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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沈蕙航班晚点,沈意微回到机场大厅,百无聊赖又等了半小时有余。

      她忽然肩上感到一重,回头一看,不怪她认不出来。

      沈意微眼神直直地看着姑姑,眼周黯淡无光,瘦得不像话。

      沈蕙到底上了些年纪了,胶原蛋白流失,脸上的浓妆已经压不住皱纹,她身上那件玫红色裙子与她年纪不相匹配,但颜色异常扎眼,显得风尘味十足。

      沈意微觉得她一靠近自己,浓烈香水味就在鼻尖四周乱窜,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她这个姑姑年轻时就移民新加披,这次要不是奶奶去世,恐怕她也不会露面。

      她连‘姑姑’二字都半天没叫出口,眼中略微迟疑,好在沈蕙不在乎这些细节,只是调侃,“跟你一样,我也差点没认出你。不过我好多年没见你,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沈蕙一脸赞赏,笑起来时,鱼尾纹已经延至发际。

      沈意微话少,回去路上一直是沈蕙在找话,到后来她电话不断,沈意微听出来,都是些交际场上的事情,沈蕙一口一个哈尼,亲昵谄媚的语气,听得她内心波澜四起。

      “我汇给你的钱够吗?奶奶墓地买好了没有?有什么事情你抓紧跟我说,我时间不多,明天就得赶回新加披。”

      她连说话时都抱着手机,鲜红色的指甲妖艳逼人,手指飞快打字回复信息。

      好像,奶奶去世,于她无关紧要。

      沈意微下意识微皱眉,倒不是她跟奶奶关系多亲切,只是耄耋之年,子女无一人孝顺供养,因为无路可去,靠微薄退休金住在西郊山上的廉价养老院,过着令人惋惜的晚年生活。

      养老院的院长支支吾吾提到过,老太太是掉进养老院后山的沼泽地带活活闷死的,在沼泽里三天,才被人发现,因为天气原因,打捞上来时,尸体已经发生发臭。

      老太太重男轻女,奈何沈家男丁无一是不争气,她护着宠着的儿子孙子,在她去世后,连灵堂都不曾踏入半步。

      沈意微想到这里,别过头看着车窗外,高楼建筑不停后移划过。

      人活一世,真是可悲。

      沈蕙对于奶奶的去世,并无太大-波动,察觉沈意微不语,以为她在难过,抬起头看她,“人固有一死,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怪沈蕙性子凉薄,毕竟沈家早已支离破碎,破碎潦倒到,连老太太的墓地,都是沈意微这位早已远走异国的姑姑掏钱买下。

      她还记得当时沈蕙听到奶奶去世的消息时,语气极淡,貌似没什么伤心的,就像是别人家发生的事情一样。

      听说老太太去世,回头就把买墓地的钱打到沈意微账户上。

      沈意微想起姑姑给她的钱,觉得还是应该有个明细交代,“给奶奶买墓地的钱,用不了那么多,剩下的,给我妈拿去买药用了。”

      她只是在陈述,看似并无任何情绪。

      李惠芬身体不好,先天性心脏病,且精神状态喜怒无常,常年用药,这事沈蕙是知道的。

      但她还是愣了下,自动过滤她的疏离和淡漠,瞥见她手腕上被黑色袖子挡住一半的疤痕,眸色沉了沉,话到嘴边想说些什么,终究咽了回去。

      她索性收起手机,坐直了身子,“沈意微,我提醒你一句,在沈家,你最好收起你讨好型人格,不要妄想你的付出,会有温情回报!”

      沈蕙一阵见血。

      抛却原生家庭,她是浮城最高学府毕业的高材生,以她的才华和模样,假以时日,她的前途,可想而知。

      但沈意微从小不被父母认可,她是在最压抑糟糕的环境中生长,在她的印象中,没有家庭和谐的一幕。

      父亲常年欠着一屁-股赌债,婚内出轨,包养小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母亲李惠芬性情多变,日子没有盼头,将气撒在她身上,对她指责打骂是家常便饭,开口就是难堪又上不得台面的扫把星,赔钱货。

      她是在父母争吵和□□上门追债中,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

      大哥不学无术,与父亲一样嗜赌成性,李惠芬打她时,眼底的憎恶,她此生都无法忘记。

      也许是被戳中心事,她垂了垂眼,静了一瞬,再抬眼时,一双漂亮的黑眸看着沈蕙:“都死过几次的人了,需要什么温情?”

      透着决绝又冷漠。

      沈蕙愣在那里。

      什么是讨好型人格?

