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合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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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半垂着眼，他似乎没有发现趴在后方的阿飞，一双淡红色眼眸定在触角前端的小师弟身上。
这个人，绝不是青梅竹马……阿飞一瞬便确定，那样鹰瞵鹗视的凶猛目光，仿佛抓到了心仪猎物一般兴奋而紧绷的肌肉。她从未在那人身上见过，他总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被她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生气……
那他为何有同样的一张脸呢？
心神巨震下，阿飞救援的动作就慢了半拍。
海妖身上淡蓝的光突然变大，大到包裹住了小师弟。而触角也已经把小师弟送到了他身前——胸腹之处出现如同漩涡一般的空洞，海妖似乎准备吞噬掉小师弟。
不行……
阿飞喊不出声，只能飞快地爬上触角，贴上一张爆之符咒，迎着水流的阻力，拼命朝前又跑又游。
突如其来的爆炸把这一截触角和大章鱼断开，阿飞脚下一空，失了着力点。可惜爆炸的气流没能推着她前进，反倒是触角沉落向海底，带动四方水流压来，让她无论怎么用力地游，也只能在原地打转。
小师弟已经被海妖吞噬半截身子了……阿飞焦急地扑腾四肢，几近绝望地闭上眼。
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她就是个普通人……一个除了月老给的桃花没有任何金手指的穿越者。在这个修仙世界，如果不能借助别人的力量，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么就看着小师弟死吗？
死在长着她青梅竹马这张脸的海妖手下？
无名的愤怒从心底熊熊燃起。阿飞猛然睁开眼，朝着海妖的方向探出手……
干你爹！
她内心骂着，带着即将无法挽回的无奈愤恨，却没注意到，袖口中央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那东西一直飞到了海妖的光芒之下，才叫她看清，竟然是从月老那儿抢来的红线！
我去，都这种时候了还牵什么红线啊！
阿飞又慌又急，连忙伸手去拽红线。却见那红线飞到了海妖身前，无比贴合她心意地抽了海妖一鞭子！
啊？！
不……不是牵红线啊？！
阿飞愣了但没有全愣，心里下意识还想着把小师弟救回来的事情。然后下一秒，红线飞速绕着小师弟的身体转了几圈，将他拦腰捆住。阿飞脑子还没跟上事情发展，手脚就并用着去回收红线。
——小师弟奇迹般地被她从漩涡中拉了出来。
红线收缩着朝她的袖口飞回，阿飞掐着秒数张开双臂，将撞来的小师弟抱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撞，力道颇大，阿飞猝不及防吐出一口气，连带着口中的龟息符纸也飘了出来，肺腔中的气顿时紧迫。
幸好怀中的小师弟幽幽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身在海里也没有太慌张。看清战况，他迅速捏诀，腰间长剑应诀而出，朝海面飞去。他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拉住阿飞，师姐弟两急速上升。
阿飞在心底大大松了口气，颇为空闲地回头望了望下方的海妖。
他已经抬起了头，淡红色的眸子终于不再盯着小师弟，而朝她看来。
果然不是他，她再度肯定自己的判断。但心中没有半丝轻松。
究竟为何……为何在这个修仙世界，青梅竹马变成了索命的敌人？
是在整她吗？谁干的？……梦里那个哭嚎的古装美男？莫非是月老？
她烦躁地闭上眼，或许是因为她疑惑太过强烈，她太想问个清楚，竟然在闭眼后，隐隐之间似乎看到了月老所在的白云仙雾，紫红仙湖。
月老正在桃花树下来回踱步，语气和表情一样万分痛惜，对着虚空怨声哀道。
