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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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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成年之后迟迟未能标记一只及以上雌虫的雄虫,才会遇到这种尴尬的难题,在与某个基因匹配度过高的雌虫近距离接触时,会产生枯竭反应。
他们的尾钩会无法控制地伸出来,模仿原始的雄虫先祖,像蟒蛇一样不断收紧,拴牢自己看中的对象,还会难以自控地向外散发精神力,企图压制住猎物,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两虫尴尬地僵持在原地。
“阁下,我去找医虫。”伊卡洛斯面皮发热,在精神力压迫下强忍住身体每一个细胞叫嚣的臣服,缓缓伸手,将小臂上存在感越来越强烈的尾钩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试图将其取下来。
“你别动,不用管我。”裴颐双拳攥紧,白皙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艰难痛苦地保持着理智,眼睛在黑色的人类单瞳与虫族原型的多瞳之间不断切换,伊卡洛斯一瞬间产生了被某种冷酷残忍的野兽盯着的错觉。
“这是雄虫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要讳疾忌医,小虫崽都知道不舒服要看医生的。”伊卡洛斯略带慌张地垂下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嗅觉变得更敏锐了,高匹配度雌虫的气味几乎要让他从血脉里整个燃烧起来。裴颐喘息着,偏开头,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缓慢地倚着玻璃展柜坐下来,刻意不去看自己在玻璃上和在伊卡洛斯眼中的倒影。
伊卡洛斯蜷着修长十指,一动也不敢动,小臂依然被雄虫的尾钩紧紧地缠着,尾钩焦虑不安地在他敏感的手腕内侧划拉来划拉去,莫名透露出几分垂头丧气,尖端有气无力地蹭着他覆有一层薄茧的掌心。
裴颐拽住自己这一头,粗暴地拉扯几下尾钩,想要将它从伊卡洛斯的小臂上拽下来。
伊卡洛斯倒抽一口冷气,慌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动。
雄虫的尾钩是相当重要和脆弱的器官,用这么大的力气拉扯一定会受伤的。
皮肤接触的刹那,伊卡洛斯只觉得被他攥着的那只白皙的手难以自控地颤抖了一下,掌心渗出湿热的汗水。
“稍等就好了,抱歉耽误你一些时间。”裴颐没能把自己和对方分开,抽回了手,指挥机器人管家将门窗关死,不许任何虫进来。然后屈起膝盖,把头埋下去,声音沉闷而沙哑,但语气十分坚决。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烧红,渗出了汗水,尾钩的温度越来越高,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这可不像一点要好了的样子,伊卡洛斯想。
他果断打开光脑,给管家留言,同时联系了自己的发小——一只研究虫族性与繁衍的医虫。讨论了一会儿,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伊卡洛斯抬头望向蜷缩在柜子旁的裴颐,目光闪烁,心中仍犹疑不定。
“有些雄虫就是这样,拒绝接触雌虫,比如雄雄恋的虫。雄虫成年之后,还长期不与雌虫进行□□交换,不标记雌虫,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比如信息腺早衰,寿命严重折损,产生这种类似于求生本能的枯竭反应。”
“怎么办?缺啥补啥呗,多与雌虫接触来进行脱敏治疗,从简单的肢体接触到床上的标记,一步步来。但如果这只雄虫本来就可以接受身体接触,那么光贴贴就没有,至少要亲亲小嘴吃吃舌头才行。”一向性子不正经的发小这样回复。
伊卡洛斯尴尬地切换到和管家的聊天框,静默地等待了几分钟,那边还没有回应。无论如何不能任由阁下这样难受,他打算先采取一些行动。
伊卡洛斯垂眸盯着雄虫有些苍白的柔软薄唇,发了一小会儿呆,自动忽略了发小的怂恿。因为未经同意贸然亲吻对方实在是很唐突很失礼的行为,即便这样做的出发点只是为了缓解痛苦。
□□有很多种,唾液、血液还有一些众所周知的几种性腺分泌液都包含在内,因此□□交换的方式也不止接吻。伊卡洛斯选择给虚弱的雄虫喂一些自己的血液。
但是喂血也好不到哪里去,伊卡洛斯悄悄在心里叹气,阁下身上总是一尘不染,想必会很嫌弃血腥味,雄虫如果要发怒怪罪他的自作主张,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拿起桌上的小刀,挽起袖子,在手掌上缓缓划下,血液淌了出来。
