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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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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保安来送狗粮时，已经是第二天了。那只傻狗已经美美地吃完午餐了。
周帏找了一只没用过的碗，把剩下的牛排从一条一条切成一块一块，又加了两个鸡蛋，和一些水煮过的土豆和白菜，做成了几份狗饭。
林挚正躺在沙发上，他一边玩手机，一边观摩傻狗摇着尾巴吃饭。
虽然周帏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很安静，但他知道，对方有点生气。
也不知道在气什么。这节骨眼儿上，人和狗还能吃上牛排，该烧香拜佛才对。
“你生气了？”他问周帏。
“……没有。”
有本事一辈子别说，憋死拉倒。
傻狗哼哧哼哧吃饭，周帏哗啦哗啦洗碗，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在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度秒如年。
等到水声结束，林挚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周帏开口：“你到底在气什么？”
擦干手，周帏转过来迎上他的目光：“我没有生气。”
林挚眯起眼睛，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说假话，这会让他觉得对方把他当傻子。
“你有，”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周帏面前仰头对视，“从昨晚开始你一直在生气。”
周帏抿了抿嘴角，“我不喜欢浪费食物。”
这次说的是实话。林挚在沉默中消化这句话：他是那个浪费食物的人，而周帏不喜欢浪费食物，所以周帏不喜欢他。
他偏着头，反问道：“我吃我自己的食物，还得经过你批准？”
仿佛还不够，又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
说完他死死盯着周帏看，恨不得在对方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周帏的眼里却平静无波：“是我越界了，抱歉，林先生。”
“你他妈能不能别装了？”林挚突然发火，“瞧不上我就直说！”
听到他们的争吵，小狗从饭盆里抬头，用大黑眼珠子盯着这两个说着奇怪语言的两脚兽看。难以忍受的沉默里，门终于救命般地被敲响。
周帏先在猫眼里看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门锁。
“林教授！”保安从门缝里钻进来，“你的狗粮来了！”
他把一袋巨大的狗粮放下，然后扭头看到林挚攥紧拳头脸色煞白地戳在地板上，立刻识相地闭嘴。
小两口吵架，躲远点好。
“我先走了啊。”说完立刻带上了门，逃之夭夭。
狗粮的香味招来了小狗，它躺倒在地上，用前爪和犬齿对付那层薄薄的塑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林挚没管它，自己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他想起周帏那副表面顺从、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行，就控制不住地火大。闭上眼睛，仰面倒在还没铺床单的床垫上，心里觉得这人没劲透了。
装死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翻了个面儿，脸对着窗玻璃。
哎？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栋楼位于正中间的位置，且没有树木遮挡，连小区大门口的喷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此刻小区大门外，聚集了一群装扮不似业主的人。他们正用双手拼命晃动闸门，体力好一些的，手脚并用地爬上三米高的栅栏，试图闯进小区里。
“周帏！”林挚打开卧室门，快步冲到客厅，然后拉着对方的胳膊往阳台上拽，“你看外面！”
刚刚在卧室里，他还能看见保安手拉手撑住闸门。现在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保安组成的防御已经被冲散，身影淹没在人海里。
像是大坝溃堤，一旦第一个“难民”闯入，后面的就蜂拥而至。他们从一号楼开始挨个儿搜寻。多数楼栋的门禁依然有效，偶有一两个出故障，“难民”们便如潮水般涌进去。