      没有被父母关爱过的童年,总是被否认,嫌恶,记事起就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怎么样最能讨人喜欢。

      因为极度敏感和缺乏安全感,所以害怕被抛弃,被厌恶。

      死过的人,看什么都是冷漠。

      她的心脏上被凿了个洞,溃烂不堪,即便有朝一日填补上去,周遭碎过的裂痕也不会消失,那一部分人生经历,早就刻入骨血,造就了她骨子里清冷孤僻与人格缺失。

      以至于她心里极度渴望得到关注。

      她在抗拒,但并不代表事实。

      无论她怎样口是心非诡辩,无论沈家人以何种荒谬的名义伤害她,她内心深处还是奢望一丝温情,藏在血液里的渴望,促使她做出卑微的姿态,讨好,再讨好。

      尽管她自己拒绝承认。

      沈蕙将人性看得太透。

      沈家病态,沈意微又何尝不是?

      许多事情,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沈蕙眼底思绪万千,嘴角欲言又止,看她的目光是悲悯。她语气到底是软了软,“四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如果愿意,可以跟我去新加坡。”

      出租车刚好经过一片脏乱差的红灯区,她目光有一瞬停顿,然后随着车窗外的建筑移动,扯起唇角反问:“去了之后呢?跟你一样吗?”

      沈意微目光始终带着些冷意,也不是刻意,她身上那种能量场,放佛都与外界不同。

      “你并不欠她……”

      沈蕙眼神复杂,她今天言行异常,情绪也微微失控,“你去新加坡至少……”

      反应过来沈意微的话暗有所指,沈蕙又无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倔强的小姑娘不听劝,将来是要吃苦头的。”

      她从前是觉得她不欠沈家,不欠李惠芬,她也从未想通过,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一位母亲,不爱自己的亲生孩子?

      事实证明,只有小三与原配,后母和养女的关系,才将曾经李惠芬对她的憎恨,解释得清。

      也是不久前,沈意微才知道,自己是沈林在外的私生女。
      不过是那天她跟沈佯争吵,他说漏了嘴。

      “你就是欠我们家的,要不是你和你妈那个贱人,我妈怎么会生下死胎?变得精神不正常!”

      她脑子像被闷雷劈开,满眼不可置信。

      当场愣在那里。

      沈林常年外出不着家,年轻时长得的确不错,家道中落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包-养-情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她亲生母亲,据说曾经在泰国红灯区里待过,与姑姑沈蕙是旧交,后来跟沈蕙回国在浮城夜总会当陪酒小姐,因缘际会下,跟了沈林。

      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她那天,大出血而死,沈林没去看过一眼……

      直到沈蕙将孩子抱回沈家。

      *

      葬礼是在京郊附近一个安乐堂,简单潦草。

      沈意微直接把沈蕙带到殡仪馆内,沈家出了赌鬼,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人人避之不及,母亲精神常年不正常,又有心脏方面的疾病,面色阴沉沉,神神叨叨一个人在角落,她大哥和父亲,又都不见人影,堪称凄凉。

      没等沈意微说话,门口那边就响起一声破天哀嚎,随即,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沈意微闭着眼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是她爸。

      未到冰棺前,沈林就扯着嗓门儿,一路跪过去,哭得撕心裂肺,他满身不堪和油腻,奶奶去世这么久才出现,沈意微只觉得讽刺……

      沈蕙先她一步上前,双手环胸啧啧打量道:“哟…大哥,你来得可真早……?”

      语气之间尽是讥讽,她一直瞧不上这个大哥,以前是她小,常年被压迫,现在,呵。

      沈林那两滴猫泪还挂在脸上,或许冲进来时太着急,并没注意到沈蕙站在这里,听到声音,他才慢慢站起身来,贼眉鼠眼仔细瞧着,“我瞧这是哪家姑奶奶回来了呢,原来是我妹妹啊......”

      沈意微目睹这般场景,一时心头也说不出的感受,一个性情凉薄,一个装腔作势,还真是别出心裁的两兄妹。

      两人没说两句,就要吵起来,几乎有要打上一架的气势,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冲动起来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幸而沈意微上前拉住程蕙,沈意微母亲彷佛早已习惯他们相处模式,看够了戏份,也不知真疯还是装疯,过来朝他们吐了口唾沫,阴阳怪气留下一句“丢人!”便转身离去。

      第二天天微亮,因为沈蕙要赶回新加披,早早就把奶奶的骨灰推进火化间,然后直接送去南山公墓。

      沈林和沈佯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踪影,大抵是又被什么狐朋狗友拉进赌场去,丝毫未将奶奶出殡的事放在心上,想来寒凉至此。

      中国人历来迷信,山高水远,站得高看得远,南山公墓从上至下,价格跟高低挂钩,山顶墓园最贵,有专人负责管理,沈蕙这些年大抵也赚了些钱,给足了经费,沈老太太墓地在半山腰处,像是尽最后的义务,从此两不相欠。