“我早提醒你不要随便显真身，这下可好，你抱她那一下，恰好把牵星线唤醒了，如今更是认她为主。没了神器，你要如何才能完成我们的约定！”
他仅说完这句话，便察觉到阿飞的所在，一双炯炯利眸朝这边望来：“谁？！”
……耳畔传来海潮波涛声，阿飞抬起眼帘，待头顶的海水顺着两颊流下，她总算能看清她们现在正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船在那边！”
小师弟伸手指一个方向。阿飞顺着看去，大皱眉头：“这也太远了，我们游不过去，等他们过来也要时间。”
脚下的海水中还有那么大个怪物，他们能逃出来，绝不是因为赢了对方。阿飞就炸断一只触角，还有那么多根呢！不管怎么想，留在海里都非明智之选。
她扶着小师弟的肩膀，转了个身，回头竟望见一座极大的海岛，吓了她一大跳。
“哈哈，不必舍近求远了。小师弟，我们先上岛，再等他们开船来接我们。”
……直到躺进了柔软厚实的沙滩，心头的危险警报才降级几分。阿飞和小师弟都虚脱乏力，躺着不想动。只能侧过脸，去看海船来了没。
“小师弟，我是不是眼花了？”
“师姐，好像没有。”
所以……船真的越来越远了！？
阿飞和小师弟迅速撑着酸软的身子站起来，朝海船拼命大跳挥舞。
“喂——喂——”
明明船头也朝向他们，甚至阿飞仔细瞧还能瞧见有人在船头冲这边挥舞着什么。但船就是离他们越来越远，到最后，成了海平面上的一个点。
她呆呆地凝视着海平面，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果然在针对她，现在连物理矢量都有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船越朝这边开，越远呢？
等等……或许可能大概是因为，脚下的岛，也在移动？
*
“师父，你快救救丁飞和丹羽啊！”
船上，罗涟然脱下外衣拼命挥舞了好一会儿，就连那座岛飞快地飘离了他们的视线也不肯停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用急，”北门泽按住她的手，“他们两个没有危险。”
“可这座山会动啊！在海里比我们的船行得还快……”
云九踏步出来，笑道：“那是因为这座山乃《山海经》中的上古神山——合虚山。'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民间流传的《五洲志》，把这句不符合五洲实情的‘大荒之中’给去掉了。山虽不在大荒之中，却还会出现在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
石荆问：“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不是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吗？”
“正是，合虚山是一座会移动的山。”北门泽接口道，“以它一日一夜便能横贯东西来回的速度，我们的船就是再快也追不上的。御剑也追不上。”
罗涟然这才悻悻地把手从剑柄上移开。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问：“那我们怎么找到他们啊？”
“容老夫占卜一下。”
连岳道人和蔼地走上前，在罗涟然面前盘腿坐下，随手在地上洒下一把古老的铜钱。
“唔，井通困聚，晋出日头。困卦是会集的意思，所以不用担心，丁仙友与我们必会相见。不仅相见，她还会于修仙之道上有所提升呢！”
连岳道人说完，有意回头看向徐王爷，好似他不单单在抚慰一个人。
然而这句话半点也没安慰到燕山一众，罗涟然跳起来就要说话，有人先一步发声。
师父毫不客气地怒斥：“一句必会相见的废话就打发我们么？真够傲慢。徐王爷，我想你没有忘记，丁飞她们是怎么拼了命帮你降魔卫民的吧？若不是你非要带这艘海船回幽洲，她们又怎会遭此劫难！”
罗涟然没料到，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的二师伯，竟然如此硬气，敢斥徐王爷。
连岳道人擦了把汗，连声劝道：“莫急，老夫还有一卦要算，算算合虚山下一个落脚点……啊，在卫洲。届时以丁仙友的聪慧，定会上岸。”
徐王爷下令：“全速向南，先靠岸卫洲。待找到丁飞她们还与燕山，我等再启程幽洲。若没找到，本王绝不启程。”他扭头看向师父，“如此安排，仙君尽可放心了。”
