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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小乡巴佬 ...

  •   徐骋六点半就开始叫沈星野,晚了又热又晒,下地干活的人起得都早。
      当徐骋第三次去拽沈星野胳膊时,险些被这大少爷一脚飞踹误伤了命根子,随即而来一抡胳膊,鼻子都差点砸歪了。
      沈星野侧个身继续睡了。
      徐骋捂着又酸又疼的鼻子也不再叫他了。
      唉,这以后上学可咋办呀,高中在县里,骑车都得快一个小时,徐骋都是五点多就起了,难不成跟着沈星野一起住校?他又放心不下爷爷……当然还有大黄。

      徐骋闷着脸喝汤,爷爷嘿嘿笑着:“叫不起来?”
      徐骋没抬头,叨了一口腌萝卜咬得嘎嘣脆。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跟你不熟,别着急,”徐爷爷的汤已经喝完了,他拄着膝盖悠悠起身“我走了,你王婶家杀猪了,送了点肉,中午给那孩子做炸酱面吃吧。”
      徐骋点着头应了一声。
      家里西瓜熟了,爷爷每天摘点骑着三轮车到镇上卖,中午随便对付一口干馍配西瓜,不回来吃了。

      徐骋给沈星野留了饭,厨房灶台能收拾的先收拾干净,接着就趴桌上开始刷卷子。
      沈星野九点多钟被尿憋醒了,饶是如此,坐床上瞅着学习的徐骋也不忘有仇必报:“叫叫叫,叫你妈!没我在你不也要割你那猪头草,自己去呗,想让老子给当啦啦队呀!”
      徐骋绷着小脸转身看沈星野穿拖鞋,大少爷气性不减,穿了鞋也不着急去茅房,叉着腰到徐骋跟前,照人肩膀推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揍你?别他妈没事找抽!”
      沈星野黑沉着脸,转身出去了。
      将到门口,“汪汪汪”几声也没个心理准备,沈星野缩脖子抱头咋咋呼呼全让徐骋看了热闹。
      “大黄!过来。”
      徐骋召回了恶犬,沈星野总算骂骂咧咧出去了。

      俩人往山上走都快十点了,徐骋给沈星野的草帽自然是被嫌弃的不行,大少爷就是晒死也不可影响发型。
      徐骋戴着草帽背着竹篓,山里信号不好,沈星野连手机都嫌沉,撂进竹篓里,不停撩着衣服下摆往上扇风。
      大黄倒是精神头十足,跑得快,不时立在前边等他们。
      “就没个车吗?”沈星野抬胳膊擦汗,眼皮儿上都是晶莹的水珠,“明天别想让我再来。”
      徐骋认真想了一会儿:“山上不好上车,都是这么走的,你要真走不动咱现在回去拉王婶家的驴给你骑,不过她家驴脾气不太好,也认生。”
      沈星野莫名想到一个农村老汉,拉着驴,上面坐着新娶的小媳妇,一身红,笑起来又羞又臊的……
      咦~沈星野嫌弃地直甩头,汗津津的胳膊起了一层小疙瘩。

      约莫走了四十多分钟,沈星野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白净一张脸都快黑成沼泽地了。
      徐骋总算在一片绿油油的植物面前停住了脚步,他朝四周观望了一下,找了个玉米地旁的阴凉地放下了竹篓,大黄也在原地转圈,吃哈吃哈地吐着舌头,看样子热得不轻。
      沈星野甩着汗跟了过去,后背衣料湿了很不舒服,干脆抄起下摆脱了,打着赤膊看徐蹭又忙活啥。
      徐骋先是从竹篓里掏出镰刀,又捞出一个野餐垫一样的东西铺在树荫底下,接着又去竹篓里捞出……半个西瓜?
      沈星野觉得徐骋非常有老妈子的潜质,半个西瓜用保鲜膜包着,他还贴心递给沈星野一个不锈钢勺子。
      沈星野脱了鞋盘腿坐垫子上开始炫西瓜,徐骋又从竹篓里掏出水壶和一个搪瓷碗,拧开瓶盖倒了水进去招呼大黄喝。
      “你要困就再睡会儿,我半个小时就好。”徐骋说。

      一阵山风吹过来,沈星野身上的汗也落了,甜滋滋的西瓜一口接着一口,刚刚对人家冷嘲热讽的嘴脸全丢干净了。
      他这会儿特别想他姥姥,这倒不是说,姥姥也带他下过地。
      他们这家子,除了沈星野的爸爸,没一个农村人,从很小时起,沈星野的家人就不包含农村的爷爷奶奶那一家了,别人都说沈文斌是倒插门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姥姥姥爷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稀罕物,俩人都是学医的,都忙,三十多才生的李欣悦,在那个年代也是少见了。姥爷后来当了南城人民医院的院长,姥姥要兼顾家庭一些,就往行政岗位调了调,李欣悦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千娇百宠、众星拱月地长大。
      轮到沈星野,隔辈亲就更夸张了,沈星野跟别人小孩打架,不听解释,肯定是对方的错,必须家长领着给沈新野道歉。沈星野跟别人小孩抢东西,二话不说,上车就带沈星野买个更大更贵的。沈星野不好好吃饭,沈文斌说他饿得轻,势必要饿他几顿纠正习惯,姥姥哪里看得了他挨饿,半晌午就带着沈星野出去了,点啥买啥,挨饿是不可能挨饿的。

