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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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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个嚣张又讨厌的混蛋，一定会回来。
因为他不允许他缺席。
苏黎世的深秋，雨水敲打着私人医院顶楼监护室的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室内恒温恒湿，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空气净化器低沉的嗡鸣。
林砚坐在观察窗外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林氏集团第三季度的财报，数字精准，曲线漂亮，但他看了半晌，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内那个连接着无数管线的主机箱——那里封存着顾衍之残存的意识火种。
距离阿尔卑斯山那场爆炸已经过去三周。
存储器里的信号在顶尖设备和林砚近乎偏执的“情绪共鸣”疗法下，奇迹般地稳定下来，甚至偶尔会出现一些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波动，像是沉睡之人的脉搏。专家团队谨慎地表示，这超出了现有科学的认知范畴，他们更像是在未知领域摸索的探险家。
林砚不在乎。他只需要那个信号存在。
平板电脑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略显消瘦的脸颊和眼底不易察觉的青黑。这二十多天，他像一根绷紧的弦，一边遥控着庞大的林氏帝国稳定运转，一边守着这间监护室，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艾略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份热气腾腾的简餐放在他手边：“林先生，您必须吃点东西。”
林砚“嗯”了一声，没什么食欲，但还是拿起勺子，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食物。味道寡淡，如同嚼蜡。
“实验室那边有进展吗？”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艾略特摇头：“威尔逊的手稿加密等级极高，核心部分还没破解。不过，从已破解的边缘资料看，‘亥伯龙’能量场和生物密钥的结合，确实可能产生意识映射效应。顾先生的情况……或许是一种极端的‘意识锚定’，他的大部分意识在爆炸中消散，但最核心的‘存在印记’因为与您的密钥链接，被强行保留了下来。”
这些术语林砚已经听了无数遍。他更关心的是结果。“逆转的可能性？”
艾略特沉默了一下：“理论上有。如果能完全破解威尔逊的数据，找到安全引导意识回归的方法，并制造一个合适的‘容器’……”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希望渺茫，且伴随着巨大风险。意识回归到哪里？如何保证完整性？都是未知数。
林砚放下勺子，看着观察窗内那个冰冷的主机箱。容器……难道要让顾衍之永远以一段数据的形式存在吗？
不。他绝不接受。
就在这时，监护室内代表意识信号的主屏幕，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不同于以往的蜂鸣警报！
林砚猛地站起身，冲到观察窗前！
只见屏幕上原本平稳的波形，此刻正剧烈地、毫无规律地震荡起来，峰值时而冲高时而跌入谷底，像是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或挣扎！连接主机的几台辅助仪器也亮起了黄色警告灯！
“怎么回事？！”林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厉声问道。
里面的专家团队一阵忙乱，快速检查着各项参数。
“信号极度不稳定！能量流出现异常波动！”
“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外部干扰？或者……内部意识的剧烈活动？”
“尝试稳定能量输出！注射镇静类神经模拟剂！”
林砚看着屏幕上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波形，一种熟悉的、撕裂般的恐慌再次攫住了他。上一次看到这样混乱的信号，还是在阿尔卑斯山门关上的那一刻！
“顾衍之！”他忍不住拍打着厚厚的玻璃，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撑住！听到没有！我不准你再出事！”
也许是他的呼喊起了作用，也许是专家的措施生效了。那狂暴的波动在持续了惊心动魄的一分钟后，开始逐渐减弱，波形慢慢恢复了之前的规律，但整体强度，似乎比之前……微弱了一丝。
警报解除，仪器指示灯恢复绿色。
专家们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冷汗向林砚汇报：“暂时稳定了，但信号强度下降了3个百分点。原因不明，可能是意识本身的周期性波动，也可能是……”
“是什么？”林砚追问，目光死死盯着屏幕。
首席专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也可能是一种……自我消耗。维持这种‘濒意识态’需要巨大的能量，如果长期找不到回归的途径，意识本身可能会因为‘存在’的煎熬而逐渐……消散。”
消散。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林砚的心脏。所以他是在眼睁睁看着顾衍之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即使他拼尽全力，也只是延缓这个过程？
一股无力感混杂着滔天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恨威尔逊，恨罗斯柴尔德，恨这该死的芯片和命运！但他最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转身，大步走出监护区，来到走廊尽头的露天平台。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双手紧紧抓住湿滑的栏杆，指节泛白，望着楼下被雨幕模糊的城市灯火。
为什么偏偏是顾衍之？这个他斗了半辈子，讨厌了半辈子，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他全部生活的人？
那些互相算计的商业谈判，那些枪林弹雨里的并肩，那些别扭又真实的关心，那个狭窄帐篷里滚烫的掌心，那个爆炸前平静而深邃的眼神……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存储器屏幕上那个微弱却顽强的光点。
