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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般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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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南鸥回来啦?”
阿姨听到声音,亲热招呼着。宋南鸥在门口换好鞋,闻言翘起小虎牙微微笑了起来。他刚准备开口,余光突然扫到沙发上不容忽视的两道身影。
“回来了?”
董玉然枕在宋昌河膝上,朝他娇俏展示着自己鲜红指节。宋父看到宋南鸥手上的大包小包,眉头一皱,严肃发问道:
“你今天又没去上课?”
宋南鸥恍若未闻,目光瞬息间捕捉到了厨房里那道熟悉的身影。
“在干嘛?”
他在父亲严苛的注视下,示威般缓缓将塑料袋放在脚边,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到厨房里,从身后亲昵拥住了许应沉。
“……没什么。”
许应沉听到宋南鸥声音的瞬间,身体一僵,强撑着解释道:
“我看你没有回来,上次做的面你很爱吃。你帮我照顾猫,帮我拿东西……”
他这番话说得磕磕绊绊,因为宋南鸥就附在他耳边,滚烫气息轻拂过每一寸毛孔,下一秒就含上来似的。
宋南鸥则只是静静注视着面前之人。
身后如有火炉在灼烧,许应沉隔着布料感受少年人的炽热体温,苍白脖颈慢慢覆上一层薄粉,就连隐在碎发里的耳坠也随之红透了。
好可爱。
“知道你爱吃蒜,想做点合你口味的东西感谢你……”
宋南鸥比对方高了小半个头,听着他的絮叨声,下颚缓慢轻贴上许应沉的瘦削肩头,像只年轻雄狮栖息在伶仃枝头般,低声道:
“感谢我。”
许应沉差点拿不稳锅,慌乱之中,铁器碰撞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得浑身一颤。
宋南鸥则牢牢控着他,宽阔胸膛里的心脏平稳跳动着,年轻赤/裸。
他撒娇般用鼻音粘腻吐息,在许应沉耳边呼着热气。两人身体亲密相贴,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摇晃着:
"东西都拿好了,猫也安排好了,还给你买了些贴身的东西。"
宽大指节覆盖着许应沉因洗菜而湿冷的双手,继而又轻轻笑了起来:
“许叔叔什么都没带,却不叫我给你拿贴身衣物,难道想穿我的?真坏。”
面对宋南鸥的亲昵调侃,许应沉则只是低头安静做事。他沉默着,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听清宋南鸥在说些什么。
所有理智被身后之人随意搅动,深色手掌散发着陌生的体温,肆无忌惮挤入他的领地,给人一种锋利又不容拒绝的强势意味。
许应沉的手有些哆嗦。
青白指节由于过分用力,泛出近乎透明的薄粉色。
他猝然从钳制中抽出一只手,如溺水之人破海,声嘶力竭的小口喘息着。
而一只手则破釜沉舟般探上少年颈间,颤抖着勾出条尚带体温的黑色细线。
宋南鸥见状,惊异挑眉,却也没有阻止。
生气了?
他了然于胸的想着。
刚从许应沉家离开,见识到他无人知晓的恶毒,宋南鸥知道对方并不是个好欺负的善茬。
说不定这几天许应沉虽然嘴上唯唯诺诺,心里早就把他骂成个孙子了吧。
想到这里,宋南鸥又愉悦勾起唇角。
他倒是想看看,这家伙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才翻脸。
“……好了。”
许应沉将切好的蔬菜撒向面条,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扯着细线扭断他的脖子。
对方垂头,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神色。
那只勾着细线的指节随着重力慢慢下滑,最终降落在水色琥珀之上,顺着纹路缓慢摩挲着。
仿佛手边这唯一熟悉的东西,能给予他莫大的安全感似的。
“小龙虾拌面,蒜蓉的。”
许应沉终于肯回头看他,眼神黑亮,狭长双眸中满是温软无害,面颊不知是不是因热气作用,有些微微发红。
“你吃吗?我……”
他压低了声音:
“我只做了一份的量,你父母还在外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盛着吃吧。”
宋南鸥目光掠过碗里冒着热气的乳色面条,亮黄清汤浇在上面,衬着翠绿蔬菜,说不出的有食欲。
“没事。”
他从这暧昧不清的距离里退了出来,面色从容,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之色:
“我们回楼上吃。”
“可碗还……”
“阿姨会处理的。”
宋南鸥打断许应沉的顾虑,朝他清亮一笑,狎昵掐了把他的劲瘦腰身:
“爸爸不会介意的,我去提东西,你拿着碗,小心烫。”
说罢他转身离开,把留在客厅的塑料袋重新提起,这才回答宋昌河刚才的问题般慢慢答道:
“今天没什么主课,我请假了。”
目光掠过沙发上的两人,董玉然有些困倦了,大半个身体蜷在男人怀里,只露出一双风情丹凤眼。
两人无声对视,她浑不在意的别开眼,攀在宋昌河肩头低声说了些什么。
“行,天色不早了,早点睡。”
男人闻言,微微颔首。锐利目光扫过他身后的许应沉,打量商品般刻薄尖锐,只不过这样的打量只持续一刻就随意离开了。
自从许应沉踏入宋南鸥的家门,他的父亲从没有和儿子带回来的人说过任何一句话。像是习以为常,面对儿子路上捡到的猫狗玩具般不屑一顾。他知道宋南鸥什么时候玩腻了,自然会亲手处理掉自己搞的烂摊子。
“走吧许叔叔,我们上楼。”
宋南鸥乐得自在,于是揽着许应沉的肩,和面前两人擦肩而过。
“明天我要去上课,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两人亲昵咬着耳朵。宋南鸥拉开房门的瞬间,娇娇夹着嗓子朝人小腿上蹭了过来。
“这个骚猫。”
宋南鸥见状,眉间冷色消散了不少,把塑料袋放在许应沉脚边,径自抱着猫躺回床上休息了。
许应沉将热气腾腾的蒜蓉面放上床头柜,拉开塑料袋整理自己的东西。
“我需要干些什么呢?”