师父哼了一声，表情半丝没有领情，好像徐王爷的安排只到“堪可忍耐”的地步。他思虑几息，又和北门泽说：“明日，你先带弟子们御剑回燕山吧，耽误了六道大会可不好。我的徒弟，我随他们去寻。”
“师兄……！”北门泽骤然缄默，心下煎熬。一面是燕山的弟子，一面是他为之奋斗许久的目标。
当年他被迫脱离上清，选择成为籍籍无名的燕山的师尊，为的就是培养出成材的弟子。叫往日的师尊同门瞧一瞧，他对得起上清的培育，无论蒙受多大的冤屈，他的实力和本色都不会堕落。
尤其此行遇上了云九，过往的黑暗被再一次揭开，历历在目。能多些时日栽培弟子，给六道大会增加一丝胜算，他无法狠心拒绝。
师父并没有多在意他的纠结，正要进船舱收拾东西，一个急冲冲的脚步奔来。
“二师伯，我也去。”
罗涟然仰着头，朝他恳求。
师父没有多问，看向北门泽，略点了点头，便带着罗涟然进舱去了。
*
船彻底没入海平面，再也看不见。
阿飞索□□了回船的念头，重新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暂且想事。因为她心里头真的好乱。
月老说了什么来着……他说那人抱住过她，不正是指海啸那一刻么！
阿飞不得不重新回忆那时的感受，那个怀抱……她靠在胸口处，听到那人沉稳的心跳，并没有因为巨大的灾难产生一丝一毫的害怕。
他……那个人很肯定，如果海啸真的席卷了海船，他也有能力保护她！
还有红线，不对，现在应该叫牵星线。
阿飞从袖子里掏出来，对着阳光，左瞧右看，看不出什么来。她又尝试着朝不远处的礁石探出手，线也并没有飞出去。
唉……
她闭上眼，听到肚子发出悠长的“咕……”声，混乱的思绪像是听到了哨令，立刻集中到了饥饿上。
她的大包裹，她上船前烤的鱼干，都在船上。现在想要填饱肚子，只能野外生存了。
于是，她又开始回想穿越前看过的荒野求生类电视节目，勉强理出了一二三事。
“小师弟，我们得先削尖石头，做一下打猎的武器，然后找到晚上过夜的山洞，生个火，实在不行还要搭一个雨棚。唔，差不多就这些……反正还没饿到生吃昆虫的地步。”
“嗯。”小师弟点点头，咬牙站起，状若不经意地捂住脖颈。
阿飞敏锐发现：“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应该是那海怪的吸盘有毒素，侵染进来了。”小师弟像才回过神，歉然地垂下头，“师姐对不起，你来救我，才会流落荒岛……”
“毒……？”
阿飞缓缓仰起上身，双臂环胸，挑眉眯眼盯着小师弟的头顶。
他要不说，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对战水鬼时，他说四师叔告诉他师父身上有火毒。可当她在船上和北门泽对话，北门泽的反应分明是从她的话中才知道师父受了什么旧伤。
难道，小师弟天赋惊人，如今已经精通医方明，能肉眼看病了？
或者，他的来历，和尹明一样不简单？
总之，阿飞就持续用这种审视怀疑的魔鬼目光，指挥小师弟做武器，进密林打头探路。
可惜二人一直爬到半山腰，饥肠辘辘了，还是没能逮到一只。机灵的野兽察觉到他们接近，立即逃得远远的。
这样熟悉的饥饿，让她又双叒转换思维去想刚上燕山的那些日子。
对哦……她还可以设陷阱等猎物上钩啊！唉都怪燕山鸟不拉屎，一只野兽都没有，搞得她本能地忘了这一招。
“小师——弟？！”
阿飞一声惊呼，眼前天旋地转，脚腕子剧痛，衣摆垂下来盖住了脸。她眨巴着眼，低头看见脚上的绳索，逐渐反应过来……
她中陷阱了！
她还没来得及设下陷阱，居然就中了别人的陷阱！？
眼前倒着走来几个土著，浑身草裙兽皮，邋遢不修边幅。手里还拿着各种简易武器，阿飞绝望地发现，那武器做得比小师弟还好，一击就可毙命！
“这两人穿着门服，莫非是修仙弟子？”
啊？土著还知道修仙……？
“那小子刚刚躲陷阱出的剑招是上清的，他们是上清弟子！”
话音一落，所有土著都竖起了武器，对准被吊起来的阿飞和小师弟。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合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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