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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随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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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二中实行早七晚九的作息制度,早晚自习早已正式实行。
为了方便纪临怀每天上下学,纪家在学校附近学区房的最好、最近地段买了套一百多平米的户型给纪临怀住,上下学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并让在纪家跟了十几年的保姆张姨去照顾他的起居。纪家提前跟学校打好了招呼,纪临怀成为七班唯一一个可以在饭点自由进出校门的人。
按道理,纪临怀每天晚餐应该回家吃,但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他走去校门口,从保安亭取了两袋东西便径直回班。
校服口袋里点手机嗡嗡震动。纪临怀接通手机,对面是一个中年女人柔和的声音。
“纪少爷,晚饭按您说的给您放门口了,黄色饭盒的那份是按您要求单独做的。”
“好,我知道了,麻烦张姨了。”
他挂断电话,加快步子朝教学楼走去。
夕阳散出柔光,一束束透窗洒进教室。他到教室的时候,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望着窗外独自发呆的少年。
少年的发丝泛着金色光晕,只是刘海有些长,遮住了半截眼睛。
纪临怀走到他身后,将黄色饭盒轻轻放在桌子上。
宋知南回头,愣了一下:“你说的找我有事,就是这个?”
“嗯,不然呢?你以为什么事情,”纪临怀在他旁边坐下,“吃饭吧,再不吃菜就凉了。”
宋知南回想起那天在食堂,纪临怀说吃不惯食堂就给他带饭,他以为只是句客套话,没想到真给他送来了。
宋知南缓缓开口:“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纪临怀打开保温饭盒盖子,热气腾腾的饭香飘出。
“我以为你昨天在食堂只是随口一说。”
纪临怀夹了块鱼肉递到嘴边:“怎么,不相信我会那么好心?”
“我,咳,我其实能坚持每天去食堂吃的。”
宋知南咽了口口水,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纪临怀的碗里。他想起了中午吃的泡面:因为不吃葱,所以没加蔬菜包,导致煮出来颜色的过于寡淡,他勉勉强强才吃完。
现在,他看着旁边人碗里的色泽诱人的红烧鱼块,馋得直咽口水。
纪临怀虽然没转头,但瞅到了有人在时不时往自己桌上看。
他唇角一提,道:“那行,先委屈一下你吃完这次,明天我让张姨少做一份。”
宋知南顿时有些后悔,但又不想被发现,只能无声抽气,沉默半天后开口道:“但是就是……食堂的饭菜有点难吃。”
“吃饭吧。”纪临怀笑意明显,给他打开了黄色饭盒盖子,里面是红烧鸡丁、芹菜牛肉、清炒西兰花,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
这些都是照着宋知南的口味特意做的。
“嗯,这些菜都没有加任何葱蒜,放心吃。”
宋知南有些恼。但张姨的手艺确实比学校好太多,他也就没再多说,开始埋头吃饭。
第一节晚自习如约而至,吴婉芝抱着一沓试卷进门。
班里瞬间传出哀嚎。
“嚷嚷啥呢,来,前后左右,位子拉开,这两节课考数学,中途不下课,”吴婉芝指挥着教室摆位子,又点了下坐在中间的一个男生,“科代表,上来发一下数学卷子。”
“刚开学不要给我蔫了吧唧的,都给我打足十分的精神,题目不是很难,大部分是今年学过的——哎哎,后面那个还在睡觉的,旁边的叫一下!”
哀嚎中,有个男生抱怨的声音有些大:“真搞不懂,学了的有啥好考的。”
声音被台上的吴婉芝听了个正着:“正是因为学了就要反复巩固,打牢基础!而且高中没有‘学过就不考’的规矩!”
男生立刻噤声。
宋知南把位子往后移。今晚他吃得有点撑,想趁着考试的两个小时好好睡一觉。
台上的吴婉芝数着试卷:“这是我们开学的第一次数学摸底考试,个位数的直接叫家长。”
前桌的林嘉礼瞬间慌神:“我靠不是吧,我学完一课忘一课,才开学几天啊,又要考试,还他妈要叫家长?!”
