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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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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个多月不见，眼前的迟煦仿佛完全变了个人。曾经充满光彩的眸子变得浑浊呆滞，曾经强壮健美的身体变得消瘦虚弱。
迟煦被陈放搀扶着站在程子焱面前，在他们身后的保镖还推着一把轮椅。迟煦说什么都不肯坐着见程子焱，因为他自认没有这个资格。
“程医生……”迟煦刚一开口喉咙就哽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程子焱赶忙把他让进屋。“快点进来，你脚上有伤，先坐下再说。”
迟煦在陈放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来到客厅沙发边，保镖把轮椅停好之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程子焱来到迟煦面前，刚想扶他坐下，迟煦却猝不及防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程子焱赶忙去拉他，可迟煦只是一把攥住他的双手，泪眼朦胧地仰头望着他：“对不起……程医生……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对于程子焱所遭受的磨难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可是除了这句道歉，迟煦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程子焱轻声安慰他道：“迟煦，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这样。你先起来，不要一直跪着了，来，起来说话。”
迟煦却怎么都不肯起来，而是拉着他的手抵在自己额头，止不住地抽泣着。
程子焱求助地看向一旁的陈放，那意思是想让他帮自己把迟煦给拉起来。可陈放却摇了摇头：“程医生，你就让他跪吧，这样他心里能好受一点儿。”
程子焱无奈地低头看着迟煦，发现他的手背上和小臂上到处都布满了纵横交错结了痂的伤痕。他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对这样的伤痕太过熟悉，他接诊过许多精神上承受严重折磨的患者手臂上都带有类似的伤。
他向陈放问道：“这些伤都是他自己弄的对吗？”
陈放点了点头，把过去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那天迟雨在和程子焱交谈过后，回去就和梁瑾通了电话，把梁家宣布退婚之后迟煦这边所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梁瑾。她尤其着重讲述了程子焱的遭遇，并恳求梁瑾可以给迟景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退婚的事并非因为迟煦无法恢复记忆导致。梁瑾听完之后立刻答应下来，并且对自己的行为所造成的一连串后果表示歉意。
第二天，梁瑾就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则声明。她在声明里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并公布了她和小琪的真实关系，同时澄清退婚的事与迟煦失忆并无关联，她其实很久以前就想悔婚，之前一再地推迟婚礼就是在为自己准备退路。为了能够让迟景鸿不再迁怒于迟煦和程子焱，她甚至把全部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头上，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不论是迟煦还是梁家人对于她的性取向以及她要逃婚的事全都不知情。
这则声明就像一枚重磅炸弹被丢进了隽州富人圈，大家感叹梁瑾真人不露像的同时都在等着看梁家和迟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梁泽山在看到声明后，差点被这个不孝女给气到进医院。实际上，当初梁瑾和小琪先斩后奏去往国外站稳脚跟之后，立刻就向家里摊了牌，说她不会再听从家里安排做个提线木偶，以后她会靠自己生活，并且在国外和小琪完婚。梁泽山震怒不已，当即就要派人把梁瑾给抓回来。可梁瑾身处国外，梁泽山不可能像在国内那样利用手中的关系为所欲为。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争吵、责骂、冷战之后，梁泽山和女儿做了个约定，那就是梁瑾可以和小琪一直在外面生活下去，但为了梁家的声誉，梁瑾不可以对外公开出柜，取消婚约的事由梁泽山来处理，梁瑾不准再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梁瑾体谅父亲爱面子，不愿让梁家被人指指点点，于是便答应了父亲的要求。这之后大众就看到了梁家发布的那则取消婚约的公告，梁泽山为了能顺理成章地中断和迟家的合作，把退婚的责任全部推到了迟煦的头上，把自己的女儿打造成了这件事的受害者。而迟景鸿也因此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程子焱的头上。
如今梁瑾发出的这条声明等于是狠狠打了老父亲的脸，尽管她强调了梁家人对她的事并不知情，但显然这样的说辞很难令外人信服。正当梁泽山一边吞着降压药，一边思考着应对策略的时候，迟景鸿的电话就追杀过来了。
梁泽山在通话时谨小慎微，生怕会被录音，为了保住梁家的声誉，他一口咬定之前绝对不知道梁瑾是同性恋的事，说自己也被骗得很惨。然而迟景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在电话里把退婚给迟家造成的损失从头到尾细数了一遍。梁泽山这只老狐狸自然听得懂另一只老狐狸的暗语，迟景鸿这是借机要挟他跟他要补偿呢。虽然梁家的门户比迟家更大，可以不理会对方的要挟，可这件事毕竟是梁家理亏，不妥善处理会影响到梁家在生意场上的口碑，因此梁泽山在把各种场面话说尽后，终于亲口承诺要让之前和迟家拟定的合作蓝图全部按计划进行，并且将梁家最近新拓展的业务分一块蛋糕给迟家，以此对迟家表达歉意。
