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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下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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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车厢内异常安静。江岁声偏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露台上被夏柏气息拂过时的战栗感。他能感觉到夏柏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沉静，专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却不再追问，仿佛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只是晚风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种游刃有余的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让人心慌意乱。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了江岁声租住的老旧小区门外。
“谢谢夏总，今天……受益匪浅。”江岁声解开安全带，低声说道，手指搭上车门把手，准备将那件开衫脱下归还。
“穿着吧。”夏柏的声音阻止了他的动作，语气平淡自然，“下次再给我。”
下次。
这个词被他用得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已经拥有了无数个共享的“下次”。
江岁声动作一顿，指尖微微收紧，最终点了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
他推门下车，裹紧了身上那件过于宽大、也过于昂贵的外套，快步走进了楼道。直到身后的车灯熄灭，引擎声远去，他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轻轻吁出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终于稍稍落回了实处。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了他依旧泛着薄红的脸。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是陈崝楠那个咋咋呼呼的家伙。
【崝楠：渡哥！明天休息吧？出来吃饭！哥们儿发现一家巨牛逼的烧烤，你必须来尝尝！有重大情感进展向你汇报！】
看着这条充满活力的信息，江岁声才仿佛从那个被夏柏的气息完全笼罩的、令人眩晕的夜晚里抽离出来，重新踩到了踏实的地面。
他笑了笑，指尖敲下回复。
【江岁声：好。地址发我。】
第二天傍晚，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烧烤摊前，氛围与昨晚高级美术馆露台的静谧旖旎截然不同。
陈崝楠一手抓着油滋滋的肉串，讲述他最近如何对一位甜品店小妹一见钟情，并展开了笨拙又热烈的追求。
“……然后我就天天去买泡芙，买得她都快认识我了！昨天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微信号，你猜怎么着？她给了我一个她们店的公众号！”陈崝楠灌了一大口啤酒，表情悲愤，“渡哥，你说现在女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难猜？”
江岁声被他的样子逗笑，拿起一串烤蘑菇，慢条斯理地吃着：“可能……人家只是觉得你是忠实顾客？”
“拉倒吧！”陈崝楠哀嚎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凑过来用手肘撞他，“诶，别说我啊。渡哥，你当年高中那会儿，不是也有过那么一档子事儿吗？就那个……隔壁班文艺委员，给你送了一个月早餐那个！后来怎么样了？快给哥们儿传授点失败经验！”
江岁声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垂下眼睫，用竹签轻轻拨弄着盘子里的辣椒面。
那段所谓“早恋”的记忆，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幼稚又模糊。无非是青春期的懵懂好感，对方或许看他安静苍白，激起了某种保护欲，持续送了一阵子早餐，他却因为不知如何回应而手足无措，最终在那女孩被调笑到哭了一场后，便不了了之。
他甚至记不清那女孩具体长什么样子了。
“没什么后来，”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嘲，“我那时候……连跟人正常说句话都费劲，别耽误人家了。”
陈崝楠看着他这副样子，啧了一声，难得没有继续插科打诨，只是又给他递了串肉：“得，不提了。不过说真的，渡哥，你现在可以啊！上回网吧那个大佬，”他挤眉弄眼，“我看他对你可不一般。那照顾得，都快黏你身上了！你们……嗯？”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意思不言而喻。
江岁声的心跳漏了一拍，夏柏那双深邃的、带着笑意的眼睛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还有那句低沉的“还是……在紧张我？”
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仿佛那件羊绒开衫的柔软触感还停留在肩上。
最终摇摇头“合作关系而已”
陈崝楠显然不信，夸张地“切”了一声，但也看出他不想多谈，便识趣地岔开了话题，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追泡芙妹的新计划。
江岁声松了口气，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烧烤摊的烟火气和朋友的插科打诨，像一层温暖的薄膜，暂时将他与那个由夏柏带来的、令人心慌意乱的复杂世界隔离开。
一顿饭吃完，和陈崝楠在地铁口分开，江岁声没有立刻回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出租屋，而是转了两趟地铁，回到了海城大学。
毕业季的校园，空气里都漂浮着一种忙碌而焦灼的气息。路灯下、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后、甚至路边的石凳上，随处可见捧着资料低声讨论或埋头疾书的学生。公告栏上贴满了宣讲会、毕业论文答辩安排和宿舍清退的通知，红色的印章刺眼又紧迫。
他不住校，这份焦灼感原本似乎离他稍远一些。但此刻漫步在熟悉的林荫道上，看着那些拖着行李箱、穿着学位服拍照留念的身影，一种无形的压力还是悄然攫住了他。
他拐进教学楼，想去空教室找个位置整理一下最近的拍摄素材。走廊里很安静，大部分教室都亮着灯，坐满了人。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只剩零星几个人的小教室，刚坐下打开电脑，手机就连着震动了好几下。
是宏盛那个项目经理李哥发来的微信，语气一如既往地高效且不容喘息。
【李哥：小江，昨天拍的物料初修版看了，第三组产品图背景虚化有点过，甲方爸爸要看到更多细节，返工一下。】
【李哥：另外，下周一有个急活，产品视频拍摄，需要跟场，我把需求发你。】
【李哥：还有，上次时老师提的那个公益片修改版，今天之内能给我吗？】
紧接着，邮箱提示音响起，导师的邮件也到了，提醒他毕业论文终稿提交的最终截止日期，并附上了一长串修改意见。
电脑屏幕的光冷冷地照着他的脸。江岁声看着瞬间被各种任务挤满的屏幕，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息无法顺畅地沉下去，带来一阵熟悉的、轻微的闷痛感。
他靠在冰冷的塑料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生活的压力从未远去，只是暂时被某些旖旎的、令人恍惚的瞬间掩盖了而已。它们像潮水，一旦退去，露出的便是粗糙而现实的沙滩。
他需要钱，需要尽快攒够一笔钱，才能支撑他毕业后可能面临的、一段没有稳定收入的过渡期。宏盛的工作虽然琐碎磨人，但报酬相对可观。
他需要顺利毕业，那张文凭是他最基本的保障。
而时川的要求……他不想辜负那份难得的赏识。
还有夏柏……
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挠了一下，泛起一丝微甜的、却又让人更加疲惫的混乱。
他甩甩头，试图将那个男人的身影从脑海里驱散出去。他重新坐直身体，拉过电脑，点开需要修改的图片和文档，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强行集中到眼前冰冷的工作上来。
窗外的夜色渐浓，教学楼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细微声响。苍白的灯光笼罩着他单薄的肩膀，将他专注而疲惫的身影，投在空旷教室的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