      沈星野这么大了,怎么会不懂姥姥姥爷这种做法就是溺爱,可是谁又能说自己不享受这种无条件的偏爱呢。
      被宠着被惯着的感觉丢了好多年了,徐骋说他的姥姥姥爷走得太早,沈星野这边又何尝不是呢,李欣悦说医院很忙很累,老人家早些年透支了身体,有钱也救不回来。
      瞧瞧,徐骋还总觉得医生本事多大呢。

      徐骋给他留的早饭沈星野看见了,萝卜咸菜小米粥,旁边还有包子和煮鸡蛋。
      沈星野还置着自己的起床气,饭是一口没吃。走了这么一遭山路,沈星野又热又渴又饿。
      徐骋全都预料到了,并且像姥姥那样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这种错误让沈星野无意识间心上生出柔软的嫩芽,连带着看烈日下埋头割草的土包子都更顺眼了一些。

      柔软是沈大少爷的事儿,错误还得徐骋担着。
      一人一狗,干巴着能着火的嘴过来,四只眼睛愣住了。
      半个西瓜扣在远处玉米地里,蓝色塑料水壶躺在地上,滴灌浇水一般滋润着寸草都没的黄土。
      徐骋舔了舔干燥的唇,几个箭步过去把水壶拎了起来,就剩一瓶底儿了,徐骋仰头抿了一小口,其余全都倒进搪瓷碗里给了大黄。
      大黄显然没喝够,呜呜叫着表示抗议。

      沈星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瞪着满脸大汗的徐骋:“好了没,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无聊死了。”
      徐骋嗓子干没说话,点了点头等着收拾地垫。
      沈星野穿了鞋从垫子上起来:“水呢,西瓜太甜了。”
      徐骋指了指地垫不远处那片深色水迹又拎高水壶简略道:“洒了。”
      大中午头热,沈星野本来就体温高爱出汗,中间喝了一次水,随便拧了一下瓶盖,放的时候平不平也没操心,也是,他这样的,什么时候为这种细节操过心。

      两人一狗,一路无话,大黄在前面也蔫了吧唧快枯萎的样子。
      沈星野目光幽深地盯着徐骋汗湿的后背,他这人从不道歉的,逼急了蛮不讲理信口胡诌,反正都是别人的错。
      “我又不是故意的,”沈星野在烈日下眯缝着眼睛,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上砸“你摆什么谱!”
      徐骋转过头,额头、鼻尖都是亮晶晶的汗珠,他哑着嗓子哄小孩一样:“没说你故意的,我们赶紧回去吧,正中午头你别再中暑了,下次别出来这么晚了,会晒伤的。”
      沈星野这才勉为其难跟徐骋并排走。
      “人可以三天不喝水呢。”徐骋反倒安慰起沈星野,嗓音又哑又干。
      “你别说话,”沈星野一脸嫌弃“公鸭嗓子难听死了。”
      徐骋笑了笑,看着大少爷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也便不多说了。

      大黄一进门就扎进塑料水桶里伸着舌头呲溜呲溜猛喝水,徐骋从暖水壶里倒了水,抱碗喝得急,“嘶”一声烫了舌头还不忘嘱咐沈星野晚会儿凉凉再喝。
      下一刻,转身就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沈星野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了会儿,徐骋喝完很满足的“啊”了一声,瞧见沈星野朝他伸出的胳膊,愣了愣,接着摇头:“你别喝这生水,万一拉肚子。”
      “那你还喝?”沈星野问。
      徐骋嘿嘿一笑,沈星野注意到他的牙齿很小整整齐齐还挺白:“我们家的细菌也认生。”

      徐骋说要给沈星野做他最拿手的炸酱面,沈星野本来是想回屋抱着手机打游戏的,看徐骋熟练的和面又不免想到姥姥。
      姥姥做的手擀面也很好吃,这种面条随便配点菜他都能吃两碗,可惜,娇惯长大的李欣悦没学过,姥姥走后,沈星野再也没吃过这一口了,外面卖的他也吃过,怎么也不是姥姥的味儿了,沈星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差哪,反正吃一口就知道不对。
      沈星野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聊了,捏着个面团扯扯拽拽玩了好一会儿。

      “哥,你都喜欢吃啥呀。”徐骋已经在案板上摊出一个熟悉的大面饼,突然抬头问他。
      沈星野看他一眼,不合时宜想到一句“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虽说这句不太合适他也知道徐骋这是想讨好他,沈星野把面团丢去一边,拍了拍沾满面粉的手,故意刁难:“我喜欢吃日料,还喜欢吃榴莲、车厘子,汉堡炸鸡薯条匹萨牛排我都喜欢。”
      小乡巴佬,别说做给我吃了,自己都没见过吧。
      徐骋拎着刀开始切面条,语气没有半点羞恼:“哥喜欢吃的这么多呀,挺好的,比那些张嘴就随便的好太多了,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说出来,我怕我太笨,总猜错再惹你生气。”
      沈星野都不知道要夸他脾气好还是嘴会说了,不是说穷人的自尊心很强吗?这人要么就是脸皮够厚,要么就是足够能装,沈星野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有些先入为主的意识存在了十几年,沈星野不免映射到徐骋身上,要怪只能怪沈文斌,没给他留下半点农村人憨厚朴实的正面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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