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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永昌寺的香火气呛得蒋允鼻腔发疼。他捏着从释空暗格翻出的账本,指腹碾过纸页上“蒋明辉”三个字,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指尖——1997年的账本,怎么会用2010年后才流行的防水油墨?
      “队长,□□在门口守着。”实习警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蒋允没应声,视线落在账本第一页的银行流水上:7月23日,500万转账,收款人签名栏的“蒋明辉”三个字,连笔弧度和父亲平时写“允”字时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父亲殉职后,局里收到的匿名举报信,说蒋明辉早就被走私集团收买,殉职现场不过是贼喊捉贼。那时他才十岁,躲在灵堂角落,听见父亲的老战友们低声说“老蒋的配枪编号都对不上”,手里攥着的虎符碎片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遗像玻璃上,像极了现在账本上晕开的墨点。
      尘缘的工作室亮着昏黄的落地灯。蒋允踹开门时,对方正趴在修复台上给青铜鼎描边,指尖沾着的靛青混着血丝,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红。“解释一下这个。”账本甩在工作台上,金属镇纸被撞得滚进颜料堆,溅脏了尘缘的白大褂。少年抬头时镜片上蒙着水汽,看见账本封面的瞬间,睫毛剧烈颤动。
      “0723的分红?”尘缘指尖划过日期,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碎玻璃般的锋利,“蒋队长,1997年7月23日,您父亲的追悼会在市局礼堂开了三个小时,而我母亲的尸体,当天下午刚从滇缅河捞上来——”他摘下眼镜,眼尾红得要滴出血,“您觉得,死人怎么签收银行转账?”蒋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见过太多罪犯用时间漏洞撒谎,但尘缘说话时喉结滚动的频率,和父亲当年教他打靶时说“屏住呼吸”的节奏分毫不差。
      “还有这里。”尘缘翻开账本第三页,指甲戳在“青铜器残件交易记录”上,“1997年6月,您父亲签收了三件商代爵杯——可根据博物馆档案,那批文物是当年9月才在盗洞发现的。”他突然抬头,瞳孔在灯光下泛着青铜特有的冷光,“释空连考古报告都没抄对,您就这么信了?”
      工作室的挂钟敲了十二下。蒋允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枪柄,那里还留着父亲握过的温度。尘缘突然扯松衬衫纽扣,露出苍白的胸口——左乳下方,蝴蝶形状的胎记边缘,蜿蜒着一道三指长的烫伤疤痕。“1997年7月22日,”尘缘的声音轻得像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您父亲带我躲进废弃仓库,走私犯追来时泼了汽油。他把我压在身下,后背烧得滋滋响,却还在我耳边说‘缘儿别怕,小允哥哥会带你看星星’。”疤痕在呼吸间起伏,像只想要展翅的蝶,“后来消防队员撬开仓库门,他的警服黏在我身上,脱下来时连皮带肉扯掉一块——就是现在这个位置。”
      蒋允的视线无法移开。那道疤痕的走向,和他掌心的虎符轮廓完全吻合,就像二十年前的火焰,早就在两人身上刻下了共生的印记。他突然想起循环中第一次触碰尘缘手腕时,对方肌肉瞬间绷紧的反应——原来不是害怕,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在火光里拼命护住自己的人。“所以释空伪造账本,”尘缘扣上衬衫纽扣,指尖在虎符缺口上敲了敲,“就是为了让你在‘抓我’和‘信我’之间发疯。他知道你最恨背叛,更知道你父亲的名字,是你唯一的软肋。”
      窗外突然响起闷雷。蒋允的手机在裤兜震动,是□□发来的消息:“队长,1997年银行系统根本没有电子转账记录!”他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听见尘缘轻声说:“你父亲的配枪,是不是刻着‘缘’字?那是我母亲送他的,说‘缘’字能挡住所有灾厄。”
      第一声滴答响,像冰锥刺进太阳穴。蒋允踉跄着扶住修复台,看见尘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耳后蝶形胎记不知何时蔓延到了脖颈,边缘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第二声滴答传来,这次他听清了——是从尘缘胸腔里传出的,和他手腕上的脉搏,跳动频率完全一致。“循环在加速。”尘缘按住自己的胸口,胎记随着心跳明灭,“释空启动了终极仪式,现在每一次滴答,都是我们的心跳在给时空门充能。”他突然抓住蒋允的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皮肤,正像青铜器般慢慢硬化,“等十二块残件归位,我的身体会变成祭祀的钥匙,而你——”
      窗外闪过刺目的闪电,将尘缘的半张脸映成青灰色。他没说完的话,被第三声滴答吞掉。蒋允发现工作室的落地钟早就停摆,指针永远指向三点十七分——正是他们第一次在循环中相遇的时间。“那天在博物馆,你为什么不跑?”蒋允突然问,指尖划过尘缘腕骨处的创可贴,那里还渗着血,“你早知道我会卷入循环,早知道释空的计划,为什么还要留在原地?”
      尘缘的睫毛上凝着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泪。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虎符碎片在蒋允掌心发烫:“因为我想让你亲自发现,”声音轻得像鼎中飘散的铜锈,“你父亲不是叛徒,而我——”第四声滴答响起时,工作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蒋允听见布料撕裂的窸窣声,接着是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是你父亲用命保护的人,是你小时候每天放学都要牵着手送回家的人,是你在循环里每次都要问‘你是谁’,却又每次都记得给我带创可贴的人。”
      闪电再次亮起,蒋允看见尘缘颈间的缺口正在闭合,而自己掌心的虎符碎片,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半枚虎符——另一半,正嵌在对方心口的疤痕中央。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是□□发来的紧急消息:【队长!释空的佛珠少了一颗!监控显示阿豹刚刚进入博物馆,目标《百骏图》残卷!】尘缘突然浑身僵硬,胎记亮如白昼:“他要拿走最后一块残件!蒋允,现在只有我们的血能阻止——”
      话没说完,工作室的玻璃轰然炸裂。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破窗而入,手术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和蒋允掏枪的动作同时响起。子弹擦过对方手腕,在金属化的皮肤上溅出火花,而阿豹摘下面具,泛红的瞳孔映着尘缘颈间的胎记,咧开嘴笑:“双生祭品终于合体了。释空师父说,等你们的心跳共振到十二次——”他举起染血的手术刀,刀刃上刻着新的铭文,“时空门就会打开,到时候你们会看见,蒋明辉的尸体,早就和祭祀鼎焊在一起了。”
      最后一声滴答,和枪声同时响起。蒋允看着尘缘在枪声中倒下,鲜血染红了修复台上的青铜鼎,而鼎身突然浮现完整的铭文:【双生血尽,门开无回】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最后一页,那行被泪水洇开的字:“小允,如果有天你遇见戴银脚链的孩子,记得带他回家——别像爸爸一样,连道歉信都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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