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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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云灿问他想不想出去玩，他说：“马上小学门口要举行斗蝉大会，你参加吗？”
夏天的蝉鸣声里，他的声音清亮动听，裴屿转过头去注视着他，不否认，也不点头。
于是云灿单方面决定要带他去了。
尽管，那是小学生的游戏。
他带着裴屿，骑着自行车，先带着人骑到了附近的柚子园，那是一个很高的小山丘，自行车停在山脚下，还要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一直往上走，最山顶处，有一片空地，一个废弃的轮胎秋千。
夏日的烈阳暴晒，云灿走到顶峰，掀起短袖的衣摆扇风，露出一截白得发亮，紧绷有致的曲线，他放下手，看着慢吞吞的黑色影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站在最高处喊，声音响彻寰宇：“你不行啊！”
裴屿没吭声，唯有呼吸粗重。
十八岁之前，他出行有人接送，从未有这么大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着他，从未有这么陡峭的山等着他攀爬，到了山顶，他几乎已经浑身脱力，双手撑这膝盖，汗珠从额头滑倒下巴上，一滴一滴的，狼狈不堪。
这时候他抿着唇，心想自己不应该把那手帕丢进垃圾桶里。
云灿看着他，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揉的皱巴巴的卫生纸：“擦擦。”
裴屿接过来，捋平纸张又叠成一个方块，沉着脸，一下一下的擦着汗，云灿看着，心想，不愧是城里来的少爷，真讲究。
柚子树低矮，云灿等他休息够了，笑着说：“这些蝉就喜欢待在这些树里，你捉一只你觉得叫声最大，叫的最好听的就行。”
裴屿问他：“怎么捉？”
他卡了一下壳，捉蝉能有什么技巧，看见就捉了呗，但是城里来的小少爷，可能连蝉都没见过。
云灿拉住他的手，嘟囔着道：“算了，你跟紧我，我替你抓一只。”
他的手很热，比他的要小一点，黑一点，但充满着健康和活力，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有一弯笑眯眯的月牙在上面。
那些柚子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前一天下过雨，叶子被冲刷的透亮干净，让他们沾上了好多潮湿的水珠，云灿像是小动物，左右摇摆的脑袋，听见叫声嘹亮的方向，蹿出去，看也不看地伸手抓住了一只黑蚱蝉，然后装进了塑料瓶子里。
他捧到裴屿面前不可思议地说：“你快看，这只真的超大！”
他做了成千上万遍，每一年的夏天，他都像今天这样，与其他人在林间穿梭，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得意地炫耀自己这一次又抓到来一只最大的蝉。
但今年，他把这只蝉送给了一个客人。
裴屿看着他，沉默地将塑料瓶子接过来，里面那只黑蚱蝉被林间投下来的一块光斑照耀着，身上覆盖着一层短短的金色绒毛，据说这种蝉叫声嘹亮，仿佛在说“吱～～”，很吵，很可爱，很受人们喜欢。
就跟云灿一样。
他收下了。
傍晚的小学门口，尘土飞扬的水泥地上，他们带着这只十八年来最大的蝉加入战局，它的叫声横扫千军，完败众人，被那群小学生们叫“万胜将军”。
云灿被这称呼笑倒在了他身上，方言从他嘴里说出来，语调黏在唇齿间，听得人心软。
裴屿突然问他：“那是什么意思？”那句方言。
云灿看向他，沉吟道。
“高树蝉声入晚云，不唯愁我亦愁君。”
等挽月河镇入夜了。
他就站在小卖部后的走廊楼梯口，看着那粼粼波动的河面。
那条河就像他波澜起伏的心，那里有一位神察觉到他的心思，从河水中盛腾而起烟波，问他，你是想要这颗腐烂的心，钢铁的心，还是普通人的心？
“你在看什么？”
他回神，看着漆黑的楼梯上里有个朦胧的重影子，他冲他歪着头，一双眼睛比他见过世界上最好的黑曜石还要透亮干净，闪烁着华彩，和他自己的黑影。
就装在那个小小的眼睛里。
他偏过头去，感觉喉咙发痒，心里有一只小猫在抓挠着。
开口，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没什么。”
少年洗过澡，趿拉着拖鞋，一跳一跳地蹦下来，肩上还有一条淡蓝色的毛巾，黑色的发梢上滴着水珠，他在余光里瞧他的侧脸，月光朦胧地披在他身上，像是穿了一件轻纱。
他收回目光，不看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云灿心想，真是沉默寡言，好像他再怎么努力，也挥不开裴屿心中的薄纱。
于是他提议道：“明天我们去县城玩儿吧，去游乐场，怎么样？”
他眉飞色舞，试图将自己的光照在身旁这座月色掩埋的孤岛上：“县城里什么都有。”
他总有办法让他感到开心的。
没等裴屿说话，他就拍拍他的肩，像是他们已经是多年的老友，熟稔地说：“我睡了，去洗澡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