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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职场与家庭的两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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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鸿从办公室的门后缓缓走出,指尖还残留着文件纸张的粗糙触感,可心头的沉重却似灌了铅般,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发沉。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老师方才说的话 —— 洛辰最近不仅频繁逃课,还在学校和同学起了冲突,甚至偷偷藏起了管制刀具。这哪里是青春期的小打小闹,分明是朝着危险的边缘不断试探。他原以为只要多花些时间陪伴,就能把弟弟从叛逆的泥潭里拉出来,可如今看来,洛辰的问题远比他预想的复杂得多,像是一团缠满乱线的毛线,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梳理的头绪。
深吸一口气,初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却没能吹散他心头的燥热。他用力攥了攥拳,试图平复翻涌的思绪,随后转身离开学校。校门口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像是无声的叹息。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后视镜里,学校的大门渐渐缩小,可洛辰那张带着倔强与疏离的脸,却在他脑海里愈发清晰。
尽管副驾驶座上堆满了待处理的项目文件,封皮上 “紧急” 的红色印章格外刺眼,可洛辰的困境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揪着他的心,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工作。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平稳的声响,可他的心跳却始终快了半拍,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刚踏入公司大门,前台小姑娘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眼神闪躲着不敢与他对视。他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周围同事投来的异样目光便如利箭般射来。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嘲讽,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他皮肤发紧。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假装没看见,可耳朵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哟,大忙人终于露面啦?”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是同部门的老周。懿鸿记得,上周项目分配时,老周曾想抢夺他负责的核心模块,被领导驳回后一直心存不满。此刻,老周靠在办公桌边,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懿鸿眉头微蹙,指尖微微泛白,可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没有理会老周的挑衅,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办公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示器旁的绿植叶子也蔫了几片,显然这几天他没来公司,没人帮忙照料。他刚拉开椅子坐下,屁股还没坐热,领导的秘书便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冰冷得像寒冬的雪:“司徒懿鸿,王总叫你去他办公室。”
“知道了,谢谢。” 懿鸿站起身,心里暗叫不妙。他清楚,这段时间因为洛辰的事,他好几次请假,项目进度确实落下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硬着头皮走向领导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钢笔敲击桌面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 “进来”。推开门,王总正端坐于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夹着一支烟,眉头紧紧皱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见懿鸿进门,王总将烟摁在烟灰缸里,“啪” 地一声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文件散开,几张报表滑到了桌沿。
“司徒懿鸿,你自己看看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王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这个项目本来下个月就要交付,现在进度严重滞后,客户昨天还打电话来投诉,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王总怒目圆睁,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将他看穿。
懿鸿急忙上前,弯腰拿起文件快速翻阅。报表上的红色数据格外刺眼,每一项进度都比计划慢了将近三分之一。他心里暗自叫苦,这段时间满脑子都是洛辰的事,一会儿担心他在学校闯祸,一会儿又要和父母商量怎么引导他,确实疏忽了工作。“王总,实在抱歉,” 他抬起头,语气诚恳,眼底难掩疲惫,“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些状况,弟弟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没能兼顾好工作。我保证,接下来我会加班加点,尽快赶上进度,绝对不会耽误项目交付。”
王总冷哼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家里有事不是借口,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会因为你的私事就放宽要求。” 他顿了顿,眼神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警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一周内进度还赶不上来,这个项目你就别负责了,后续的安排公司会另行通知。”
“谢谢王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懿鸿连忙道谢,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懿鸿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他回到工位,刚坐下准备打开电脑,梳理项目进度,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屏幕上跳动着 “妈” 的名字。他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懿鸿啊,不好了!洛辰他…… 他离家出走了!”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懿鸿心上。
