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隐线牵心 ...
-
谢知熙盯着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粉笔写就的“28”被窗外的阳光晒得发亮。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四周，整个高二年级都笼罩在一种紧绷的沉默里，连课间都只剩下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
“谢知熙。”许知微用笔帽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压低声音，“这道题你会不会？”
他回过神，看向同桌推过来的物理试卷。题目是关于斜面摩擦力的计算，恰巧是路唯泽昨晚给他重点讲解的类型。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笔尖停顿在μ符号上。
μ——摩擦系数。
他和路唯泽之间，越是靠近，阻力反而越大。自从电影院那个似是而非的触碰后，路唯泽反而收敛了那些明目张胆的撩拨，变成若即若离的试探。谢知熙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黑点。
“这里要分解重力。”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图上标出箭头。
教室后门传来熟悉的骚动。不用回头，谢知熙就知道是谁来了——整个学校只有一个人能在高三冲刺期还天天往高二楼层跑，并且每次出现都引发这样的动静。
路唯泽今天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连短袖的纽扣都扣好了，银灰色的头发却依然不驯地翘着几缕。他手里拿着两盒草莓牛奶，径直走到谢知熙桌前。
“李雯让我送模拟卷。”他放下一个文件袋，声音刻意放得很正式，眼神却带着笑，“顺便，给你的。”
草莓牛奶被推到试卷上，盒子上还带着小卖部冰柜的凉气。谢知熙注意到路唯泽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食指指节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划伤的。
“手怎么了？”他脱口而出。
路唯泽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弯起来，“担心我？”
他俯身撑在谢知熙课桌上，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昨天整理笔记太急，被活页夹刮的。”
这个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谢知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混着一点薄荷糖的气息。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突然变得很遥远。
“咳咳。”许知微在旁边假装咳嗽。
路唯泽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正经学长的表情，“高三下午有化学实验考核，放学可能赶不上送你回去了。”
“我又不是小孩，不用送。”谢知熙嘟囔着，把牛奶塞进抽屉。
“嗯，对。是我想送。”路唯泽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杨树。
谢知熙盯着那盒草莓牛奶，突然想起上周他们在图书馆补课时，路唯泽说过的话，“你喝牛奶舔嘴角的时候，真的特别像只小猫。”
“谢知熙，”许知微又戳了他一下，“老师看你呢。”
谢知熙才发现这会儿已经上课了，他猛地抬头，物理老师果然正盯着这个方向。谢知熙慌忙翻开课本，耳根发烫。课本上的字句在眼前跳动，却怎么也进不去脑子。
放学铃响起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谢知熙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路唯泽应该还在化学实验室，他犹豫着是等雨停还是直接冲回家。
“谢知熙！”
他转头，看见周驰野从高三楼跑过来，左耳的黑钻耳钉在暗沉的天色里依然闪亮。
“你男朋友让我送你。”周驰野晃了晃手里的伞，“他被化学老师扣下了，实验报告出了点问题。”
谢知熙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回。”
“呔！谢知熙，算我求你了，别这样，路大少爷会宰了我的。”周驰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上次小满把你拐去看电影，他念叨了三天【我瞎编的，没有这个情节，但这事你泽还真会做】。”
雨点开始砸下来，谢知熙只好钻进周驰野的伞下。伞挺大，两个人靠得不远不近。周驰野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和路唯泽的雪松气息完全不同。
“实话实说，”走到校门口时，周驰野突然开口，“你和路少，还真挺般配啊。”
谢知熙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什么？”
“别紧张。”周驰野笑得促狭，“全校都看得出来你俩的‘地下恋’，就你们还在那儿装。”他指了指马路对面，“喏，车在那儿。”
“嗯，谢谢你。”
“...真有礼貌哈，上车吧。”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露出路小满的笑脸，“快上来！要下大了！”
谢知熙刚坐进后座，路小满就转身递给他一个保温杯，“我哥让我准备的姜茶，说你没带伞肯定会淋湿。”
保温杯温热熨帖，谢知熙捧着它，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暖意。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
“路唯泽...实验报告怎么了？”他小声问。
路小满撇撇嘴，“他把氯化钠溶液配成了糖水，化学老师气疯了。”
“...啊？”
“因为他昨晚通宵给你整理物理笔记，今天实验课睡着了。”路小满翻了个白眼，“这人谈起恋爱来简直...”
周驰野猛踩刹车，路小满一头撞在前座椅背上。“周驰野！”她怒吼。
“红灯！”周驰野无辜地指向前方，在后视镜里对谢知熙眨了眨眼。
雨幕中的城市模糊成一片水彩画。谢知熙低头看着保温杯，热气氤氲中，他想起路唯泽眼下最近总是挂着的淡青色。
原来那些笔记，都是这样熬出来的啊。
车停在小区门口时，雨已经小了很多。谢知熙道谢下车，路小满突然摇下车窗，“知熙，你生日快到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礼物呀，我到时候买了送你呗。”
谢知熙愣在原地。我生日？5月28号...确实不远了。
“我都可以的。对了，你知不知道路唯泽喜欢什么啊？”
“嗯...不知道诶。但是我知道...”路小满露出神秘的微笑，“他最想要的，肯定是你——”
“路小满！”周驰野一把捂住她的嘴，“欢迎知熙先生乘坐周某人专属客车本次行车路线就此结束我们走了。”
黑色轿车就这样逃也似的开走了，留下谢知熙站在细雨里，脸烫得像发烧。
回到家，谢知熙发现母亲难得准时下班，正在厨房煮面。香气飘满整个客厅，是久违的家的味道。
“熙熙？”谢棠音探头出来，“发什么呆呢？洗手吃饭。”
晚餐时，谢棠音问起学校的情况。谢知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妈，你知道...送男生生日礼物该送什么吗？”
谢棠音筷子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路唯泽？”
“嗯。”
“他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谢棠音喝了口汤，“重要的是心意，不是价钱。”
谢知熙戳着碗里的荷包蛋，思绪飘远。路唯泽喜欢什么？篮球、摩托车、甜到发腻的草莓牛奶...还有，撩...撩他。
这个认知让谢知熙的耳根又烧了起来。
晚上十点，谢知熙正对着物理题发呆，手机突然震动。路唯泽的消息跳出来：
「睡了吗？」
「没。实验报告写完了？」
「嗯。被罚抄二十遍离子方程式 T×T」
谢知熙几乎能想象路唯泽说这句话时委屈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打字：
「怎么配成糖水？」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却是：
「想尝尝是不是和你一样甜」
谢知熙把脸埋进枕头里，心跳快得不像话。这个人怎么能在被罚抄的时候还说这种话？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明天见。记得喝姜茶」
谢知熙看向书桌上空了的保温杯，突然做了个决定。他打开电脑，搜索附近的纹身店。
路唯泽脖颈后的狼头纹身，他曾经问过一次。那是路唯泽十八岁生日时自己设计的。谢知熙点开一家评价很好的店，预约了周末的时间。
他想在路唯泽十九岁生日那天，送他一个新的纹身。一个小小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在窗台上勾勒出模糊的亮边。谢知熙躺在床上，想着路唯泽指节上的伤口，想着他通宵整理的笔记。
μ——摩擦系数。或许有些阻力，但本就是让彼此靠得更近的必要条件。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隐线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