伊卡洛斯在轮椅上调整一下姿势,更加靠近缩在一处的裴颐并抚了抚对方的肩膀。
裴颐费力地抬起无比沉重的头,双眼微睁,额发微湿,眼神恍惚,疲惫而困惑地望向雌虫。
伊卡洛斯喉结上下滚了滚,只觉得他这副模样可怜又可爱,摊开手掌凑到他唇边。
裴颐此时已经意识不清无法思考了,闻见血液中信息素诱人的香气,遵循着雄虫的本能,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伊卡洛斯,双唇慢慢张开,试探性地探出舌尖。
湿热柔软的舌尖落在掌心的那一刻,仿佛电流通过全身,烟花在脑中炸裂,带来了难以自控的心悸的感觉,鸡皮疙瘩从胳膊爬上了脖颈。
伊卡洛斯手指微蜷,躲避着雄虫直勾勾的依赖的眼神,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这是在救虫,不要瞎想。
依偎在他身旁的雄虫得不到回应,像个委屈的小虫崽一样,任性地伸手将他的脸扭过来,逼迫他直视自己,以目光表达抗议。
伊卡洛斯一面感受着雄虫灼热的体温,和落在掌心湿热柔软的触感,一面僵硬地与他对视。
雄虫埋下脸,舌头从掌心慢慢滑下来,从掌心,到指根,连指尖也不放过,红艳艳的双唇吮吸着雌虫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像虫崽子恋恋不舍地咂着奶嘴。
伊卡洛斯控制不住十指的颤抖,掌心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血液的甜腥、雄虫身上的温暖气息和唾液中的特殊香气氤氲在一处,让嗅觉敏锐的雌虫头晕目眩。
雄虫一点点舔舐净了血液,又好奇地凑近来,脸对脸贴了贴伊卡洛斯通红的双颊,仿佛在探对方的体温,然后以不容拒绝的速度,滑落下来,伏在伊卡洛斯身上,枕着可靠的肩膀沉沉睡去了。
徒留伊卡洛斯一虫,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坐在原地,静静听着自己一声比一声更为迅疾的心跳,独自感受着双方难以控制的身体反应。
裴颐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床头的仪器闪烁着绿光,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林赛管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已经静静等候很久了。
裴颐沙哑着嗓音道:“请代我向荷尔德林少将道歉。”
林赛管家说:“在你道歉之前,他就已经表达了谅解。”
裴颐移开目光,望向窗外。
恢复前世的记忆时,他尚处于虫型不能长期稳定的少年时期,恍恍惚惚在野外四处游走,被雄虫保护组织的虫送到了虫蜕俱乐部的虫池。
十年前尚未研制出控制虫型的药物,虫蜕俱乐部的深池里燃着加剧躁狂的香料,爬满了与家虫走散的无法保持人型的蜕变期狂躁雄虫,它们一只只面目狰狞,对新鲜血肉和厮杀充满了渴望。
十年前执掌虫蜕俱乐部和雄虫保护组织的是贵族雄虫卡罗辛——在五年后的大清洗中被击毙的极端厌雌主义余孽。
他将邪教杜撰的荒谬传说奉为圭臬,认为雄虫蜕变最好的养料是雌虫的血肉,虫蜕期的雄虫吃下雌虫新鲜血肉就能平安度过虫蜕期,觉醒古老纯净的虫族血脉。
于是裴颐亲眼看见为了避免雄虫们相互厮杀,雄虫玩腻了雌虫,就给他们注射药剂,摘除虫翼,从高台扔到池中。
然后被数十只失去理智的雄虫在药物作用下,用稚弱无力的爪子牙齿一口口撕碎。鲜血碎肢满地,银色镜面池壁和天花板倒映出狰狞恐怖的景象。
十年前与现在不同,那时婚姻是奴印、是带着倒刺的枷锁,是锐利的剔骨刀。
一纸婚书,就能把雌虫们变成各自雄主的玩具和私有财产,仍由雄虫践踏、羞辱和驱使。
裴颐清醒地缩在虫池的角落里,在四周的厮杀和血腥中,逼迫自己艰难地保持着清醒。
那时雄父和雌父恰巧脱不开身,当林赛管家带着虫赶到时已经过去了整整8个小时。
后来裴颐听说,短短三月间,数百雌虫葬身于彼,其中甚至包含功勋卓著、本该前途无量的军雌。
仅仅存世三个月的虫蜕俱乐部就是一场虫族相食的秘密实验,直到数位少年雄虫因心理创伤而自杀,才最终被禁止。
五年后,阿瑞斯亲王厚积薄发,发动了针对极端分子的大清洗,以滥用职权、传播邪教及残害雄虫的罪名斩杀了雄虫卡罗辛等一众罪大恶极雄虫。
雌父自己也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在巨大压力下被迫放弃了军权,还遭遇了十几次残忍的刺杀。
清醒之后离开俱乐部的雄虫每一只都闭口不言,其中的许多早早夭折,根本没能活到成年。
而当年遇难的雌虫恰巧都是孑然一身的孤儿,也没有虫孤注一掷地为他们讨回公道。
为大局考虑,虫蜕俱乐部的血腥秘密并未公之于众,而是被彻底地封存和销毁。
裴颐回家以后,好几个星期都不肯开口说话,本就不爱社交,从那以后更是远离交际喧嚷,独处时也不敢看自己部分虫化的模样。
时至今日,虽然能够与家人、与朋友近正常相处,也不再回避必需的公务社交,但他从那以后便深深地抗拒谈情说爱,抗拒婚姻,即便面前就有双亲的恩爱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