懿鸿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妈,您先别急,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可语速却不自觉地加快,急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母亲抽噎着说:“我们也不知道啊,刚才我去叫他吃饭,发现他房间里没人,衣柜里少了几件衣服,书包也不见了。我问了邻居,他们都说没看到他出门,这都快天黑了,他一个孩子在外边,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啊!” 母亲的哭声越来越大,充满了焦虑与无助。
懿鸿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安慰道:“妈,您别担心,洛辰那么大了,应该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找他,您在家等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挂断电话,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办公室里同事的说话声、键盘敲击声仿佛都离他远去,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深知洛辰正值叛逆期,心里敏感又冲动,在外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而公司的项目又迫在眉睫,领导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亲情的责任,一边是工作的压力,左右为难。
但此刻,找到洛辰才是当务之急。懿鸿关掉电脑,拿起外套就往外跑,甚至忘了跟同事打招呼。他一边快步走向停车场,一边开始联系洛辰的朋友。第一个拨通的是洛辰最好的朋友张沐阳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那头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喧闹声,显然是在酒吧或者 KTV 之类的地方。
“喂,谁啊?” 张沐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还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喝了酒。
“沐阳,我是懿鸿,你知道洛辰在哪吗?他离家出走了,我现在找不到他。” 懿鸿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张沐阳顿了顿,语气有些敷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啊,最近他神神秘秘的,每次约他出来,他都找借口推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说。” 说完,还没等懿鸿再问,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只留下 “嘟嘟” 的忙音。
懿鸿咬了咬牙,又拨通了刘砚辞的电话。刘砚辞是洛辰的同班同学,两人之前经常一起上下学。电话很快被接通,刘砚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砚辞,你知道洛辰去哪了吗?他离家出走了,我很担心他。”
刘砚辞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我…… 我真不知道,昨天在学校我还看到他了,他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你别问我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也不等懿鸿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接连两次被拒绝,懿鸿心里又急又气,却也没有办法。他发动汽车,看着导航上密密麻麻的路线,决定亲自出马,去洛辰常去的地方找找看。
他首先去了离家不远的一家网吧,洛辰之前周末经常偷偷来这里上网。推开网吧的门,一股烟味和泡面味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电脑前坐满了人,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此起彼伏。他沿着过道一张张桌子查看,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洛辰的身影,可每一张脸都很陌生。他拉住一个正在收拾杯子的服务员,拿出手机里洛辰的照片:“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男孩吗?大概这么高,穿着蓝色的外套。”
服务员看了一眼照片,摇了摇头:“没见过,最近没看到过这样的人。”
从网吧出来,他又去了附近的游戏厅。游戏厅里喧闹非凡,投篮机、赛车游戏、抓娃娃机前都围满了人。他穿梭在人群中,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甚至去了洛辰最喜欢的赛车游戏区,可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又问了游戏厅的老板,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复:“不知道,你去别处找找吧。”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多,烈日当空,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柏油路面都像是要被晒化了,散发着热气。懿鸿开车来到洛辰之前常去的公园,停好车后,他徒步在公园里搜寻。额头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砸在衣领上,很快就把后背的衬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又闷又热。街边小吃摊的油烟味与汽车尾气的刺鼻气息交织在一起,被风吹到他鼻子里,让他感到一阵胸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沿着公园的小路走了一遍,又去了洛辰曾经坐过的长椅、爬过的小山丘,甚至去了湖边的凉亭,可到处都空无一人。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渐渐西斜,天空从湛蓝变成了橘红色,可洛辰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随着天色渐暗,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了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派繁华的景象。可懿鸿却无心欣赏,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沉重地往家走。每迈出一步,双腿都像是灌了铅,而心中的担忧却一分一分地增加,像潮水般快要将他淹没。
回到家,打开门,屋内一片死寂,没有往常母亲做饭的香味,也没有父亲看电视的声音。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母亲的眼睛红肿着,手里还拿着洛辰的照片,不停地擦拭着眼泪;父亲则低着头,眉头紧锁,手里夹着一支烟,烟灰已经积了很长,却忘了弹掉。看到懿鸿回来,母亲急忙站起来:“怎么样,找到洛辰了吗?”
懿鸿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有,我去了他常去的网吧、游戏厅和公园,都没看到他。”
母亲的哭声又忍不住了,父亲叹了口气,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对懿鸿说:“你也别太着急,再想想办法,洛辰那么聪明,应该不会有事的。”
懿鸿点了点头,望向洛辰的房间,门半掩着,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人。他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打开灯。房间里还是老样子,书桌上堆着几本漫画书,床上的被子没有叠,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他走到书桌前,准备整理一下,却发现桌角有一张揉皱的纸条,被压在一本漫画书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