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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姜氏 ...

  •   姜氏老宅,姜燮坐在大堂看报纸。
      他年轻的时候视力一等一的好,现在老了反倒成了老花眼,真是造化弄人。
      老管家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沉木小箱子佝偻着背走进来,轻唤了声“老爷”。
      这种箱子民国时称“木函”,相当于现代最简易的保险柜。
      姜燮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才将木箱接了过来。
      箱子里放着一份十多年前温絮生孩子当天他亲自去医院做的亲子鉴定,一对龙凤胎,大的那个女娃娃体重不到3斤,刚一落地就没气了,小的这个体重也只有4斤1两。
      他一直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只不过温絮产前重度抑郁,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他的儿子不该有个疯子妈,所以他连这个儿子也懒得认了。
      他们姜家从前是个军阀重族,民国时被批斗得一无是处,到他这一代,只能做个白手起家的小老百姓。但他骨子里还是留着显贵的脾性,情人在怀的时候想想爱情,等她疯了他就想起了家里婆娘的好。
      他细细地摩擦着发黄的纸张,朝老管家示意,“拿个火盆过来”。

      姜冼当时后脑勺被砸出一个小口子,情况还可以,没有缝针的必要。此刻他冷着脸开着车,杨茹暮坐在后车座,沉默地盯着窗外,姜冼后来是车祸丢得小命,坐他的车,真有点不放心。
      路上碰上红灯,姜冼烦躁地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本来气急败坏的脸一愣,这时灯绿了,后面的车大声地鸣着喇叭,他醒过神来一阵手忙脚乱差点导致熄火。
      杨茹暮转过头看过去,姜冼神色不善地眯着眼打量他,脸又阴沉了几分。车开进隧道时,姜冼并没有打开示廊灯,黑漆漆的背景下,只听他阴森森地说:“别做出那种表情,温瑜,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杨茹暮回了他一个死沉的眼神,姜冼一张脸更黑了。
      正午时分,车开进了姜家大院。做旧的青砖白瓦一看就是近二十年内仿造的,这个老牌的大家族已经没落了一身的贵气。
      这个地方杨茹暮从没来过,但这里住着的人,他听说过,姜燮这个当家的一向喜欢把家底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以此来胁迫子女对他孝顺体贴,后来得了阿尔兹海默病,整个人痴痴呆呆四处乱逛,等找回来时尸体都僵了。
      姜燮明面上的孩子只有两个,一子一女凑成个“好”字。一大家子就这么几个人,老宅子特别安静,平日里就只有姜燮住着,算上佣人也不超过一只手的数。
      姜燮本来认不认温瑜都无所谓,对他来说,不认还一身轻松,就怕以后有人从温瑜下手,来给他下绊子。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年轻一辈的接班人又只有那么一个,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可当他得知的资料中说温瑜这小子已经被温絮弄得性别倒错心理变态了,他算盘一打,满心欢喜地打算认下这个“女儿”。
      杨茹暮接过姜燮递过来的六柱香,对着前面的牌位愣神,他居然要在这个令他痛恨不已的家族面前,再一次弯下脊背,他低头瞥了后头跪着的姜冼一眼,猩红的煞气一闪而过。
      祭祀结束,一家人坐在大堂吃饭。
      姜冼的姐姐看上去有些显老,她的丈夫是个上门女婿,叫做谢冯,看着斯文懦弱,连大气都不敢喘,却时不时地朝杨茹暮这边偷瞄,杨茹暮朝姜燮瞥了一眼,姜燮坐在主座老神在在地喝着汤。
      真是有够恶心的,这个“姐夫”眉眼轻浮,“大姐”对着姜冼笑得一脸暧昧,姜冼沉着脸默默地吃着菜,姜燮倒是表情如常,可怎么看着都像是在默许着什么。
      夜马上就来了。
      杨茹暮裹着大衣缩在壁橱里,挂在墙上的摆钟“咚咚”作响,门悄悄地开了条缝,有人进来了。
      那个人影猛地往床上一扎,急迫地翻找,过了一会儿,那人疑惑地嘟囔,“走错了?”,他喘着粗气又吧啦了一遍,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顿住,转而转过身笑得荡漾,“小姑子……啊—”身后满脸头发的女鬼静静地站在墙上,她木着脸从下往上看他,笑嘻嘻地冲他咧嘴。
      如被扼住脖子的鸭,他的恐叫声戛然而止,昏倒在床沿。
      杨茹暮松开烟灰缸,朝那个墙面看过去,苍白的女鬼流出血泪,满脸阴森森的讽笑,杨茹暮在一旁配音,“嗬嗬嗬”。
      温瑜曾说,这是他有次去鬼屋玩的时候抽奖中的礼品,这只手表他常年带着,据说带了很多年,都没有更换过电池,非常好用。
      杨茹暮那时以为温瑜夸大了事实,直到他重生之后有一次手表掉进了水池,捞出来时他不知摁到了什么,一道微光亮起,投射在墙壁上的女鬼笑靥弯弯,从平静到狰狞,最后张大嘴似要扑过来一共加起来不到半分钟,却立体自然地有够呛的,这个画面重复了几遍,杨茹暮才缓过神来,他摁下按钮,影像消失……
      杨茹暮冷淡地拿着手电,对着地上这具身体一寸寸地寻找,最后在这个人的某个位置看到了个溃烂的小脓包。
      尖锐湿疣。
      想传染给他吗?杨茹暮暗下双眼。
      他记得温瑜有段时间被一个大佬围堵,算算时间刚好是这几天,他有次碰到还故意避开了,杨茹暮眼睛蒙上了一层雾。
      他将这个人拖到床中央之后,站在阳台上等天亮。
      “姐夫”醒来的时候天还暗着,他捂着脑袋坐起身,一阵冷风吹过,房间里阴森森的,阳台的门没关,风吹飞一席窗帘,一个淡的如烟似的影子飘在阳台上,他吓得连没穿衣服也顾不上,逃也似的跑了。
      杨茹暮撩起袖子,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瘢痕被月光衬得发白,他扭头往天边看去,杨翊泞的睡脸挂在云朵上。
      他勾唇浅浅一笑。

