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特别 ...

  •   大概被善意包裹着的人更容易体会到喜欢的滋味,孟意南对着岑溯针对刑不逾的话题讨论持续了一周左右。
      孟意南是典型的“网络的巨人,现实的矮子”,要联系方式时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真得到了联系方式,恨不能住在网上,再联合自己的姐妹军师团,对刑不逾展开猛烈攻略,力图半个月拿下后者。
      孟意南的乐趣之一是给岑溯汇报自己的进展。
      刚拿到联系方式的那天,她用时一个晚上,通过朋友圈查户口的方式摸清了刑不逾的课余爱好。
      第二天早读时半旋身,借着书本的遮掩将情报备份给岑溯。
      岑溯一心多用,手上默着单词,耳朵听着孟意南竹筒倒豆子般的分享,眼睛还得给孟意南盯梢。老师走近,岑溯轻踹孟意南的凳腿儿。

      “刑不逾家里那只猫特别可爱,白色的波斯猫,cake这个名字取得很贴切。”
      孟意南看老师走远,再次转过大半个身子,神情激动,“他初中,因为数学竞赛保进的附中!”
      岑溯讪讪,不动声色将桌子往后抬了半步。
      分明比孟意南先认识刑不逾,但是岑溯一直没有想要通过各种方式快速熟悉刑不逾。
      岑溯垂下眼睫,刚好挡住眼里藏着的微光。

      说起来也许不太公平,刑不逾记得他的口味和喜好,他却连刑不逾养的小猫叫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最近的聊天记录仍停留在刑不逾教他做题,他垫底发的那句“谢谢”。
      就像刑不逾说的,岑溯好像总在说“谢谢”和“抱歉”,能够自己完成的绝不麻烦别人,自己不能完成的,就算绕个十万八千里也绝不开口求助。
      不主动进一步,有甚时还会以一时难以觉察的步幅向后退离,无论与谁都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对他的美好都被他自己画出一条冷淡的线疏远开。
      “我就说他讲题怎么那么清楚,岑溯,下次再有这种学霸朋友,别再藏着掖着了。”孟意南冲他挤挤眼,岑溯沉默着没说话。
      孟意南的话让他有些难受,总让他觉得交朋友就是为了得到些什么似的。
      尽管知道孟意南一向如此,口无遮拦,直率坦诚,岑溯心里还是堵着一团气,下不去说不出,只得自己憋着别扭。
      见岑溯不说话,孟意南后知后觉,停下对刑不逾的探讨,小心翼翼道:“岑溯,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你看起来……”
      看起来不太高兴。
      “嗯?没有呀。”岑溯抬头,扯了个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象征性地停留在嘴角,“抱歉,刚刚突然想到别的事。”
      孟意南无措地张着嘴,终究没把话说出口,私下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她最后也只笑笑,打岔道:“那什么,待会儿英语课听写哪?”
      岑溯指指自己的书,话题不了了之。

      之后的日子孟意南没再频繁地对岑溯提起刑不逾,岑溯觉得自己荒唐矛盾至极。
      孟意南将刑不逾挂在嘴边时自己听不惯,孟意南口中换了别的人八卦分享时,岑溯又听得味同嚼蜡,提不起兴致,总恹恹地回应孟意南。
      其实他与刑不逾的联络也不仅仅局限于书本题目。
      刑不逾总是很有分享欲。
      下雨天会拍下窗户上蜿蜒滑下的雨水痕迹,在发给岑溯时说这是雨水在哭诉高中生披星戴月。
      傍晚夕阳漫天,看到形状有趣的云会特意发给岑溯看,有一次还调侃天上有许多红西柚味的棉花糖,想去天上吃一顿,逍遥够了再回人间。
      岑溯不知道刑不逾是否是将这些景致给所有好友都分享了一份,也不知道刑不逾是否会期盼多么热烈赤诚的回应。
      于岑溯而言,被分享到的自己是欣喜的,那就要用足够充沛的热情让刑不逾知道,自己对他也如他对自己一样,句句有回应,事事有下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冰天冻地里行走太久,对于刑不逾这个明亮温柔的存在,岑溯总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取悦对方。
      岑溯将这种行为称为挽留。

