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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伊卡洛斯拄着拐,斜倚在飞行器的操控台前,用工具挥汗如雨地修理着他自己改装过的飞行器,看似全神贯注,实则有些心不在焉。汗珠从他的额上脖颈上滑落,从线条挺拔的脊背和小臂上滑落,打湿了额发,浸透了衬衫,贴在身上,透出若隐若现的肉色。

      一时不慎,指甲盖大小的零部件从仪表盘上咕噜噜滚落,又从飞行器里一路滚下来,没入草中。

      伊卡洛斯头疼地停下手中的工作,刚想呼唤侍虫,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易地拨开草丛,拾起那枚小小的零部件,递了过来。

      手的主人站在飞行器下的草地上,戴着优雅的宽檐礼帽,身披披风,有着挺拔的鼻梁和一双夜色般的眼眸。

      伊卡洛斯左手握着工具,局促不安地在军裤上来回蹭净了右手,接过零件,垂着眼睑,低低地道了声谢。

      一滴汗水从额上滑下,砸落在裴颐的脚边。

      伊卡洛斯尴尬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担心被爱干净的雄虫嫌弃,后退了一步。

      他一紧张,出汗就更快,衬衫湿嗒嗒地贴在身前,露出漂亮的腰线和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最瞩目的是胸前若隐若现的两点红缨。

      裴颐喉结上下滚动,若无其事地从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别开了眼睛,道:“秋日寒凉,不多穿一件吗?”话音刚落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废话,对方却浑然未觉。

      伊卡洛斯乖乖披上了外套,全然不顾自己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小心地捏着手帕,道:“阁下这身打扮,是去赴宴了?”

      “是的,最近一直很忙。”裴颐,“今天才有时间过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很好,能吃两虫份的食物,感觉自己浑身是劲,要不是腿伤还没愈合,准能上阵杀敌。”

      裴颐笑了笑,清清嗓子,道:“再过两天就入冬了,庄园有举办宴会的传统,往年有雌父雄父,今年只有我和林赛管家,有些冷清,想邀请你,你有兴趣吗?”

      伊卡洛斯下意识地猛点头。

      这颗星球上的季节转换很快,只是短短数日,落下秋叶的地方就马上被冰雪覆盖。

      所谓冬节会,就是几只关系亲密的虫聚在一起享用一顿精致的饭食,然后撤去桌椅杯盘,生起壁炉,大家懒洋洋地挤在一处,打开一桶陈酿,共同品尝美味的餐后酒。

      壁炉里的木柴熊熊燃烧,温暖橙红的火光摇曳着,窗外大雪已经落了半尺厚,寒风卷积着雪花在空中飞舞。

      红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轻轻摇晃,散发出馥郁的花果甜香。这酒入口香甜,后劲却很足。

      伊卡洛斯前两日就不再需要借助拐杖行走,捧着酒杯,小口小口抿完了杯中的甜酒。

      随后就抬起头眼巴巴地望向桌上的酒瓶,意犹未尽。

      裴颐淡定道:“你不能喝多了,你的伤还没好。”

      半醉半醒的伊卡洛斯有些倔强:“我好了,我可以,我是雌虫,雌虫生来就是要大口喝酒的。”他特指一口气灌了好几瓶,喝醉了就回去躺下睡大觉的林赛管家。

      裴颐往伊卡洛斯杯中又浅浅倒了小半杯,故意道:“是吗?别的雌虫也要养这么久的伤吗?”

      伊卡洛斯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全喝光,在壁炉的火光中他的神情严肃认真又带了几分委屈:“阁下,我并非一生下来就是体弱多病的雌虫。”

      “是有虫害我来着。”半醉半醒的伊卡洛斯认真道。

      裴颐睁开半阖的双眼。

      “是我在军校的舍友,后来的副官,原第四军团上校诺雷阿,”伊卡洛斯倚在裴颐腿边,银灰色的顺滑长发编成发辫,垂落在一边。

      “我们曾经亲如兄弟,是互相交付生命的战友,直到他被家里安排嫁给一只酗酒残暴的B级雄虫做雌侍,每每休假回来都是满身伤痕,血迹浸透了黑色军装里面的白衬衫。”

      这是一个有些老套的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的故事。

      有一次,诺雷阿的雄主变本加厉,闯入军营对他施暴,小兵慌张地跑去向伊卡洛斯求救。伊卡洛斯实在忍无可忍,便出面阻止了雄虫的暴行。伊卡洛斯始终记得雄虫在看到自己之后,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脸上的神情,是如何由骄矜跋扈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痴迷。

      雄虫贪图伊卡洛斯的容貌和荷尔德林家的权势,软硬兼施,死缠烂打,想娶伊卡洛斯作雌君。可伊卡洛斯的雌父是下一任元帅的有力竞争者,自己又是优秀的SS级雌虫少将,根据帝国法律规定,一只B级雄虫自然不可能要求SS级雌虫越级下嫁。愚蠢的雄虫强娶不成,就动起了歪心思。

      伊卡洛斯面颊绯红,眼泛水光,双手撑在沙发两边慢慢站起来,倏地一下,张开了自己黑色的虫翼,然后扭过身,翻开翼骨找出上一道深深的疤痕,愤懑地指指点点:“这里,就是这里。”

      说着,拉起裴颐的手,非要他也摸一摸。

      裴颐白皙的双手轻轻地落到那道曾经深可见骨的疤痕上,碰了碰,问道:“还疼吗?”