他近乎无声开口,指尖抚上颜色暗淡的破旧睡衣,突然就有些不敢拿出来了。
这个地方连阿姨用的抹布都比他手上布料高档。许应沉不理解,明明宋南鸥上一秒还对他不屑一顾,如今却能心无旁骛的和他亲密相贴。
离谱程度不亚于王子爱上低入尘埃的灰姑娘,况且他还没有昂贵的水晶鞋。
早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许应沉比起感激,心里更多的是惶恐,这一切就像一个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迎来自己的“十二点”。
“许叔叔,天色确实不早了,你不困吗?”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躺在床上无辜眨眼,指节抚摸着猫油光水滑的温软皮毛,神情似笑非笑。
许应沉喉头微动,干涩开口: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抬眼,直视着对方居高临下的眼眸,毫不畏惧道:
“你叫我陪你回家,我以为你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还在后怕,所以我陪着你。可我并没有常住的意思。”
宋南鸥闻言,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轻柔抚摸着猫,眼神与它黄澄澄的瞳孔无声对视,安静听着对面人的质问。
“之前不知礼节冒犯到了你,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说到这里,许应沉语气顿了一下,很显然在组织措词:
“……南鸥,我是个成年人,不是像猫一样可以带回家的玩具。我有我的工作,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你所谓的生活是什么呢?”
宋南鸥闻言,脸上表情不变,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惬意开口:
“像条狗一样畏缩在几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没有朋友,厌恶亲人。做的事情古怪又恶心,性子孤僻寡言,平常和邻居也无话可说。偶尔碰到对你态度好点的,就像个变态一样贴在人家门板上偷窥对方的一举一动。”
语音刚落,空气陷入了一片溺死人的寂静里。
他的话像把利刃,血淋淋撕开了许应沉竭力隐瞒,试图粉饰太平的所有不堪。
“承认吧,许叔叔,明明你也很享受不是吗?”
宋南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怜悯:
“这小说情节一样魔幻的生活。豪门少爷爱上我?”
他似乎是觉得十分有趣,所以低声笑了起来:
“某天突然出现在你隔壁,从万千平凡里挑了你一个,甚至把你带回家。”
三花猫似乎是被宋南鸥摸舒服了,突然起身甩了甩尾巴,轻快跳下床,慢慢踱步到许应沉面前卖起了乖。
“你是许家的孩子对吗?我偶然在聚会上见过你的哥哥们。他们不喜欢你?”
宋南鸥笑的十分亲切,语气蛊惑:
“那个地方不算隐蔽,我知道他们经常来找你不痛快。许叔叔,我明明是喜欢你呀。”
他走下床,和猫一起半蹲在了许应沉的眼前,少年独有的清冽气息几乎包裹了男人满身。
“我原谅你了。”
宋南鸥牵着许应沉的手,引导着他修长指节覆上自己棱角分明的脸庞:
“我害怕。”
纤长睫毛微微垂在眼下,把这头雄狮衬得好似柔弱可欺的大猫:
“他们要杀我。许叔叔,您疼疼我,我没有人可以相信了,我们是一样的,母亲早亡,父亲是个畜牲。”
那冰凉手掌好似被他的体温烫到了,却又颤抖着,孤掷一注般没有放开手。
“我理解你的愤懑,我知道你承受的苦难。以往二十年的日子里,我和你曾经的人生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