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血色(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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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6
凌晨时分，郊区伸手不见五指。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树木、每一栋房屋，都裹挟着厚重的墨色陷入熟睡。一条没有路灯的公路，像一条蜿蜒的黑蛇，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与嘈杂，天地间万物已然融入静谧的空气之中。
不过，静止的画面总会在某一刻悄然消逝，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遥遥地，在道路与地平线的交界处，那原本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地方，突然闪起了星星亮点。
这些亮点起初十分微弱，若有若无，让人难以捉摸。然而光线越来越强，从最初那微弱的星星点点，逐渐汇聚成了明亮的光束。
光束如同利剑一般，划开了黑暗。
哗——
一辆在夜色中已不辨颜色的厢式货车疾驰而去。
亮意刚淡下些许，还未全然恢复的空间再次被光芒笼罩。
哗——
一辆出租车缀行而过。
尘土飞扬间，一前一后两辆车渐行渐远，天地再次重回寂静。
……
程文钦手扶着方向盘，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副驾驶的黎灼野也好不到哪里去，精疲力竭却还在拼命保持专注。
这几个钟头的跟踪下来，他们在七七八八的县道乡道上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此时想必已经离滨原城区很远了。加之信号不好，后面的兄弟联系不上他们，一时也追不上来。
眼见着前面的货车就要拐下公路，驶上一条连四级都算不上的等外公路。
程文钦也准备跟着拐上去。
旁边黎灼野伸手握住了他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直走。”
程文钦偏头看了一眼黎灼野：“可是……”
他的声音颤抖。不仅源于累，更是因为害怕。
“听我的，直走。”黎灼野轻声说。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车厢中却显得格外有份量。
终于，货车拐下公路，逐渐没入黑暗，而出租车没有减速，保持着直行方向继续行驶。光亮标示着两车的方位，渐行渐远。
又开了一段距离，程文钦终于停下车。
黎灼野把一瓶水拧开，递给他。
“为什么……”程文钦并无动作，双目放空，根本没有注意到黎灼野递来的水。
“文钦，你现在太累、太着急，已经失去最基本的判断了。”黎灼野把水瓶塞到他手里，“这段公路车少，过路的车根本就没几辆，就算他们再愚钝，一辆车跟他们同路这么久，更何况还是城区的出租车，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察觉到又怎么样？他们就一车人，我们也不是完全没胜算。”
“你疯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但至少现在小释只是被绑走了，没有生命危险，你现在贸然行动，要是他们对他做点什么……”
程文钦重重闭了下眼睛。
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那个方向是一大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区，翻过几座山就能到海边，但由于水域陆域条件都不好，交通也不便捷，再加上滨原本就不差港口，所以基本没人开发。
“真的可以吗？”程文钦咬紧下唇，“那样的地方，我怕小释……”
黎灼野一拍他肩膀打断他的话音：“文钦，冷静一点。换作以前，你肯定能看出来，我大概可以猜到他们要去哪里。”
“什么意思？”程文钦扭头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我长话短说。”刚刚过去的时间里，黎灼野已经差不多把事件厘了一遍，“你知道，我上次来滨原办了个电诈案，其实这次，还是那个案子。”
几个月前，黎灼野在内的匪定警探前来滨原，联合滨原技侦警探以及后备警队的同志，共同侦办一起电信诈骗案，最终成功捣毁了一个电诈团伙窝点。不过行动还是出了突发状况，团伙头目并未落网，几个主要成员的踪迹也纷纷在周边地区出现。主要负责的匪定警探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离开滨原前去展开追捕行动……可惜结果依旧不尽人意，匪定警方为此憋了一肚子气。黎灼野此行前来滨原正是要重新复盘案件，分析问题所在。
“以龙冈为首的电诈团伙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之前我们一路追查，最后于一个藏匿在山区的小村庄——金璃村，锁定了他们的据点。行动的多次部署以及最后的行动我都有参与，现在虽然具体方位不同，但大致方向我不会认错。”
说着黎灼野伸出手，朝刚刚与货车分离的方向点点：“那条路往里面走只可能有一个目的地，就是金璃村。”
程文钦愣住了：“你意思是，小释被他们作为目标抓走的？可是……”
