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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猫大爷入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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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寂静地只剩下城内烟花炸开的璀璨声响。
沐汀落借着昏暗的光线尽量掩盖住自己不安的神色,他玩笑着抬手覆在尉影晰脑门上,假装诧异地问:“猫爷病了吗?还是喝多了?”
尉影晰没有回应他逃避似的揶揄,兀自盯着他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那妖物在浣溪谷被火风刃伤过,你还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还知道我拜你为师过,是不是知道……我不愿意唤出红雪剑的原由……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你去过荼蘼幻境是不是?”
一连串的问语将沐汀落所有搪塞的言辞生生讷在了喉咙里,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尉影晰却已经从他沉默中得到了答复。
良久,沐汀落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问:“你怪我吗?”
“是,我怪你,”尉影晰背过身,躬缩起身子道,“我怪你瞒我……”
听到尉影晰怪自己,沐汀落欲拥住他的手还未触碰到他便微颤着悬置在他身后。
而这时,尉影晰忽然翻过身对着他,然后钻进他怀里呜咽道:“可我更心疼你,你知道一切后肯定很伤心吧……”
也许是料到老猫家都是有仇当面报,绝不钻牛角尖的性子,沐汀落自知不需要说什么哄猫的情话,他仅是怜惜地抱住尉影晰,可又担心他胃腹难受,不敢将他拥得太紧,却也不想放开他。
尉影晰贴在沐汀落胸口,继续自怨自艾:“我不想让你知道那时候的事,我怕你觉得我没用,追了两辈子才讨到媳妇。”
“不必追,我跑不了的。”沐汀落在他肩头温柔笑道。
“你敢跑,”尉影晰虚张声势地低斥一声,“你上辈子可是十里红妆娶猫爷我过门的!”
沐汀落:“……”
哪儿来的十里红妆?飞阁莲屿后山那不是十里花林吗?再说了,您老确定自个儿是被娶进门的吗,你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名正言顺地考进门的吗?
考进门的尉影晰凭着自个儿富有的想象力,对着已经有他重生前记忆的沐汀落无赖了一晚上。
如果不是天微微显明时,晴天留给沐汀落的翎羽异样,妖尊怕是难逃猫大爷威逼利诱的爪垫,不仅要承认上辈子娶过猫大爷,还要承认上辈子对猫大爷“图谋不轨”过。
不过单凭一支翎羽,沐汀落一时探不清晴天遇到了何事,可他又不放心留尉影晰自个儿待在冰颜殿里胡思乱想,所以直到临近午时那五个辰微垣的长老来到城内,沐汀落把不情愿化成猫灵的尉影晰留给喜欢妖灵的女颜长老照顾后,才急忙动身去寻晴天。
晚上的时候,雪银顾为众妖族准备了接风宴,女颜打算带这么讨喜的猫灵去夜宴上逛一圈,可尉影晰一想到自个儿已经随这老兔子同旁族长老打了好几轮麻将,若是晚上再以猫灵的身份跟着这兔子去参宴,到时候看着满桌的萝卜青菜,他非吐了不可,肯定要给妖尊丢脸的。
于是,颇为自家媳妇面子着想的猫大爷便在晚宴前夕,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冰颜殿,然后仗着他这个“妖尊”已经死寂百年,一时半会儿并没有认得他的妖民,索性也不遮掩面容,大大咧咧地晃悠着袖子,游荡在热闹的街市上。
况且沐汀落只是不许他独自去白虎山,也不许他去见千夜,但没说不许他在繁闹之地听探白虎山鬼影的消息,再说他听力极好,如果真能听到什么不为猫知的秘密,定然是好事。
可他低估了万花节前夜市井的嘈杂,不过一会儿,他那耳边便只留嗡嗡作响的吵闹声,别提听探消息,就是他买串糖葫芦都得高拔着嗓子,大声向商贩吆喝才行。
尉影晰扫过周围,惊觉今年的万花节要比往昔闹腾些,甚至莫名多了不少衣衫褴褛的难民。可他转念一想,进入啸林城的妖族都是受邀来此的,城中的这些妖民也都是啸林城的原居妖族,以城门的戒严程度,应是不会让别族难民混进来,所以他并没有疑虑,只以为是城内难民窟的妖民罢了。
不过街市上这么多妖民,他根本挪不动步子,而且他还饿着肚子,与其在这街上瞎逛,倒不如回冰颜殿讨些吃的,然后再回房间等候沐汀落归来。
如此一想,尉影晰打算原路回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一个身影极快的小妖撞了他一下,险些让他摔倒在推搡的人流中。
事后,尉影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可他拍着拍着才发觉胸口处空落落的,似是丢了什么要命的宝贝,于是他忙不迭地去掏安放在怀里的东西,这才发现,沐汀落送他的荷包不见了。
