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妈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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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观云急得额角都冒出汗来，他的手被梅潜山紧紧攥着，只能看着梅潜山闭着眼睛像哮喘突发似的痛苦地张大嘴拼命找寻空气。
路长亭也感觉情况不妙，他急忙上前将梅潜山上半身从床上扶起来，防止他因为过度呼吸而窒息。
梅潜山剧烈地抽了两口气，头一歪倒在路长亭怀里。
过了几秒，梅观云感到梅潜山紧握着他的手放松了，他看着梅潜山喘了一大口气，惊醒过来。
“哥，”梅观云连忙把梅潜山从路长亭的怀抱里抢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还好吗？要不要喝水？有哪里不舒服？”
梅观云一边抚摸梅潜山的背，一边感受到他背脊在自己手掌下缓缓起伏。
梅潜山盯着床尾呆愣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了呼吸，他眼神有些恍惚地滑过眼前的路长亭，然后又看向旁边的梅观云。
梅观云紧张地看着他。
半晌，梅潜山伸手摸了摸梅观云的头发，又捏了捏梅观云的脸，似乎是想确认眼前人真的存在。
梅观云被摸头的一瞬间眼泪就想掉了，这三天面对梅潜山的异状时，没人比他更紧张，没人比他更在乎这个哥哥，他多怕梅潜山再也回不来了。
梅观云眼眶泛红：“哥，你说句话……”
不知梅潜山心里什么感受，他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说：“我没事。”
梅观云再也绷不住了，他扑上前将梅潜山紧紧抱进怀里，眼泪落在梅潜山的肩膀上。
路长亭在一旁扁了扁嘴，嫌弃地说道：“哭哭哭，你哥昏了也哭，你哥醒了也哭！”
梅潜山被紧紧抱着，眼睛越过梅观云的肩膀看向路长亭：“路总，我昏迷了多久？”
路长亭斜着眼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几个小时？”
说着他又看了梅潜山一眼，说道：“如果你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的话。”
“发生了……”梅潜山刚想开口问，便被梅观云拱得身子一歪，连忙用手撑住自己。
梅观云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梅潜山：“我就在这里，为什么要问他？”
梅潜山嘴角抽了一下，有些无奈：“那你说。”
梅观云用手背抹了抹脸上残留的眼泪，将从酒店到这间屋子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
梅潜山却眉头一皱：“我不记得……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记得。”
“哥，你的记忆从哪里开始断的？”梅观云跳下床去拿那个硬盘。
梅潜山说：“那天晚上‘他’出现的时候……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路长亭的音调悠悠。
梅潜山在被子下的手不安地抓了抓床单，他垂下了眼帘。
“哥，”梅观云的适时出现将梅潜山拉出了无话可说的窘境，“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在房间里找到了这个硬盘。”
他将硬盘递给梅潜山。
梅观云接着说道：“是个内置硬盘，我猜测这应该是储存系统初期数据的，容量比较小。”
梅潜山看了看硬盘，点了点头：“嗯，有读取的机器吗？”
梅观云摇了摇头：“这东西那么轻易就让我们找到了，不可能让我们轻易地就能读的。现在猜测是用不到电脑。”
梅潜山将手放在硬盘上，不知为何却感到一股隐隐的力量从手心传来。
他想了想，说：“你们还记得系统是怎么创造游戏场景的吗？”
梅观云看了看梅潜山，心下明了：“读取记忆。”
路长亭搓了搓手指，接话道：“系统可以影响和利用我们的记忆。”
梅观云皱着眉歪了歪头，却说：“但是……它的方式是什么呢？总不可能凭空读取我们的记忆吧？”
梅潜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也想不出答案。
梅观云有些不想思考，他正沉浸在梅潜山平安醒来的欣喜中。
他爬上床去抱梅潜山的腰，将头靠在梅潜山的颈窝里。路长亭见两人这样，头一撇又出去了。
梅潜山没拒绝也没动，就这样任他靠着。
过了一会儿，梅潜山又问道：“你刚才说这里离我们昨天待的酒店不远是吗？”
“嗯。”梅观云的脸贴在梅潜山的颈侧，声音闷闷的，“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想过，这里的交通方式是地铁吗？”
“但是我们这次来到这里可是凭空来的。”梅观云说。
