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守望天堂 ...
-
苻乐的故事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尾，所有的记忆都只是底片一般，任由文字侵染，是否还是原本的模样？我不知道。我只是尽力在做一件我认为需要的事。
苻乐躺在床上，身旁是已经响起均匀呼吸声的母亲，那个历经沧桑却依旧用她单薄的背脊支撑着这个家的女人。透过那张覆盖在玻璃上的塑料布看着窗外的光亮，无数夜晚，苻乐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她睡不着，她也不知道原因。
讨厌做梦，因为在梦里，她会想起那些刻意忘记的人还有那份来之不易的快乐，但当太阳升起，一切又会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那种真实的失落感，让她想要哭泣。
寒风从窗缝强行挤进来发出扰人的呜咽，却又在撞击到那张无色的阻碍时撕扯着那早已疲惫的身躯。苻乐不止一次的将目光落在那老旧的木质窗框上，心里总是在想，说不定哪一天，这腐朽的框架就会不堪摧残而选择破碎，而到那时，这间勉强保存温暖的房子就会迎来它的新主人吧。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这间记录着无数悲欢离合的老房子直到它寿终正寝也没有过新主人。
傍晚，苻乐死死的盯着墙壁上的挂钟，整间屋子都是秒针转动时发出的‘嘀嗒’声，落日余辉从西边的窗口倾洒而下，包裹住那幼小的身体。
她生病了，病了好久，今天才恢复了些许精神，就想要吃一碗街角的汤面。但是现在，等着迟迟未归的母亲，她突然后悔了。
焦虑、不安、甚至是惶恐，心思被各种想法占据。她害怕了，怕失去、怕被抛弃，害怕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阳终于沉入西方的地平线，最后一丝温暖也随着光亮迅速远离，黑暗来得太突然，她还来不及做好任何准备便跌了进去。
和平时一样的黑夜累计成苻乐成长的年轮，一切都是这样正常又这样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踉跄地站起身，没有去开灯而是缓慢地向着玄关移动，她的小手攀上门锁用力地一扳，那扇木门便随着‘吱呀’声打开了，冷风像是一只寻到猎物的野兽瞬间侵袭上那个单薄的身影。探出身，颤抖着拉住门外走廊上用来防护的铁栏杆，栏杆的另一侧有着幽幽的黑暗正张着血盆大口，而街角的路灯倒给了她一丝勇气。
苻乐只想等着妈妈，哪怕这样做毫无意义。
腾腾的热气模糊了女孩的脸，苻乐拿着汤匙望着碗里的面条发呆，嘴巴里是一股苦到哽咽的味道，她从未如此厌恶自己。
苻乐的母亲坐在不远处的床边，有些崩溃地抠着自己的指甲，她已经有些快撑不住了，所有的事情都让一个女人来承担实在太过于残忍。
这一切都太糟了。
“你为什么这样做？难道就不能乖乖等我回来吗？”
女人的声音中是斥责、是愤怒、是悲伤，她不明白，一切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女儿还如此不省心……那根绷紧的神经已经到了断裂的边缘。
回答她的是苻乐的沉默。
“你还想生病吗？还想去打针吃药？”
女人尖锐的声音撞击在四周的墙壁上，竟也是悲鸣。女人哭了，毫无预兆的。
从抑制的呜咽到嚎啕大哭，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苻乐能做什么？只有通过小小的拥抱来告诉母亲，她不是一个人，同样也告诉自己，她还有妈妈。
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安心，虽然在这间房子的角落里还有人在哭泣，但是却没有任何因由的让人觉得踏实。
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时间。
它会让世间的一切在自己的手掌中变得公平。没有绝对的悲伤，也没有完全的欢笑，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没有彻底的绝望。
“告诉妈妈，为什么站在外面？”
女人沙哑的嗓音在苻乐耳边响起，温柔地抚摸着女儿那有些泛红的双颊，眼里的痛苦遮掩在水雾之后。
“……我、我怕你不回来了。”
怯弱的声音里却是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焦虑，女人的眼睛模糊了，好不容易筑起的壁垒瞬间崩塌，她颤抖地抱紧怀里的宝贝，仿佛要把她揉到自己的骨子里。
今后的路还有多艰辛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女儿需要她，还要她的照顾，她不能倒下，仅此而已。
时间追溯到去年的一月二十号。
在这之前，苻乐还是一个简单的五岁小女孩，挑食、任性、顽皮、每天和母亲玩闹、对母亲发脾气，然后就是在傍晚时分，坐在这栋白砖老楼的石阶上等着父亲回家。
每天她都会在那个时候等着，因为那是母亲允许她一天之中离开屋子的最后时限。
不过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一天改变了，也不知是哪位掌控人类的神明在苻乐的人生中按下了切换键，或许这一切只是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剧本继续演下去而已。
生活对于苻乐来说又是什么呢？
那一天，苻乐的父亲回来很早，她记得太阳还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上。父亲依旧那么温柔地冲着她微笑，然后将她抱起，像是对待珍宝般轻柔地抛向空中再稳稳地接住。
在儿时的记忆里她很少有和父亲母亲一起吃饭的经历，而那顿饭她记得很清，清晰到每一道菜色、每一句父母和她之间的闲谈都被她牢牢的刻在了脑海里，所以那些便成为了她在今后无数黑夜里逃不掉的梦魇。
时间如果在这时凝固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苻乐惬意地窝在床边的小角落里，看着父亲母亲吃饭，时不时地瞟一眼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动画片，一切温馨的就像是个完美的梦。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也将苻乐一丝浅浅的睡意驱散，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的敲门声更像是一阵悲哀的前奏，一声深过一声，回荡在灵魂里，让人加快脚步，走向应有的命运。
太阳不知何时沉落的，竟没有在天空上留下丝毫痕迹便被黑色的幕布覆盖，一丝凉意让苻乐瑟缩了一下，头顶上昏黄的吊灯让她有些目眩。
苻乐傻傻地呆在那里看着瞬间冲进来的一群陌生人。耳边没有任何声响，仿佛正在上演着一部默片，只是主人公变成了她的父母和他们。
水滴滴落的声音打破了死静，苻乐拼命想要抓住那个声音，却发现眼前是崩塌的一切，不自觉地抹上眼角，湿湿的。
“小姑娘，没事儿，不哭。”
一个男人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表情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悲哀的、可怜的？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站了起来。
苻乐的父亲被那个说着没事儿的人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这栋老房子。
她时常坐在那个石阶上看着街角发呆，希望着父亲的身影会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然后冲着她微笑……时间久了，竟忘记了坐在那里的意义。
灾难过后的一片狼藉，屋子是，回忆也是。
苻乐记得那天之后，女人扔掉了很多东西，她自己仿佛也丢掉了什么，她不再任性、顽皮，甚至不再放声哭泣，她开始对母亲有了不正常的依赖，总在害怕、不安，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支离破碎。
日子还是那样一点一点地渡过，几根银发出现在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额前，她让苻乐替她揪下这几根不合时宜的家伙，然后看着它们发呆，过一会儿，她便把它们轻轻地扔进风中，继续生活。
苻乐知道了什么叫做等待，在等待中她学会了一个人望着光点、一个人数着地上的裂纹……只是，有些等待不来的东西她选择了忘记，然后蜷缩进自己的被窝里，想象着那是某个梦里的臂弯。
生活对于苻乐来说是什么呢？
她只想继续依偎着母亲，然后在寒冷的黑夜里相互取暖。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