而这时,不远处一声清晰的嘈骂声惹起他注意,似是有小妖不长眼地撞了个贵妖。
心急之下,尉影晰拨动着不断向他涌来的难民,下意识地向着那处嚷乱之地奔去。他知道这荷包在他怀里藏着是绝不会遗落的,八成是被那撞他的小妖偷了。
果然,在被几个侍从围堵的小妖手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荷包。
“敢偷猫爷我的东西!你不要命了!”尉影晰说着一撸衣袖,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而那被围困的小妖见状,趁着贵妖的那几个侍从因尉影晰走神的空档,以极快地速度闪过他们,然后有意停顿了须臾,等反应过来的尉影晰追上来后,他才玩命地开始逃蹿。
沐汀落留下的荷包对于尉影晰而言是无价之宝,如今看着自个儿稀罕的东西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妖攥在手里,尉影晰又急又气,也不管这小妖往什么方向逃,只一股脑地追赶,生怕自己跟丢了。
现下天色已晚,离开市井街巷后没有灯火的加持,尉影晰妖法不济又施展不出猫族的影速,理应追不上那腿脚颇利索的小妖,可那小妖也不知是耍他还是可怜他,竟时不时地回头瞧一眼他,唯恐他追不上似的。
随后就在尉影晰即将追上的时候,那小妖居然识时务地丢下荷包,转瞬间便溜进了深山密林中。
尉影晰也不管那小妖跑哪儿去了,他焦急地捡起荷包,小心地掸去上面的尘垢,等他确定荷包没有损坏后,才放好荷包压了压慌乱起伏的胸口,继而转悠着脑袋扫顾四周的情况。
然而时隔百年,再者啸林城历经雪劫,有些景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所以尉影晰借着皎鸽的余晖打量许久,也没反应过来自个儿现下在哪儿,更不记得来时的岔路是哪儿条。
“走这边?还是……这边?”尉影晰喃喃自语,仰头望着来时的方向,试图借焰火或是升起的许愿花找到回城的路。
可山中的雾瘴很快遮掩了他的视线,他不安地握了下自己的红鳞挂坠,准备凭着来时浅薄的印象先扪索一条路边走边看,反正即使他走丢了,沐汀落肯定也能依着红鳞找到他,若是这条路不通,他便再撤回来寻另一条试试。
然而就在他动身的刹那,阴影处突然传来一声:“尉兄怎么会来这儿?”
这霎掺着冰渣的声音和着冷飕飕的山风惹得尉影晰身子一颤,等看清来人他才如释重负地应道:“千夜是你啊,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回去的路呢,刚才有个小妖偷了我的荷包,那小妖道行不高跑得倒是挺快,就和你们雪豹一族……”
尉影晰一顿,随着他戛然而止的声音,他惊觉自己的气息变得沉促起来。
方才他只顾着追赶偷他荷包的小妖,竟忘了思忖这事有多荒唐。
酒老给他的装有妖币的荷包兀自挂在他腰间,可那小妖非要取他怀里的荷包,明摆着是故意引他来这儿的,可昨日知道他把荷包藏在怀里的,除了沐汀落,就只有突然来到花树下的……千夜……
“雪豹一族怎么了?”千夜见他倏地怔在原地,嗤笑一声道,“雪豹一族速度再快,怕也不及猫族的影术吧。”
尉影晰看着堪堪走近的人,恍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何地。毕竟单看这弥漫的雾瘴,除了白虎山也没有别处了,只是现下这里并没有看守的妖卫,想是有人故意给刚才那小妖开路,借机引他前来。
“呀!瞧我这脑子,”尉影晰知道情形不妙,索性也不与千夜在这魂冢间深究什么,只装傻充愣地道,“今晚城主宴请众妖族,我得赶紧去赴宴,那个……那我先走了……”
“尉兄既然来了,何不见一面叔父再走?”
身后话音刚落,尉影晰蓦地滞住了步子。他攥起拳头,惶惶不安地盯着指在他眉心的冰箭,然后被迫转过身,随着千夜手指的方向,怔忪地盯着在魂冢里乱跑乱撞的“鬼影”。
雪银顾的双眸已被剜去,发疯似的又哭又笑,时而跪地求饶道一句,“别挖我眼睛!我错了……我不该挖你眼睛的……是我错了……”。
尉影晰听着这一阵阵被夜风撕裂的包含前尘旧恨的声音,尽量平稳着声色问:“是为了报仇吗?”
“报仇?”千夜将这耐人寻味的俩字琢磨须臾,忽地失笑道,“报什么仇?杀父之仇吗?”
尉影晰从来没有在千夜脸上看到如此阴鸷猖狂的神色,他掩了掩眼中油然而生的悲色,随之耻笑道:“是啊,若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又怎会让整个猫族陪葬。”
听到这句话,千夜褪去了脸上讽刺的笑意,露出一瞬惊诧:“你记起来了,你竟然记起来了,我原以为,那日的事会永远冰封着,你至死也不会记起来,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你早已不是那个叫我一声大哥哥的小猫孩。”
尉影晰有意提及猫族不过是想知道千夜背后是否还有指使的恶妖,因为他记得那带面甲的妖有张可怖的面容,因为他到现在还依然相信千夜绝不是毁了浣溪谷的恶妖。
可现下听到这句答复,他禁不住沁着眼眶里悲愤的泪水,发恨地怒视着眼前的人:“是你?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妖尊,你谋划了千年,骗了所有人,骗了我……”
两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