迟景鸿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对他来说迟煦和谁结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婚姻背后能带来的利益。现在预想中的利益不仅实现了，而且迟煦依然是单身，将来还可以再找个能带来利益的联姻伙伴，这简直再好不过。
迟景鸿害怕梁泽山反悔，放下电话后立刻开始着人准备各种合同文件，要把接下来的合作全部落实到纸面上。然后又成立了专门的小组，让他们去和梁家人对接，商讨项目实施的具体相关事宜。
迟景鸿这一忙活就是小半个月，等到一张又一张的合约被盖上梁氏下属集团的公章时，他在飘飘然的喜悦中才恍然想起自己那无辜的小儿子还在受苦。其实在梁瑾刚刚发布声明后不久，迟雨就找过迟景鸿，告诉他迟煦的状况非常不好，医生说他是急性发作的重度抑郁，躯体化反应十分严重。迟雨劝说迟景鸿，心病还须心药医，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解除婚约不是迟煦和程子焱的错，那不如就此放过他们，允许迟煦去见程子焱，这比让迟煦看多少医生吃多少药都管用。然而迟景鸿依然无法释怀自己的父权遭到挑衅，就是不肯松口让两人见面，只叮嘱迟雨让人看好迟煦，别让他自杀，然后就继续忙着跟梁家签合同去了。
等到他的兴奋告一段落，终于想起迟煦时，迟煦已经躺在医院里整个人半死不活了。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完全无法自主入睡，只有依靠强效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他的胃每时每刻都紧缩成一团，几乎吃不下任何像样的食物，还动不动就会剧烈呕吐。他常常会突发胸闷，感觉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无法正常呼吸。他还会时不时出现严重的心悸，突如其来的一阵混乱心跳让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他这辈子从来没感觉过这么疲劳，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酸软无力，有时还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一头疯狂的野兽，分分钟想要把他从里到外给撕成碎片，而他除了躺在那里绝望地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有一天，他从床上费力地爬起来想要去厕所时，突然眼前一黑，一头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住进医院之后，医生给他使用了更加强力的抗抑郁药物。药物阻断了他的喜怒哀乐，让他看上去憔悴中透着一股接近死亡的安宁。
当迟景鸿终于屈尊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神仿佛行将就木的迟煦。
迟煦看到父亲来，什么表示都没有，只表情一片空白地继续发着呆。
迟景鸿站在病床边，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他一阵，终究还是败给了血脉亲情。再怎么说迟煦也是他唯一的香火传递者，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威严和执念而真的让迟煦出什么事。大丈夫必须懂得审时度势，如果程子焱就是唯一那个可以让迟煦好好活下去的人，那他也只能妥协，帮着迟煦把程子焱给牢牢捆在身边。
“你就那么放不下他吗？”迟景鸿无奈地问道。
迟煦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声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我爱他。”
迟景鸿微微挑了下眉，眼神里流露出不屑。在他看来，爱情是男人最不需要的东西，自古以来干大事的男人有几个是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他非常看不上迟煦这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鬼样子，简直不想承认这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迟煦那早已不知所踪的生母，一定是那个女人把这种脆弱无用的感情遗传给了迟煦。
“迟煦，你得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将来是要继承整个迟家产业的，你不能这么软弱，被感情上的这么点小事儿给打倒。你可以喜欢一个人，但必须要有度，绝对不能让他占据你的整个人生，因为这样等于把你自己的软肋交到了别人手上，他就可以任意拿捏你甚至利用你。”
迟煦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说教，没有一丁点反应。
迟景鸿暗暗咬了咬牙，终于松口道：“就算将来你和那个程子焱在一起，你也必须要时刻记住我说的这些话。”
迟煦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呆了很久，才迟钝地听出迟景鸿的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他缓缓把头转向迟景鸿，茫然的目光里闪动起微弱的期待。
迟景鸿板着脸说道：“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想和谁在一起，你自己决定吧。我年纪大了，不想再管你这些事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就带着一脸的不屑转身离开了病房。
单纯的迟煦无法理解迟景鸿这样隐晦的表达方式，他反反复复向迟雨和陈放确认了好多遍，才终于敢相信父亲是允许他去找程子焱了。
迟煦一分钟都等不了，当即让陈放带自己来找程子焱。车子发动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流下眼泪。他是可以去见程子焱了，可是程子焱在遭遇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之后，凭什么还愿意见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