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忽然明白，那种每次见到顾衍之时莫名的烦躁和在意，那种被他撩拨时的恼怒和心悸，那种失去他时如同世界崩塌的绝望……早就超出了死对头或者盟友的范畴。
那是一种他从未承认，也从未经历过的，深刻而笨拙的感情。
雨水混合着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顾衍之……”他对着雨夜低语，声音破碎不堪，“你个混蛋……你赢了……我认输了……所以，你他妈的给我回来……听到没有……”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艾略特拿着一件干爽的外套走过来，默默披在他肩上。
“林先生，威尔逊手稿的核心加密部分……刚刚被破解了。”艾略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里面提到了一个……‘意识容器’的备用方案。”
林砚猛地转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眼中重新燃起骇人的亮光：“说！”
艾略特递过来一个防水平板，屏幕上显示着几行刚刚破译出来的、触目惊心的文字：
【……当‘钥匙’与‘锁’的羁绊足够深刻，意识锚点可暂时寄存于另一把‘钥匙’的潜意识深处，以‘共生’形态存在，等待回归契机。此法凶险，对宿主精神负荷极大，且需双方绝对信任与意识共鸣……此为绝境下不得已之选，成功率……未知。】
意识寄存？共生？
林砚的心脏狂跳起来。意思是……顾衍之残存的意识，可以暂时转移到他的……大脑里？
“绝对信任……意识共鸣……”他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他和顾衍之之间，有这种东西吗？
有的。
在仓库的枪火中，在阿尔卑斯的雪崩下，在最后那扇关闭的门前，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毫不犹豫的托付，就是最极致的信任。而他能通过情绪共鸣唤醒顾衍之的意识，就是最好的证明。
“成功率未知……”艾略特担忧地提醒，“这对您来说风险太大了，林先生！万一出现排斥，或者顾先生的意识对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做。”林砚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犹豫，眼神坚定得可怕，“立刻准备。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顾衍之的意识在机器里慢慢消散。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赌一把。将顾衍之放进自己的脑海里，听起来荒谬而危险，但比起彻底的失去，他宁愿承担这份风险。
至少，那样他们是在一起的。
艾略特看着林砚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立刻去安排。需要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和生物工程团队协同操作。”
林砚转身，重新望向雨夜中的城市。雨水冰冷，但他的心却因为做出了决定而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涌起一丝近乎悲壮的暖意。
顾衍之，你看，这次换我来抓住你了。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地狱，我们一起闯。
几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如果这能称之为手术的话）将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
林砚躺在特殊设计的手术椅上，头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传感器。旁边是那个承载着顾衍之意识的主机箱。
专家团队最后一次确认流程和风险。
“林先生，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您会感觉到顾先生意识的存在，甚至可能会看到一些他的记忆碎片。请务必保持精神稳定，引导他，而不是抗拒他。”
林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仪器启动。微弱的电流和特殊的能量场开始作用于他的大脑。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充盈感开始出现在意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注入。
紧接着，一些模糊的、不属于他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开始闪现：
——一个冰冷空旷的大宅，年幼的顾衍之独自对着棋盘的身影……
——第一次在商业谈判中击败对手时，那双锐利眼中一闪而过的孤独……
——看到他变成猫时，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惊讶和……笑意？
——最后爆炸的强光中，一个清晰的念头：【林砚，活下去。】
这些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顾衍之特有的气息和情感，冲刷着林砚的意识。没有排斥，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水乳交融般的熟悉感和……安心感。
仿佛顾衍之的意识碎片，本能地寻找着这个最契合的“港湾”。
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当最后一个连接端口关闭时，林砚缓缓睁开眼。
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多了一点什么。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存在感”，如同多了一个安静的室友，栖息在他意识的某个角落。不喧闹，不干扰，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带着顾衍之那特有的、哪怕只剩残魂也抹不掉的强势和……一丝微不可查的依赖。
成功了。
林砚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顾衍之，”他在心中默念，“欢迎……回家。”
仿佛是对他的回应，意识深处那个安静的存在，极其轻微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动了一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苏黎世的天空。
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们不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