自一人吃完饭，定好闹钟开始作业学习。很认真地做了每一道题，虽然像数学题写到一半草稿凌乱仍然不知所云，英语阅读读着读着就满眼乱码。季炆以坚定的意志扎根座椅，将明天可能上的内容做了事先预习。两个小时过去，闹铃响起来，今日的任务结束，季炆长舒一口气，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