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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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单春藉先行在常纭的指引下去到了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房间里休息，位置就在常眠雨的隔壁。
她今天在马车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觉，精神补得很足，此刻沐浴完躺在床上还不觉得困，捞起枕边顺手带下车的话本继续翻阅。
仰面在烛火中浏览一行行印在书卷纸上的文字，单春藉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宿舍里。
旁侧烛火晃动的剪影朦朦胧胧地映在她脸颊上，入夜后刮起的那股冷风从未关紧的窗户呼呼卷入，吹得她猛打寒颤，整个人浑然清醒过来。
凝望窗外漆黑夜色，单春藉不由得苦笑，她又在幻想了。
她愣在床上，好半会儿才动作机械而缓慢地从床上爬起走到窗边，正要窗栓关紧，又一阵寒风吹过。
“真奇怪啊。”单春藉伸出手，风在她指尖流过，“怎么突然变冷了？”
明明昨天在伽元城气温不低还是炎热的夏天，怎么才过去一天就感觉已经转凉入秋了。
这里看着也不是山地啊，昼夜温差居然这么大吗？
单春藉虽然是纯文科生但奈何地理老师讲课太催眠她又是最不亏待自己的睡觉大王，上课根本没清醒过多少回。最低成绩到过2开头的震撼水平就别提能分析出气候剧变的原因了。
更何况这个世界怎么看都跟地球不一样，应该也不适用那些理论吧。单春藉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合上窗躺回床上继续看书。
夜色渐深，北风也刮得愈发刺骨，客栈的老板披上毛毯裹得很严实，今夜降温降得狠，他说话都哈着热气。踩着小碎步快步过去正准备关上大门，却看见还有两位客人在往外走。
“二位客官！外头风大，快回来吧！”
常眠雨闻言回头，冲身后满脸关切神情的老板摇摇头：“无妨，您先关门吧。”
她转回身，身旁的青年忍不住揶揄道：“那待会儿走窗户？”
“可以让常纭接应。”常眠雨神态自若，一如往常的正经语气让人想不到她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
旁人都以为常家少主庄重自持性情敦肃，但作为老友的温商止早对她藏在外表下的反叛性格习以为常，听罢也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附和：“带我一个。”
二人踱步走到车队停置之外的一片空地上，空荡开阔毫无遮挡的地方寒风吹得更加肆无忌惮，常眠雨锻体后期的修为这点低温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但难免担心身旁的温商止。
“要回去拿件大氅吗？”
“不必。”温商止摇头，看着的确没有被冻着的感觉。
但不排除仅是他自己强装平静，常眠雨作为谈话的发起者也不禁叹气：“在客栈不行吗？”
“隔墙有耳。”温商止抬手，居然有一片雪花飘落在他手掌心，青年不由得蹙眉，“夏末飞雪…北边出事了么？”
常眠雨对此并不意外，点头应道：“瀚州下来的寒潮，是三千年间最严重的一次。千里迢迢到这边都已经是削弱过的寒风了，至于离得最近的靖州…想要安稳度过怕是不太容易。”
好在静川地势低，位置也没有那么靠西北，加上有主城自百年前就一直布着的禁制负责抵御，应该没什么大事。
“怎么会来得这么早？”
温商止暗暗预感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自去年开始不断有些九州即将发生剧变的流言蜚语闹起来，眼下骤然来了天灾，是恰好还是背后真有力量在推动？
“那个传闻你信吗？……九州动乱天下混战，最后归于一统。”
温商止垂眸思索，片刻后开口：“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现在的九州真的需要‘改变’吗？四神之战结束后的这三千年里各方一直相安无事，各族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真要重新回到混沌动乱时期，发战的动机是什么？谁敢做这件事，又是谁有能力一统九州？”
“我并不是说这场寒潮就是人为，这种程度大概真是天道降下的。”温商止叹息，“只是怕上天本无意，有心人却偏偏凭此作势。”
温商止说的没错，现在的九州根本经不起新的战乱，可惜这些道理她们虽懂却无用，那些被欲望和仇恨蒙蔽眼睛的人并不会为此考虑。
“王城那边总有风言风语传来，我不得不多担心些……”
“我明白。”温商止自然能理解常眠雨的无奈和担忧，静川拥趸王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生事她必须得拿主意如何站队。
听她的意思，温商止也大概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对九州虎视眈眈。
“当年四家混战，是月衡上神协调各方止住战乱，将曾经的会战州地划给了人族，拥护宇文氏称皇……这才有如今的中州之地。”温商止抬头望向天边一轮弦月，“可现在才过了三千年的安稳日子，已经有人忘记了人族的来时路。”
“欲壑难填，一贯如此。”常眠雨侧目，“说句实话，王城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怎么会满足于止步中州。”
“只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温商止勾起嘴角略带嘲讽，常眠雨笑而不语似乎也很赞同。
“好了，少说这些家国大事了，来说说点小事，比如……儿女情长？”
常眠雨难得有机会揶揄回去自然不会放过：“温公子不是一贯处事圆滑八面玲珑，怎么今日忽然人前失言？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是不是……关心则乱了？”