      “很疼很疼的,当时。”伊卡洛斯拽着自己的虫翼,委屈极了,慢慢地红了眼圈,“雷诺阿把药下在我的果味汽水里,我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这么大一把刀,这么长。”他两手比比划划,“从这里切开,要取我的翼骨。”

      雌虫失去翼骨,虫翼就废了,等级跌落,再也不能飞上天空,与战场和军功也就都无缘了。前途尽毁的军雌,自然只有随便嫁虫这一条路可走。

      后来才知道,雄虫就躲藏在办公室的柜子里,怀着无比险恶龌龊的心思,只待伊卡洛斯一失去翼骨,就出来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一条极为阴毒又愚蠢的计谋,雄虫眼馋伊卡洛斯的容貌和陪嫁,就指使自己的雌侍用了这种下作的手段,即便不成功,也不过是折进去一个雌侍,背后的主谋有雄虫保护法和雄虫保护协会罩着,依然能全身而退。

      若不是雌父及时赶到,伊卡洛斯险些就折在这条毒计下了。

      裴颐脸色冷了下来,眼中流露出几分狠意,手上的动作却温柔,抚摸着伊卡洛斯的头发。

      “他雄主向他承诺,只要把我弄到手。就给他虫蛋,并定期给他做精神力治疗。”伊卡洛斯失魂落魄地窝在沙发的角落里,轻声道。

      “自从他嫁虫以后,就像变了一只虫一样。混蛋,雄虫有这么香吗?”

      “雄虫有这么香吗?”伊卡洛斯喃喃道。

      伊卡洛斯轻轻攥住裴颐的袍子,抬头道:“能不能给我闻闻你的信息素?”

      裴颐一愣,道:“别闹。”

      伊卡洛斯重复道:“雄虫真的有这么香吗?给我闻闻。”

      他酒劲上头,欺身上来,像小兽一样用鼻子在裴颐身上四处嗅嗅闻闻,却一无所获,只好垂头丧气地埋进对方的颈窝。

      喝了酒的雌虫一身牛劲,死死地搂着裴颐的腰,推都推不开。

      裴颐无奈道:“你明天酒醒一定会后悔的。”

      伊卡洛斯赖在雄虫身上胡乱地蹭着,神志不清地嘟囔道:“后悔是什么意思?”

      裴颐双手放在身侧,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道:“就是会想做掉自己。”

      伊卡洛斯道:“先闻闻再说。”

      裴颐道:“......你知道你这样的,如果在帝星已经被送去蹲大牢了吗?”

      伊卡洛斯吃惊地抬起头,湖绿色的眼眸水光泛滥,声音颤抖:“不要送我去蹲大牢.....”嗓音里带上了哭腔。

      裴颐头疼道:“不去,不去。你不要把眼泪蹭在我身上。”

      裴颐道:“你平时不喝酒吧?”

      伊卡洛斯呆呆道:“嗯,雌父不许。”

      裴颐道:“你雌父是对的,听雌父的。”

      伊卡洛斯道:“但雌父没有说过不可以闻雄虫的信息素。”

      “这种事情还要说吗?雌父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他是雌虫。”

      裴颐带着些微醺的酒意,被缠磨得没办法,抬手按住雌虫乱蹭的脑袋,妥协道:“你酒量这么差,明天醒来会断片的吧?”

      “什么是断片?”

      “算了,那不重要。”裴颐严肃地直视他的眼睛:“就一点点,然后马上松开我,去睡觉,不要闹了,你答不答应?”

      伊卡洛斯似乎已经忘了最开始是为什么要闻雄虫的信息素,只是本能地点头。

      红酒雪梨信息素的味道席卷而来,将他整个虫轻轻地裹住,伊卡洛斯在这股温暖甘甜的气息里晕晕乎乎地软下了腰,浑身酥麻仿佛过电一般。

      过了一会儿,裴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从自己身上起来,雄虫手掌落到身上的那一瞬,伊卡洛斯敏感地哼了一声,颤抖了一下,弓起了身体。

      他抬起埋在裴颐肩上的脑袋,吸了吸鼻子,有些无措:“糟糕....”

      “嗯?”

      “嗯,我好像...”