      墓碑墓地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沈蕙一切都要最快,给了双倍的价钱让工人赶工,一切处理妥当,已经下午两点,沈蕙抬手看了眼腕表,她着急离开,临行前,在墓碑前匆匆鞠了一躬。

      漠然说道:“妈,生我一场,我就送您最后一程,下辈子,我们都擦亮眼睛,别做母女了。”

      沈意微知道,沈蕙其实一直是恨奶奶的,沈家人都重男轻女,李惠芬如是。

      她感同身受。

      沈蕙离开前,给了李惠芬几句忠告:“嫂子,天道有轮回,做人不要太绝,可千万保证你儿子会给你养老送终。”

      此情此景,沈蕙含沙射影,李惠芬却是一脸不屑。

      沈蕙说完,又看向沈意微,叮嘱了句:“你记住我跟你说的。”

      李惠芬一直恶狠狠瞪着,直到沈蕙离开时,她对着她的背影吼了一声:

      “赶着去投胎啊!”

      她性情多变,回过头来看到沈意微一脸淡漠的样子,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心脏起伏大,指着她就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贱-人在想什么?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沈家!”

      沈意微听完,冷清清看她一眼,笑了笑,“妈......你放心,我这辈子,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我怎么会跑呢......?”

      她说话时,一双美目泛着浅浅淡淡地冷笑,“倒是你,心脏不好,你可得好好保重,不然万一你哪天生活无法自理,我这个小贱人撒手不管了怎么办?你说呢?”

      南山的风,划过一丝清凉。
      李惠芬唇角发乌,愣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

      南山山顶,许司年手捧一束白色蝴蝶兰,立在墓碑前。

      天空有些阴沉沉,好似蓄着一场大雨。
      他俯身,将怀里的花置放碑前,清风拂过,蝴蝶兰枝头,在风中微微摇曳。

      一如墓碑上的女子,眉眼带笑,恬淡平和。

      许司年黑眸闪烁,他今天穿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背影透着股淡淡的忧伤,半晌后,薄唇微动:“好久没来看您。”

      他就那样盯着墓碑看了许久,天空一阵闷雷滚过,像极了霍文音去世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天光暗沉的午后,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临死前的眼神,都是遗憾和不甘。

      暴雨将至,许司年却不着急离开,他缓缓坐在碑前,指骨抚过碑上的照片,声线柔和:“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个好消息,知知…她还活着。”

      “如果你还在,见到她,是不是就没有遗憾了?”

      像是旧识叙旧,他自言自语,讲述了这些年来许多事情,“阿季结婚了,还生了个小公主,她性子扭,婚后跟霍先生赌气,有时会半夜给我打电话哭诉,偶尔生气会回北美,但霍先生一向宠她,你也不用担心……”

      很快大雨倾盆,像被撕开一条口子,雨珠子哗哗落下,他仍旧坐在那里。

      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浑身已经湿透,沉寂许久后,他语调沙哑,“我们都好,只是有点想念你……”

      *

      下山时,沈意微在路边亭子里躲雨,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但她一向不爱带伞,雨势加大,李惠芬身体不好,与她同行,没办法一路淋着回去。

      陆慕开着车,好心提醒:“老板,车里有衣服,您先换一身儿,淋了雨容易着凉感冒。”

      “不用了,直接回清水湾吧。”

      他摘下腕上的佛珠,用手帕细心擦拭着水分。

      许司年向来不是那么娇气的人,霍文音走后,他独自带着阿季赴美生活,万事都靠自己,生活已然麻木。

      只是见到故人,难免悲恸。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摇摆,雨珠从天空极速汹涌滚落,城市被一片灰蒙蒙的天笼罩。

      陆慕眼尖,一眼看到前方路边亭里的人,看了看后视镜,对许司年说:“老板,前面亭子里躲雨的人,好像是沈小姐。”

      许司年侧头,车窗上雨珠层层滑落,水雾迷漫,女子身影模糊,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沈意微。

      “路边停车。”

      “是。”陆慕微转方向盘,靠边行驶。

      黑色劳斯莱斯靠近路边停下,车窗缓缓落下,雨水很快就飘进车里,陆慕朝亭子里喊:“沈小姐,这里不好打车,上车我们送你们一程。”

      沈意微瞟见车后座里的黑影,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叫了车,等会儿就到了。”

      她哪里叫了车。

      李惠芬看她的眼神莫名其妙。

      陆慕余光撇见后座上许司年的眼神,继续喊道:“你先上来吧,雨太大了,这里打不到车的。”

      陆慕感觉嗓子都要喊哑了,沈意微才有一丝犹豫。

      李惠芬奸诈地观察着,试探问道:“你朋友?”