温商止被她说中心思耳垂泛红，却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慌乱神情，轻咳两声很快平静下来：“我看常少主也不遑多让吧，怎么变得如此关心别人的私事？”
对于他因为心虚而变得软绵绵的回怼常眠雨丝毫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明显：“小春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关心你们不是很正常？况且是你自己太明显，露出了马脚。”
温商止皱眉，似乎不太同意她的说法：“没露。我根本没想过要藏。”
常眠雨绕着他打量一圈，确定面前人是温商止后忍不住由衷感叹，温商止也有栽在爱情里发那一天。
“温公子这么直白，可惜小春好像没看出来呢。”
“没事，我又不急于让她回应我的心意。”温商止垂眸想象着什么，“我还怕太快了她一时接受不了。”
常眠雨一开始就看出温商止对单春藉的态度很不对劲，那股憨劲儿居然会出现在以精明强干自傲的温商止身上，实在是出乎她意料。
作为好友，她熟悉温商止的为人，故而之前才愿意帮着他制造些机会接触单春藉，不过今早和柳怀瑾谈话过后，如今有些事情她也必须搞明白。
自己救了单春藉又要带她回静川，那理应对她负起责任。所以即便温商止是她的好友，如若他心怀不轨她绝不会助纣为虐。
“你们才刚认识，别说小春，连我看了都会觉得奇怪呢。”常眠雨眉眼带笑，眸底却藏着冷静的探究意味，“说说吧，商止。”
二人立于寒风之中，凌冽的北风吹得温商止格外清醒，他斟酌片刻后笑着摇摇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理由吧。”
他扭头反问：“眠雨，你觉得单姑娘如何？”
“小春很好啊，性格活泼可爱，也很直率开朗，能力更是堪称绝顶高手……”常眠雨忽然反应过来，提起她时说不出任何坏处，反而自己也嘴角带笑。
话已尽，常眠雨陷入沉思。温商止了然地望向她：“谁都能看出来，单姑娘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喜欢她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青年往前走了一步，风中夹带的雪花似乎变多了，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心口滚烫：“你知道吗？那天我看着她腾云驾雾呼风驭雷的模样，简直犹如天神一般，彻底走进我的心里。她如此强大却不自傲，言语坦率却不会伤人，和她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才感觉我像个活生生的人。我第一次觉得，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我开心成傻子。”
温商止对单春藉的感情并不只是所谓的爱情，他仰慕、崇拜着强大到所向披靡的单春藉，也心动、羞涩于见到美丽动人的单春藉，更向往少女清澈无暇的心灵。
“这样好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常眠雨哑然，诚然她也没想到外表冷峻的温商止拥有这么一颗这么多愁善感的心，不过她还是要将要说的话说清楚。
“可你应该知道，她现在是失忆的状态。万一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
万一变成你“不喜欢”的模样，你还会这样想吗。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温商止打断她想接上的话，也读懂她的欲言又止，“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今天的想法。”
常眠雨顿住，她派人去悄悄打探过消息，柳府人眼中的单春藉可以说和现在的单春藉判若两人，都说她心机深沉矫揉造作最善装可怜，她自己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这种失忆不知道会不会好转，如果到时真的如柳府人所言……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样的单春藉就不好，只是怕温商止接受不了，不得不把丑话先说在前头。
而且，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柳怀瑾说单春藉没有接触过修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而现在的单春藉却有着无比强悍的法力。
难不成是……
“我还有个猜想，可能现在的小春，她是和从前不一样的小春。”常眠雨将自己的猜想告诉温商止，后者只是淡淡地笑。
“她也不想回忆从前，那不是很好吗。”温商止道，“无论是不是你说的那样，都不影响她现在是单春藉。”
温商止本来就恨不得单春藉完全和从前切割，完全忘记柳怀瑾。
对他来说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是她所希望的那就够了。
“怪不得你刚刚那个反应。”常眠雨彻底明白了，好友是认真，那她也不必再多言了。
不过关心完她还是得泼一盆冷水：“我们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小春看着根本没有那个想法呢。温公子，道阻且长啊。”
常眠雨边说边摇头，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转身往回走。
“常纭等着呢，走吧。”
单春藉的房间里一片寂静，怀里抱着的话本随着翻身侧卧的姿势在榻边垂垂欲坠，睡梦中的少女却无知无觉。
冷风呼呼声挂过，煞白的窗边忽然闪过一道神秘的黑影。
只消片刻，来人便无声无息地开窗跳进了房间，一步步靠向床榻上熟睡的单春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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