      “怎么了?”裴颐对醉鬼有无限的耐心。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流出来了,好像发大水一样,弄湿裤子不好,得拿东西堵着才行。”伊卡洛斯颤动着小扇子似的睫毛,低着头,懵懵懂懂道。

      裴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无所适从地把头扭开,耳尖通红。

      伊卡洛斯坐在他身上扭了扭:“很湿,不舒服。”

      裴颐抬手捂住雌虫那张可怕的嘴,深呼吸:“少将伊卡洛斯·荷尔德林!”

      “到!”雌虫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命令你即刻回卧室,然后躺下睡觉。”

      伊卡洛斯下意识应声,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时挺翘的臀部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裴颐不放心他这样一个人迈着八字步回房,只好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控制自己的眼睛尽量不去看那团湿痕。

      伊卡洛斯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强硬地搂住裴颐一起走,头搁在裴颐肩上,走两步,吸一口,走两步,吸一口,两人踉踉跄跄往前走,像个疯了的圆规。

      裴颐闭了闭眼,不再试图跟酒疯子讲任何道理。

      伊卡洛斯越走越困,扶着墙,摸到一扇半掩的门就下意识推开,站在那张洁白柔软的大床前想了想,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又扯掉了腰带。

      衬衫坠地,露出一副年轻的躯体,肩膀宽阔却不夸张,皮肤紧致光滑,肌肉像教科书一样漂亮,沿筋骨脉络游走的肌肉线条最后收束成一截柔韧的窄腰。

      “这是我的房间。”裴颐别开眼,无奈道,“回你自己房间去。”

      伊卡洛斯一歪身坐在床上,扭头就来拉他。裤子拉链已经散开,光着上半身,胸前顶着两点挺立的红缨。

      裴颐挣开他的手,用上几分力气,敲了敲雌虫的脑袋,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雌虫缩回手,坐在原地,懵懵地抱着头,呆呆的不知所措。

      裴颐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口,却被雌虫拦腰抱起。

      裴颐一惊,有些生气:“放手!”

      雌虫置若罔闻,自言自语道:“是我的,我的。”把他按在床上,用被子团团裹住。

      雌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将雄虫死死地困在怀里,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被子里,迷迷糊糊道:“睡,睡觉。”

      裴颐挣扎了好几下均被压制,闭上了眼,面无表情道:“我要颁布一道法令,不许荷尔德林家的雌虫再沾一滴酒。”

      困得睁不开眼的雌虫凑过来,像安抚不肯睡觉的虫崽一般,胡乱地在他脸上额上啜了几口,就将头埋在裴颐的颈窝里陷入了香甜的酣眠。

      柔软微凉的唇落在脸上,裴颐倏地睁开了眼睛,心跳如雷。在一片被酒香包裹着的黑暗中,静默无声。

      翌日,伊卡洛斯迷迷糊糊地在陌生的卧室中醒来,枕席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空气似有似无地飘着一缕红酒的甜香,身旁空空荡荡,他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又过了几天,伊卡洛斯坐在自己的飞行器里,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仪表盘。

      这几日都很少见到阁下,听林赛管家说,他又忙起来了。

      有一天早晨,隔着长廊远远地瞧见,雄虫裹在披风里,冲他淡漠地点了下头,就在侍从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伊卡洛斯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心中有些酸涩。

      外面传来说话声音,有虫叩了两下飞行器的窗户。

      伊卡洛斯按了按键将门打开,几只身着工装的雌虫站在草地上,为首的一只瘦小的亚雌摘下毡帽放在胸口,向伊卡洛斯鞠了一躬,说明了来意。

      他说:“荷尔德林少将,我们是主虫特意从帝星找来为您修理飞行器的技师,主虫说,您离家已久,想必十分挂念雌父与军中事务,因此特别派虫来协助您修理飞行器,不要让您雌父荷尔德林上将等得太久了。”

      闻言,伊卡洛斯红润的嘴唇慢慢褪去了血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黯然垂下了眼眉。

      这算是最温柔的逐客令了吧?

      伊卡洛斯想不明白为什么裴颐态度骤变,但他多多少少能猜出,跟他醉酒断片有关。

      他也试图找裴颐本虫解释道歉,却总寻不到他。

      庄园这么大,想躲着不见,是很容易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裴颐坐在阁楼上读书,这些日子,他夜晚被各种各样的旖旎梦境纠缠着,总梦见雌虫躺在身下衣襟大开的诱人模样,然后在一身燥热中醒来,平息躁动。

      夜晚休息不好,白日里也总有些神思不属,翻书的速度都比往日慢上了许多。

      门外响起了一阵由远至今的脚步声,皮靴重重地踏在木地板上,林赛管家推门进来,面色沉重:

      “少爷,工虫把荷尔德林少爷的飞行器程序设置错误,在试飞的时候控制盘失灵,连虫带飞行器都失踪了。”

      “在哪里?”

      “飞行器疑似受到磁场干扰,向撒旦尼亚峡谷方向滑落。”

      裴颐沉着脸,扔下手中的书,急匆匆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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