      她冷冷否定:“不是,你想多了。”

      没曾想李惠芬直接顶着雨势,小跑过去,打开副驾车门一屁股坐上车。

      留下愣怔在原地的沈意微,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再僵持就矫情了……

      车里宽大舒适,李惠芬一上车就左瞅瞅,右瞧瞧,粗糙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仔细摸着,很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小伙子,你贵姓呀?你跟我们微微是朋友吗?”

      陆慕撇了眼后座上的男人,摸摸头笑道:“阿姨,我姓陆,跟沈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朋友的话,我们老板跟沈小姐应该算是朋友。”

      “你们老板?”

      李惠芬这才回过头,看见后座上的男人。

      她难得笑呵呵一张脸,问道:“这位先生气质看着很不一般,你贵姓呀?”

      空气中静了一秒,沈意微原想他应该不会回答。

      不料他不疾不徐回道:“我姓许。”

      李惠芬再想开口,沈意微打断她:“妈,你能安静会儿吗?”她明显已经不耐烦。

      全车安静,只有李惠芬聒噪的声音叽叽喳喳。

      “我问问怎么了?”李惠芬见她那副神情,下意识要张嘴骂人,又考虑到旁边的许司年,她忍了忍,闭上嘴。

      饱经风霜的一张脸,因着心脏病,唇色暗沉发乌,面目并不柔和,连笑起来,也显得格外刻意讨好。

      许司年淋了雨,没换衣服,头发已经自然半干了,但衣物还是湿润的,后座空间大,沈意微和他各坐一边,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上蒸发出的湿气,夹着那股独有的淡木香,在鼻尖回旋。

      昨天机场偶遇,沈意微多少有些猜测,他身份不一般。

      身份天差地别,他说后会有期,但她想的是此生都不会再见。

      没曾想这么巧也这么快,又遇见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遇见。”许司年淡笑:“沈小姐来这里是……”

      南山墓园,来这里能干什么?

      沈意微没看他,抿唇,面色沉静:“我奶奶今天出殡。”

      许司年一愣:“抱歉,节哀。”

      沈意微无所谓,反问道:“你呢?来这里看人?”

      “嗯。”

      他声音微沉:“刚回来,过来看一个故人。”

      沈意微见他身上都是水,但衣物仍然一丝不苟,并无半点狼狈模样。他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小心擦拭着,看得出来,他很是珍爱,

      她问:“许先生喜欢淋雨?”

      许司年眼神闪烁:“怎么说?”

      “你车上有伞。”

      许司年跟着沈意微的视线看过去,两把黑色长柄伞在车角落里,他失笑:“人活在这世上久了,有时会变得麻木,偶尔淋一淋,更清醒。”

      沈意微怔住。

      她家住老城区,车停在路口,雨势减弱,许司年将车里的黑色长柄伞递给她:“外面还在下雨,这伞你拿着吧。”

      弄堂巷子脏乱差,没想过请许司年上去坐坐。

      她接过伞,道了声谢。

      遇到两次,也算两次都救她于水火。

      倒是李惠芬,大抵是见许司年身份不凡,也没什么自知之明,迫不及待想要邀请许司年上去,“许先生,上去坐坐吧?”

      许司年看了眼沈意微,她的眼睛很黑很亮,但不知为何,看得久了,就觉得又好像暗淡无光,泛着一层白雾。

      那是被生活常年打磨后的麻木。

      “不了,下次吧。”

      许久后,他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时间不着急,能否稍等一下,我上楼拿把伞。”她撑着伞,站在车窗前,与许司年咫尺之隔。

      眉眼之间,皆是疏离。

      她其实不太喜欢麻烦人,也不喜欢被人麻烦,活在这世上,没什么牵绊最好。

      当然,这世上有些关系,是她想摆脱却摆脱不掉的。

      她是想如果可以,今天就将伞还给他。

      “不必了,今天我赶时间。”

      许司年淡淡说道:“我帮过你两次,如果下次有缘还能再见,沈小姐就请我吃顿饭如何?”

      沈意微终是没说出口:其实我也没想让你帮。

      但这话过于不知好歹,她自然不会宣之于口。

      许司年说完,好似对她情绪窥探到底,但并未再多言,只是眼底泛着笑意,那串佛珠已经被他擦拭得光滑锃亮,戴在左腕,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像是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

      这个男人很会洞察人心,沈意微性格使然,以往若是受恩于人,必定隔天要回报回去,不然惴惴不安,她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

      就像辰星当年资助于她,此后每年夏天,她都会在距离辰星大厦最近的地方,替人免费画像。

      过去几年,年年如此。

      钱先生说: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借伞和借书,都是一样的。

      她向来习惯将一段关系分得清清楚楚。

      车在弄堂口停着,直至前方身影消失在巷子里,才缓缓驶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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