      第二天,姜燮站在二楼目送姜冼他们离开。
      “爸、我……”谢冯捂着脑袋跪着。
      “滚出去!”姜燮猛地回身给了他一棍子,“上次你弄出条人命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谢冯低眉顺眼地走了,临走前他眼睛瞄了下姜燮惯用的那个茶壶,白烟从盖子上泄出,他扯动嘴角,快步出去。
      姜燮表面看着是在教训谢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在气愤什么,姜燮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胸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下来,他有点把柄在一个人手上,想拿回来又不舍得付出代价。
      那个人年纪越大口味越重,据说这几年还玩起人妖来了,姜燮原本打算由温瑜之身给他送点x病过去。没想到他料都准备上了,一个两个都不上当,真是伤脑筋。

      从姜家出来之后,杨茹暮着手在市区买了幢房子,四层的民房,有天有地,最重要的是,这里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为某个学校的迁移而成为学区房。
      杨翊泞长大了比杨祺陵还顽劣,七八岁就开始抽烟喝酒,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不知道后来他们这些长辈死的死,疯的疯之后,谁还会记挂着这个孩子的死活。
      对待杨祺陵,杨茹暮已经懒得用怀柔政策了,他也不是没考虑过用杨翊泞来胁迫他,可这种手段,跟当年的鸨姐还不是半斤八两,他那时候有多痛恨现在就有多厌恶。
      杨茹暮在安保公司雇了几个□□,专门用来围堵杨祺陵,看他行为不轨直接揍,对待人有人的方式,对待狗只好用狗的方式。
      杨祺陵既然诚心想做条狗,杨茹暮打算成全他。
      一天,杨茹暮在办出院手续。杨翊泞的生长发育恢复的很好,主治医生嘴角还粘着一圈巧克力,也没注意旁边的女医生朝他挤眉弄眼地使眼神,仍然一脸严肃地边写着出院小结,边叮嘱杨茹暮:“……你儿子目前情况还是不错的,你们年轻妈妈自己网上也去查过这方面的资料,大部分早产儿的全身各功能器官相对于足月儿要弱得多,其他系统我就不跟你说了,我主要跟你说一个泌尿系统,”医生舔了下嘴角的巧克力沫,“泌尿系统是调节人体酸碱电解质平衡的一个高级系统”,他拿出蓝黑笔画了一个简易平面图,“这个系统跟我们饮食是非常相关的,所以出院后,小宝贝儿最好能尽快母乳喂养”,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笔转了转,“如果母乳少也不要怕,我们医院门诊楼对面就有个买奶粉的地方,你注意一定要买早产儿配方奶粉,别弄错了”,他在白纸上加粗标注了这几个字,将纸递过来。
      杨茹暮受宠若惊,儿科医生是不是都那么逗逼得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啊?
      临走出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在身后补了一句,“千万别用牛乳啊,宝贝儿那消化功能受不了……”
      杨茹暮回过身真心地道谢,再转头往前走时差点撞上个迎面跑进来的女医生,那医生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嘿,徐博,你嫂子不是也奶水不够吗?我邻居家刚好有个亲戚在一家专门做奶妈的机构当咨询师,听说是跟省儿保合作的,奶水质量都不错……”杨翊泞的主治医生姓徐,他是博士毕业,大家戏称他徐博。
      徐博士露出一个“你真机智”的莫测表情,连忙叫住杨茹暮让他也一起听听,好在杨茹暮本来就想留下来偷听,腿迈得并不快,之后顺理成章地拿到了那个机构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渴求的方向发展,杨茹暮莫名地感到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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