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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送与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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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送与你不是不可
舍不得擦泪,柳清禅赶紧抽出了这条手帕,又整整齐齐的叠了叠,藏到了胸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柳夫人说。
“娘亲,这是沫儿的手帕,儿子上次借来答应洗干净还给她呢,结果给忘记了,今儿洗干净,明天我就还她。”
止了抽泣,囫囵着用袖口抹了两把眼睛,露出了笑容。哪怕手指头再难受,想到娘亲能听到他弹琴,沫儿也能听到,他也是喜悦胜过了指尖的热痛。怕娘亲看见,就刻意收起了手指头,藏了起来,轻轻卷曲着小手,攥着小拳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话。
“娘亲,先生弹琴真是厉害,我总是学不来,明明拨动的是一根,可是就是不如先生拨的好听。以后我学成了,给娘亲弹,娘亲你会不会开心些?”
从来柳夫人都是个心态平和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和和气气,话又少,柳清禅从未见过她因什么事红过脸或者是太开心过,而他又是个比较腼腆的人,不善于逗柳夫人开心,如今想来能弹琴让娘亲高兴,小小的期待与喜悦就止也止不住,全写在了脸上。
“禅儿娘亲很开心,但是娘怕你太辛苦。如果太累,哪怕你不学,也没事的。”
自始至终一直是一种微笑,哪怕是慈母的笑,对于柳清禅来说,也不觉得那是娘亲真正的开心。因为别人开心,都是开怀大笑,看爹爹笑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要收不回来了,小玉儿笑的时候声音简直大得要给院子里的鸡惊飞,连沫儿,遇到开心的事,笑起来也是咯咯咯的,肩膀跟着头一耸一耸的煞是有趣。却从不见娘亲哪怕是笑出声过一次……
又伸手搂住娘亲的胳膊,微微侧头靠在一旁。
“不辛苦的,娘亲。弹琴又不是打仗,禅儿还不至于拨不动那几根弦。”
依偎在柳夫人身旁的孩子,也只有那么一点高,还没开始真正长个子的瘦小样子,柳夫人常常看着心疼。除了礼佛,也只有自己的这儿子是她唯一在乎的了。
沫儿时常暗自羡慕着柳清禅,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有个娘。但是先生也说过,这人都是有娘的,因为都是娘亲十月怀胎,一朝生下来的,所以沫儿也是有娘的。
那沫儿的娘亲在哪里呢…没有出身,没有姓,听哥哥说家谱里记载的也只有徐沫儿三个字,再无其他。没进私塾之前,沫儿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妥,却在被叫了野孩子知后方觉自己身世的不同。
有多少回,沫儿总想看一眼梦里的娘亲,可是她在梦里跑啊跑,却总是追不上,眼看着娘亲的背影远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枕头也是沾了泪痕,挠挠头也就只能不当回事。毕竟沫儿知道,做梦这种事,她是求不来的。
第二日阳光很好,瓦上的白雪被晒得开始慢慢不再那么厚,不时会有滴答滴答的落水声。每家每户的门口也扫干净了,沫儿心情大好,觉得比昨日暖和了不少,便决定走去学堂。
到了之后,来的学生还不是很多,先生也早早就清扫了院子,放那五只长大了的鸡出来,撒了一捧苞谷,任由它们自己争抢。
门外柳清禅下了轿子,抱着的琴放在了座位旁边的一张闲置桌子上,自己出去找沫儿和殊玉。
有几个淘气的,玩得开心了捡了几粒地上的苞谷,趁先生不在,胡乱的扔着对方,偷偷玩耍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样子。
柳清禅刚走出门,便劈头盖脸的被苞谷砸中了好几下。虽然苞谷很小,打在身上根本就不会痛,可是随之而来的大公鸡,眼疾嘴快的一嘴叨在了柳清禅身上,只因为有一粒掉在了他斜对襟袄子的缝隙里。
“哎呀!”
柳清禅本能的护住了头,紧闭着眼,向后一个措步就跌坐在了台阶上,紧张得他直发抖。而公鸡见他身上没有了,吃了脚边的几粒就摇晃着走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柳清禅就坐在台阶上,胳膊都还没放下,却不知自己胸口放着的手帕就那样被公鸡叨了出来。惹了祸的孩子本是惊恐的,但待他看清了那掉落出一半的手帕上的字,便放肆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柳清禅你怎么手帕上还绣了个沫字啊?哈哈哈怕不是你心心念念徐家的,偷了她的罢?哈哈哈…”
笑声刺耳,语气听了让人十分窝火,此时的柳清禅已经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顾着喘着气,耸着肩膀,憋红了脸,抬手将手帕塞了回去。
见柳清禅不回复,笑声更肆无忌惮了。
“你们看到没?那手帕上绣的可是一个沫字,你们说这手帕应该是谁的?哈哈哈哈哈哈…”
打量了一圈,没人附和,也没人反抗,只有一点小小的声音在掩着嘴悄悄议论了两句。沫儿想了一下,这应该是夏天的时候借给他的,结果两人都忘记了,怎得又揣在了身上呢…
来不及想什么,沫儿烦得慌,这笑声里就是明晃晃的嘲笑,嘲笑了的是她与柳清禅两个人。
“你休要胡说。这手帕是今年夏天时我送给柳清禅的。他的正巧掉河里了,我送他怎么了?你我都是小小年纪,你话说的那样难听,怎得我与你平日里学的不同么?你这套说辞,我还真是学不来。”
赌了句气,沫儿上前拉着柳清禅站起来,殊玉也去扶柳清禅,那个方才还在笑话柳清禅的孩子就那么直愣愣的杵着,从没想过今日她竟然能这样牙尖嘴利的回讥,干巴巴的张了张嘴,不知该怎样接下去。而正面望着沫儿的柳清禅,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五味杂陈,有甜有苦。他嘴太笨了,反应也太慢,须得让沫儿为他辩解,愧疚和懊恼让柳清禅精神变得恹恹的,精神涣散的厉害,以至于傍晚练琴,被先生点了两次。
纵然是孩童间小小的逗闹,内心细腻纤弱的柳清禅也并不舒服。本来今天是打算送还给沫儿的,现在竟不知道该不该还给她。早晨说过沫儿送给自己了,但是那只是帮他打圆场的说辞,真的送给他了么?该不该问问…
回了头看见还在耐着性子端笔写字的沫儿,心下又拿捏不定。
最后的半个时辰,柳清禅似乎有些懂了如坐针毡是怎样的意思。家里常年倒卖的是锦缎,以前也只能是知道如坐锦缎是怎样的感觉。如今坐在针毡上,不自在的很。只等着沫儿同他一起出去,好问上一句。
“沫儿,你今天早晨说…”
“送你了!说了送你就是送你。”
“这手帕,上面绣着名字,还是小名,沫儿你真的不在乎?可以送我?”
“…说了送你便是送你。这手帕是我二娘绣的,我想要就再让二娘给我绣一个即可,哪来的废话这么多。”
说罢,转身扔下了柳清禅,一个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