梅潜山说：“那你先起来，我们出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不！”梅观云反倒抱紧了梅潜山，“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可吓人了，抱着那莫名其妙的死婴就唱歌。”
梅潜山呼吸一顿。
他稍微偏头就看到了地上血淋淋的残肢。
梅观云却无知无觉，叽里咕噜地继续说着自己有多担心梅潜山。
梅潜山死死盯着那些残肢，又想到梦中那具小孩的骸骨。
他从梅观云怀里挣脱，跳下床将散落在地的婴儿残肢捡到襁褓里。
“哥！别直接用手，多脏啊，”梅观云连忙阻止他，“我来我来。”
梅潜山却充耳不闻，他将婴儿的头放在手里摩挲，梦里那股莫名的怜惜又涌上心头。
一旁的梅观云已经将其它部分收理好了，他蹲在旁边看着梅潜山，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梅潜山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向梅观云伸出一只手：“观云，拉住我。”
梅观云的眼睛猛地亮了，他立刻用双手握住梅潜山的手，甚至整个身体往前扑跪在了地上。
梅潜山却没看他，只用手摸了摸婴儿的眼睛。
房间里非常安静，只剩两人的喘气声。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梅观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和梅潜山一起听那声音，那是一首童声合唱的歌曲。
“月光缝补小银鱼，
妈妈在河边织毛衣——
丝线飘过粼粼的湖面，
贝壳吐出旧珍珠，
空摇篮盛满星沙，
两个姓氏的娃娃，
拼图缺角沉入海，
潮水带走褪去的鳞片，
妈妈在第三个故事里微笑。”
歌声结束了，路长亭身形一闪出现在卧室门口。
“这系统很爱唱歌啊，”路长亭抱着手靠在门框上调侃，“唱得还不错。”
梅观云问道：“这歌词什么意思？”
“不知道，”路长亭撇了撇嘴，“但是我录音了。”他手上拿着手机冲两人摇了摇。
梅潜山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回了头来，又看向那死婴的头：“这应该是……我哥哥。”
梅观云却皱起了眉头。
“这应该是一个线索。”梅观云说，“也许跟读那个硬盘有关呢？”
一旁的路长亭想了想，问道：“梅总，你昏迷的时候，有梦到什么吗？”
梅潜山下意识摇了摇头，却突然反应过来不知自己为何摇头，他开口道：“我梦到一个女人遗弃了自己的孩子……但也可能不是遗弃，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那女人也许就是你母亲。”路长亭毫不留情地说，“那也许是你母亲遗弃你的场景。”
梅潜山的睫毛颤了颤，他将手中婴儿的头颅放到了襁褓里和它的身体放在一起。
这时，梅观云说道：“哥，我们还看到了一些录像，你可以也去看看。”
梅潜山点点头，站起身到浴室洗漱了一番。
温热的水流慢慢从头顶淋下，梅潜山闭着眼睛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说不害怕是假的，梅潜山花了那么多年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也一直没有结果，但这系统通过几个梦就这样告诉他了。难以想象系统已经发达到什么程度了。
浴室里雾气蒸腾，白色的瓷砖也密密麻麻地流下汗珠。
忽然，梅潜山听到类似于电视黑屏的雪花声，他转头向发出声音的那面墙看去。
像是投屏似的，原本白净的墙壁上开始播放影像。
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在公园里捡到一个啼哭不停的婴儿，他们将婴儿抱起，吵吵嚷嚷的。
“九哥！这小孩好可爱啊！”
“是啊九哥，真的好可爱！”
“九哥，要带他走吗？他好可怜啊……”
“奶奶的负担已经很重了！”
“九哥，我现在有在做帮工，有饭吃，我们养他吧！”
“九哥……”
梅潜山的动作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这样从未见过的画面。
那个叫“九哥”的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但看起来非常沉稳，他抱着那婴儿，似乎也非常犹豫。
半晌，九哥喊停了喧闹的众人，沉声说：“这是我们捡的最后一个小孩了！以后不能再捡了！”
“好耶！”
“最喜欢小孩了！”
“我有新弟弟咯！”
“……”
画面消失了。梅潜山想起那个叫“九哥”的哥哥。
说起母亲，梅潜山觉得九哥更像自己的妈妈，他将梅潜山捡回去没两年，收养他们的奶奶就去世了，九哥成了孩子们的支柱。
那十六岁的男孩想尽办法让大家填饱肚子，不能工作他就带着孩子们上街卖艺、乞讨，反正有他一口吃的，所有孩子都饿不着。
一群失去家的孩子就这样如流浪狗一样依偎着活过一个又一个春天。
有什么东西从梅潜山的脸上滑了下来，头顶上那温热的淋浴也没停，梅潜山已经分不清了，他感觉心脏一阵抽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妈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