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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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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的宋玹安看着屋内炭盆燃烧,又看着温在另一个炭盆上的粥。
轻轻叹息了一下,拉了个椅子坐下来。
抬眼瞄了瞄床上盖着冬被的病人。
这一眼却瞥见了他枕头下的一把匕首,还是他随身带着的那把。
一个想法猛得就在脑中腾起。
宋玹安用手捂了一下眼睛,可依旧驱赶不掉脑海中的想法。
大脑中有一个声音如魔咒般围绕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快杀了他,乘现在杀了他你就可以回去了,杀了他吧……
因为要拿的东西太多,她没有带自己的长剑。
视线下移,目光缓缓投到了枕边的那把匕首上,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
此时许久不曾出现的系统突然出现了。
【对手此刻防御力很低,您可以出手了哦】
好像全世界都在催促着她。
宋玹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拿着匕首。
微微凸-起的暗纹硌着她的掌心,她此刻只需要轻轻往眼前人的喉-管割下便可以回去了。
回去就轻松了,再也没有杀人,没有任务,没有萧琮。
想到没有萧琮的时候,她猛然想到了那个吻,是她主动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计划。
但她承认她当时心跳加速了那么一下。
握着匕首的手有点颤抖,挣扎的情绪像潮-水,猝不及防打的人喘不过气。
郑大夫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刚刚不是说了吗,娘胎里带出来的,大概是他-娘怀孕的时候中了这个毒,所以生出的胎儿会自带这样的毒性”
突然又切换到了在临安满目火红的石榴花下,云雾缭绕中。
萧琮飘渺的声音若隐若现:“他们也很早就过世了。”
还有他看到萧煦月画像的时候,眼中覆盖的情愫,她第一次见到他眼中的哀伤。
淹没了杀意,残败又破碎。
以及那一个在马车上冰凉的吻。
她放下手时,萧琮眼眸温柔又无辜,像带着无限春光,凝视着她。
宋玹安不由自主抚上唇瓣。
另一只手还紧握着匕首。
她闭着眼,咬紧了牙,抬起了手。
此时床上的萧琮突然低低呢喃了一声。
她手下意识一松,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怔怔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粘稠的汗液。
萧琮额头也布满了汗,无血色的嘴唇蠕动。
宋玹安迟疑地盯着他良久,将脑袋凑了过去听。
“阿娘……阿娘……”
声音虽然很轻,却很清晰。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十分虚弱。
他这样子谁能看出他可以和大朝国第一杀手打成平手。
宋玹安突然心就软了一下。
伸手慢慢地抚掉了他额上的汗珠,又垂眸看了一眼脚边散发着寒光的匕首,弯腰捡起来塞回了萧琮的枕头。
乘人之危,不是君子之风。
她给自己找了个满意的措辞。
这样想着似乎释怀了许多,她又用手帕沾了温水替他擦了擦。
解了他的外袍和鞋袜,他衣服穿的很少,去掉外袍只剩下一件很单薄的中衣。
宋玹安给他盖上从红殊坊拿来的厚被子,又铺了一层他原先的被子。
想着郑大夫的叮嘱,抬手解开了自己的白红色外袍,连带着萧琮自己的外袍一起盖在了上面。
盖完站了一会,又把炭盆挪到了离床近一点的地方。
她满意地拍拍手,这样总不会再冷了吧?
手中还有郑大夫开的药单,等明天去药房抓药,宋玹安想着想着,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寂静的夜晚,无限的黑暗,有人却陷入深深梦境。
萧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他的母亲和父亲,穿着华美的宫装立在种满了杏花树的庭院中,背对着他。
那个穿着明黄衣袍的男子拉着宫装女子的手笑着低语了几句,惹得那女子捂着嘴轻笑不止。
庭院里开满了温柔的杏花,斑斑点点,像白色的雪,洒落在人的肩头。
有宫人走了出来,看到萧琮,都一一笑着行礼道:“殿下,您回来了?”
他的视野很朦胧,像隔着一层薄纱。
眼中的父亲母亲还是弥留之前最风华正茂的样子。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舔了舔嘴唇,感觉喉咙有点干涩。
正准备抬脚上台阶,立在杏花树下的夫妻俩就回过了头。
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然后笑着朝他招手:“阿昭,快来。”
他带着一点不真切,慢慢走了上去。
眼前宫装的母亲冰肌玉骨,头饰华丽漂亮,长长的裙摆铺在地上,正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见他走了过来,她低头温柔问道:“阿昭,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萧琮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傻傻愣愣的样子引得一旁明黄袍子的男人低笑了几下。
又摸了摸他的头道:“放心吧,我们阿昭从不需要我们操心。”
他们笑着的面容很模糊,但是看起来既幸福又温馨。
萧琮也跟着淡笑了起来,只是不知何时眼中有泪簌簌坠落。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沾湿了满脸。
眼泪将眼前美好景象切成了无数碎片,最终如烟一样散离,只剩下虚幻而飘渺的声音在空气中断断续续响着。
“我们阿昭从来不需要我们操心的,对吗?”
是吗?