他是最害怕被请家长的那批,在家里,尤其是他的父亲对他的成绩管控得十分严格。家里人老是抱怨,书香门第的林家为什么出了个成绩倒数的。
他不情不愿地拖椅子,思考一会儿,转头凑向右边在翻书包的张子单:“哥们到时候咱们……”
张子单在七班属于不突出也不落后的那批,成绩常年在二十五名上下浮动。
张子单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点声。”
他又看了眼前桌的年晓蕾,对方正在看书。
他摇头:“不是我不帮,班长就坐在我前面,我不敢。”
“不是让你传答案,”林嘉礼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到时候把卷子往我这边靠,我视力好,能瞄到。”
“不是你抄我的,我数学就那点分,还没我自己的鞋码大。”
张子单朝后努嘴:“要我说,你直接悄悄给学神塞纸条,我看你和他关系不是挺好的,人家正确率多高,不比我靠谱。”
后座的纪临怀听得一清二楚,头也不抬:“不帮。”
悄悄交流的两人一顿,张子单摆手表示无可奈何。
“学神,”林嘉礼几乎是滑过去的,“你不帮我我要被我爸打死。”
纪临怀垂眸,似乎想到了什么,话,忽然改口:“你问问你后面的。他说帮,我就帮。”
林嘉礼立刻转向后桌:“南南!行行好,我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了!”
趴在桌子上的宋知南撑起身,睡眼惺忪:“纪临怀你是不是有病?”
某人面不改色:“他说不帮,那没办法了。”
考试进行了半个小时。林嘉礼这次没有走神,笔抡得要冒烟。后桌的宋知南却仍懒懒散散,现在还顿在选择题第五题,迟迟没有下笔。
吴婉芝在台上坐了有一会儿,便走下去开始巡堂。走到教室角落的时候,轻轻敲了敲宋知南的桌角:“加快速度。”
宋知南其实已经神游了好一会了——他本来打算睡觉的,却听到了“个位数要被请家长”,便不得不应付式的开始写题。
笔在试卷上刷刷作响,纪临怀做题速度很快,基本是掐着点写的。
他写基础题一道题不会超过一分钟,并且几乎不打草稿;而做到选择题最后一道这种综合拔高类题目,才会拿出草稿纸画图标记。
前黑板顶部钟表的指针正好走到第四十五分钟,他接着翻动试卷,开始写第二个应用题。
宋知南盯得入神,心里嘀咕这人简直不是人类。
林嘉礼还在抓耳挠腮,对着最后一个填空题愁眉苦脸,最终选择了依靠天意,于是抛起了橡皮;张子单比他强些,已经琢磨到了填空题后面。
宋知南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乎白净的卷子,只填了前四个选择题,他又对着下一个选择题盯了好一会儿,觉得头晕,索性趴下睡觉。
“考试还剩十五分钟,大家抓紧答题。”
宋知南惊醒,半边脸显出一片红印。
此时,旁边的翻页和唰唰声戛然而止。纪临怀已经检查完一遍答案。
宋知南探头,某人却在这时把胳膊压在卷子边缘。
“……”
“自己的卷子自己做。”纪临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宋知南悄悄竖了个中指。
收卷的时候,他胡乱的把剩下的选择题全填了“B”。
下晚自习时已经是九点半。
“我先走了,明天见!”林嘉礼招招手,与宋知南和纪临怀两人道了别,便往反方向走。
剩下的两人慢悠悠地走到了岔路口。
“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宋知南望向悠长的水泥路。路很长很黑,也有些泥泞。他转身刚准备离开,却被后方的人喊住了脚步。
“我送你。”昏黄的路灯散出光,轻轻地打在纪临怀的高挺的鼻梁上,只是有些背光,回头的少年看不清他的脸。
“不用。”
“路那么黑,你确定自己走?”
宋知南看了眼狭长漆黑的路,有些犹豫。
是啊,很黑。但是纪临怀转来之前,都是他一个人走回去的。
最近纪临怀总是送他回家,他开始一而三再而三地拒绝,但纪临怀很执着,送了几次后他便默认了。
宋知南咬咬唇,缓缓开口:“为什么非要要送我。”
他顿了几秒,继续道:“我,不是小孩……自己能走回去。”
纪临怀走近几步:“因为你怕黑。”
微风拂过少年额前的碎发,他的呼吸一滞。
“我记得,以前你最不喜欢下雨天,说下雨天老是外面黑黑的,”纪临怀继续道,“当时你老是跑来我家,说怕。”
宋知南耳根发热:“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这你都还记得。”
“所以,”纪临怀问,“要不要我送你?”
“……随便你。”
说完,宋知南便头也不回的迈开步子,他每走一步,忍不住偷偷看地上多出来的影子。
夜色已深,两个人一前一后,直至岔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