广播突然嘶嘶作响，却什么也没播报，直接进了刺耳的电流声。这电流声没有持续太久，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连小狗都察觉到了异常，它匍匐在地板上朝声音来源“汪汪”地吠叫。
周帏面色凝重，先去给入户门上了保险，然后回到阳台对林挚说：“有暴乱，应该是冲物资来的。”
“报警？”林挚问。
“可以试试，”周帏说，“但暴乱应该不止一起，警力恐怕不够及时支援。”
林挚掏出手机，还是按下了110。今天的等待时间似乎特别长，他一边听着提示音，一边皱眉看着窗外。冲进小区里的人群越来越庞大。就在他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我要报警，东璟小区有暴乱，目前伤亡不明。”
“收到先生，”接线员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平江市正有许多社区发生类似暴乱，请您务必锁好门窗，耐心等待警力支持。”
“预计多久？”
“目前无法估计。”
挂上电话，他朝周帏苦笑：“被你个乌鸦嘴说中了，警力不够。”
周帏的眼波动了动，伸手摘掉了他头发上的一根狗毛，“别担心。”
他还是垂头丧气的，“我们物资还有多少？”
“至少能撑一周，”周帏说，“人和狗。”
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冰箱的存货。林挚知道一周是高估了，光瓶装水就不够一周的。
周帏是想安慰他。
他突然噗嗤笑了，“狗粮可不止一周的量，那一麻袋起码够吃一个月。实在熬不下去，咱们就凑合凑合吧。”
见他笑了，周帏也笑了。
他靠在窗户上，周帏在他对面伸出手，越过他的耳畔，咔嗒一声锁上了窗户。
透过窗户，他们看见暴乱的人群已经从单元门涌进了楼栋。
妈的，林挚突然想起来，上次在业主群里看到的消息。
“周帏”，他紧张地喊对方，“这栋楼的门禁坏了，他们会直接进楼。”
果然，不一会儿，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刚开始是快步走，慢慢变成了小跑，最后直接狂奔。
“门锁保险已经上了，”周帏说，“用家具再加固一下。”
环顾四周，林挚问：“沙发？”
“嗯，”周帏点头。他们一人扛起沙发的一端，将它从客厅挪到了入户门边，正对着门挡在门锁下面。
两人刚在门前把沙发堵严实，入户门突然响了。
不同于以往的轻敲，这次是巨大的砰砰声，更像是有人在砸门。
林挚吓了一跳，隔着沙发看了一眼猫眼，头皮发麻。
外面黑压压的全是人。
他皱着眉用嘴型和周帏比划：“好多人！”
砰砰的拍门声还在持续不断，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始大吼：“里面的出来！！”
周帏拉着他轻着脚步离开门口，然后拉上窗帘，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着。
“不要发出声音，”周帏说，“也不要靠近窗户玻璃。”
吞了吞口水，林挚点点头。要是被人发现这户有人，恐怕会直接撬锁闯进来。幸好现在是下午，阳光充足，他们刚刚没有开灯，否则等于跟外面的人说：快来啊这里有人。
不对，狗呢？
他无声的问周帏：“傻狗跑哪儿去了？”
从餐厅找到客厅，除了他们俩没有别的生物了。周帏轻声问：“是不是在卧室？”
他蹑手蹑脚走进卧室，果然在床底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傻狗。
还好它只是吓得发抖，没有汪汪乱叫，不然真是自当靶心。林挚钻进床底，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两只反光的眼睛。他摸了摸小狗的耳朵，对方湿漉漉的鼻子往他手掌心里钻，弄的他痒痒的。
可怜的小家伙，他在心里说，真是遭老罪了。
关上卧室门，他问周帏：“把傻狗放哪儿？”
周帏朝卧室那边看了一眼，“你家有次卫吗？”
“有，在最东边。”他带着周帏往里走，打开了次卧的门。
平时他一个人住，只用主卧带的主卫。次卫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使用痕迹，倒是攒了不少灰尘。
“放次卫里，”周帏说，“次卫和隔壁相邻，万一有狗叫，也不容易判断是哪家发出来的声音。”
“天才啊你。”林挚被折服。
他回到卧室里，从床底下把小狗拽出来，一边拽一边还不忘捂住狗嘴：“配合点啊兄弟，为了咱们仨的命，你可千万别叫。”
托着狗屁股抱进次卫，他把小狗放在地上：“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斤两的。”
然后他回到客厅，拿了小狗的饭碗和水碗，准备放进次卫。转身时他瞥见那麻袋狗粮，想了想，决定一起带上。
万一弹尽粮绝，林挚想，至少狗粮吃不死人。
他把水碗里接好水，然后撕开狗粮袋，倒了满满一盆，最后把狗粮袋子藏进卫生间的洗手台下面。
“照顾好自己。”他轻轻跟小狗说。
然后又跟老天爷说：“别他妈的让我沦落到吃狗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