对电诈犯来说，这个叫江一杰的平头老百姓，父母双亡、小学肄业，如果不想搞出大动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不能确定。”黎灼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费解的问题，眉头又皱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龙冈未落网，但他的残余势力已经不在滨原，也不足以继续动作。金璃村本身又与龙冈并无关联，仅仅只是划出一片区域作为据点，按理说确实不应该还存在相关业务……
“这样，”他抬眼直视程文钦，“你现在赶紧联系好后援，我们换条路先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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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奎子鉴点点头，虽然电话那头的程文钦没有透露多余的情绪，但他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焦灼，“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他拨通了冯湘的号码，转告汇报程文钦的发现。
冯湘在电话那头快速做记录。待基本言毕，奎子鉴停顿片刻又接着补充道：“还有，马上安排下去，定位程文钦，让一批后备警队的兄弟随时待命。”
“明白了。”
通话结束，奎子鉴几乎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他放下手机，抬眼集中了面前的大型显示屏。
此刻他身处监控室，正实时关注着付昀廷对于辰远的第二次讯问。
“我们再确认一次，”画面中付昀廷屈指扣了扣桌面，紧紧盯着于辰远的眼睛，“你在崇棠驿的一系列行为是受阮回源指使，而阮回源又是在替一个‘罗老板’办事，是不是这样？”
“是。”
付昀廷点点头：“很好，那关于这个罗老板，你了解多少？”
于辰远叹口气，纵使被桎梏在坚硬的审讯椅上，他还是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你们知道金璃村吗？”
奎子鉴心下一惊。他刚刚跟程文钦通话才甫一了解到金璃村，现在就冷不防听于辰远又提到一次，实在很难不叫人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林朔荫闻言赶紧叫人去把近期办理的一个档案取了过来，解开牛皮袋，边阅览边举起对讲机：“有记录！我们前几个月协助匪定侦办过一起电诈案，犯罪据点正是金璃村。”
付昀廷向于辰远简单转述了林朔荫的话。
于辰远听得很敷衍，不甚在意的样子：“就是那里。罗老板近期要出国，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只知道他手头有一大批货急需出手，并为之不择手段。崇棠驿那次事情败露后，在会所里爆炸毁掉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余下的很大一部分都在通过各种途径流出。作为面向境外的媒介，金璃村也是业务链中重要的一环，只是相对低调而已。”
负责记录的警探坐在付昀廷身旁，飞快敲击键盘把关键信息记载下来。
“关于罗老板计划出国一事，你还知道多少？猜测也可以。”
“金璃村由龙冈管理，前段时间出纰漏暴露了，被匪定的条子盯上，抓了些人。暴露是真，不过被逮捕的那些人都是罗老板授意的。”于辰远嗤笑一声，“他计划要通过金璃村偷渡出国，阮回源在这里扮演着负责罗老板和龙冈对接的角色，于是先来滨原处理金璃村的相关事宜，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滨原。”
“很好，”付昀廷确认同伴记完了，才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
“荃赫连，我们调查了你的档案，发现你的一切记录都始于七年前，并且线索同时指向了当时恰好失踪的一个人，通过一系列技术手段，我们已经可以基本确定你就是那个曾经名为于辰远的青年，你可以对此做出解释吗？”
他敏锐地捕捉到，于辰远在听这段话时，面部肌肉不甚明显地僵了一下。
“于辰远曾在高驿警探大学就读，毕业后做了其他工作，总的来说，履历上没有异样。”付昀廷观察着，继续道，“可是，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于辰远放弃参警；又是怎样的情形，令于辰远突然失踪？”
一旁记录的警探听到这里不由得挑起眉毛——高驿警探大学，那可是C国警界最高学府啊，而对面这个人……他无法将二者关联。
于辰远很快就调整回来。
“无可奉告。” 他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
“我们合理怀疑你的经历与你后面的行为之间存在关系……”
“我无可奉告。”
“作为……”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于辰远根本懒得听他讲道理，抬起头来，“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当然按你们的规矩来。”
付昀廷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你说。”
“我和阮回源有约，就在不久之后。给我个立功的机会。”
没人留意他眼中闪了闪，瘦削的面颊上透出一丝认真：“我可以协助你们抓捕阮回源。”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血色(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