朝霞带着火红的光柱划破云层,第一声鸟叫从窗外徐徐传来,划破了宁静的清晨。
一束浅金色的光芒从窗台缝隙打进来,照耀在床上的人脸上。
萧琮皱着眉头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目,他眯着眼许久才适应。
屋内散发着药香味和食物的香味,身体有着从未有过的暖意,不由下意识睁眼,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熟悉的场景,这是他的房间。
阳光打进来,照亮了身前层层的棉被,以及被子上红白相间的宽袍,他认出这是宋玹安的袍子。
窗户似乎是为了透气而开到了最大,窗台下的破旧木桌上,原本杂乱的医书整齐堆叠在一边的角落。
还有两个炭盆摆在桌上在安静燃烧。
一个火力很大,药汤已经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另一个火力小一点,上面温着一碗粥。
有一本黄旧的医书翻开摊在木桌前的椅子上,似乎被人用力折了一页,翘起了一个小角。
他挪了一下准备下床,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速度很快地从院子拐出来,然后进了门。
宋玹安拎着一只不知道哪里捉到的鸽子脚步带风地走进屋,表情还有点咬牙切齿。
她常穿的白红外袍给了萧琮,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件浅紫色的轻纱衣随便在中衣外披着。
这搭配看着与她整个人都格格不入。
她进来后一直咬牙切齿地盯着手里那只鸽子,另一只手还拿着沾了一根羽毛的长剑。
完全没注意到床上坐起来的人,她猛得把长剑掷到桌上,嘴里念念叨叨。
“飞,让你飞,我是第一女杀手,我会让你飞?”
萧琮眨眼:……
他看着她拿起长剑对着鸽子的脖子,低头笑出了声。
“这是别人的信鸽,你就要杀了?”
宋玹安脸上挂着咬牙切齿的表情回过了头,正对上了萧琮笑意涟涟的脸。
他正撑着下颚看她。
萧琮睡了三天,宋玹安还就真莫名其妙的守了三天。
这三天她就坐院子里看关于七叶花的医书。
本来读书就不行,还是专业术语,根本看不进这么多字。
偏偏这该死的鸽子还在她面前飞来飞去,飞的她心里烦躁不安。
所以她放下医书,飞身抓鸟,打算捉到就炖汤,顺便给萧琮补一补身体。
没想到萧琮竟然自己醒了。
她把鸽子丢到地上一个脏兮兮的盆里,那灰色羽毛的小生物扑腾了两下,朝门口飞走了。
宋玹安走近萧琮,长腿一跨坐在床边。
萧琮闻到了她身上带着风尘的泥土腥味,结果下一秒宋玹安突然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
“好像是好了点。”她笑意带着一丝欣慰,“不枉费我照顾了你三天。”
萧琮错愕了两秒:“我睡了三天?”
“是啊,郑大夫说你有隐疾,开了药只能缓解,”她摊手。
“我可是个负责的人好吧,既然是我让你病倒,那就得让你赶紧恢复。”
萧琮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你知道七叶花?”
宋玹安斜眼
“你看到画像突然就吐血晕了,我又不会医术,这不只能找个大夫过来替你瞧了啊,瞧肯定能瞧出来。”
他该庆幸,得亏她是宋玹安,这换哪个人能背得动他,小伙子长这么瘦还挺重!
宋玹安得意洋洋:“药都是我熬的,你先把这碗喝了。”
她非常自然地伸手把药碗拿了下来递给萧琮。
萧琮盯着她的手指,上面有被烫伤的水泡印记,手指一动摸了上去。
宋玹安猝不及防,指尖一阵刺痛。
“嘶!”
水泡被戳破,流出一些淡黄的液体,被萧琮指尖拂掉。
宋玹安举着手:“……”
萧琮含着笑抬眼看她的表情:“痛不痛?”
宋玹安冷漠脸:“痛。”
他抬着她的手指,在宋玹安逐渐惊悚的眼神下,将嘴唇凑到手指的伤痕处,轻轻舔舐了一下。
舌尖的触感和嘴唇的冰凉一起覆盖上来,温热柔软,带着一丝微痒。
宋玹安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好像心口也被舔了一下。
萧琮眼眸炙热,她感觉自己被烧了一下。
宋玹安别开视线,将手默默从他嘴下拯救出来,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点哑,又轻轻咳了一声。
她试图改变气氛:“那个画像上的人是谁?”
虽然不知道萧煦月到底是谁,看长相和姓氏肯定是萧琮的某位长辈。
京城姓萧的只有一家:曾经的将门萧氏。
萧家出了三名将军,还出了一位皇后。
当年胡人边境作乱,城内又有人乘乱谋反,萧家男子全部以身殉国。
包括那位皇后也在叛乱中死于大火,连带着年仅九岁的太子。
萧家可以说是满门忠烈。
这画像上的人该不会是他的阿娘吧?宋玹安转动眼珠去看萧琮。
萧琮嘴角还有一点残留的水渍,他很自然的抬手拭擦掉了。
目光柔和看她:“是我姨母。”
“啊?”宋玹安瞳孔地震,心里在一个个算着,姨母那不就是,妈妈的姐妹?
好家伙!这是什么惊天的大秘密!
“你还真是萧家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