      国庆放假前,三中组织了一场月考。
      文科的东西从来难不倒岑溯。他似乎生来就对文字敏感得要命,需要记忆的内容,睡前背一背,醒来就能记个百分之八九十,日复一日地记忆带给岑溯的是考试前的踏实感。
      除开数学就更好了。
      考试期间的晚自习,走读生有权利选择不上,班里不少走读生都会在下午布置完考场之后离开。岑溯通常会和住校生一起,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才回家。
      大部分任课老师在其他教室过办公室监守晚自修,方便为学生答疑。有不少同学会拿着课本到老师所在的班级或是办公室问题。
      岑溯和孟意南这样做过一次。

      那时高一没分科,他与孟意南去找物理老师问题。
      岑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带了两个班,其中一个是他们班,另一个是彼时的高二(1)班。
      岑溯下课后喜欢坐在教室里写作业,或是在没睡好的第二个早晨趴在桌上睡觉,是以很少认识别班的同学。
      但那一次不同,岑溯跟随孟意南踏进1班的教室便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留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过于炽热,岑溯说不准是否有不怀好意的意味,但确实让自己有些反感。
      就像是,被什么人恶意窥探着,贪婪不知足。
      岑溯在老师审题的时候装作不经意扫视了一圈整个教室,没有人抬头,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考试争分夺秒。
      岑溯心说自己真是被跟踪多了,在不知不觉间都有了条件反射。
      收回视线的顷刻,岑溯注意到了教室角落注视着自己的那个人,眼神清澈,闪着明灭的光,牵起嘴角朝岑溯莞尔。
      视线相撞。
      那是岑溯第一次见到严乐。
      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还是一周后,有要债的跟踪岑溯,严乐出手相助,岑溯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邻居。
      他与严乐相遇的次数不多,以至于岑溯时常怀疑那个夜晚是自己的臆想,那道目光是因为自己精神紧绷。
      所以在刑不逾叫出他名字时,岑溯会下意识觉得抱歉,抱歉自己忘记了某个人的相助。

      岑溯微微出神,在孟意南的催促下收好书包。
      “你今天不上自修?”
      “嗯。”岑溯颔首,“资料书在我柜子里,你直接拿就好。”
      “不是,你走了我问谁题啊?”
      岑溯听得一笑,温声道:“我又不是最厉害的,况且你人缘那么好,总能找到人问。”
      岑溯说完思忖片刻,“你也可以偷偷问刑不逾,他比我厉害多了。”
      “刑大帅哥最近好像很忙,我问他题有时候隔天才会回复。”孟意南叹着气犯难道,“我问他?我问的应该是分数下来听课还没听懂的了吧。”
      ?
      很忙……吗?
      岑溯不动声色,歪头,舌尖顶了下左腮,很轻很快。
      可是刑不逾昨晚教他做完题还让他早点睡,晚安。
      可是刑不逾今天早晨还跟自己抱怨学校早操时间安排不合理,来不及吃早餐。
      可是在自己告诉刑不逾明天要月考后,对方还秒回道:如果有什么不会的题都可以问我。
      刑不逾也许不会秒回,但一定会认真教他。
      这些岑溯都没有告诉孟意南。
      可能刑不逾有自己的打算吧,岑溯想到。

      岑溯回家先是煮了碗面,之后便边吸溜着面条边默背公式。
      陈远文在课上三令五申——“这次考试的重点是数列,一定要仔细审题,不要犯低级错误。”
      天知道岑溯最头疼的就是数列了,什么错位相减,什么裂项相消,有时计算量上的难度太大,他根本化简不明白。
      「你教教我数列好不好。」
      岑溯敲过去一条消息。
      「数列的哪一块?」
      「不太会错位相减。」岑溯想了想,补充道:「涉及到放缩的也不太会。」
      刑不逾正在食堂准备吃饭,单手端着饭盘穿过人流,感受到手机震动不假思索低头回消息。
      邹鸣宇一脸震惊,眼睛比平时瞪大了一圈:“你不要命了?!食堂是收手机重灾区,什么消息非要现在回。”
      眼见迎面走过来一群说说笑笑的男生,邹鸣宇伸手一拽,将刑不逾往一旁扯退半步:“看路啊哥!”
      “嗯。谢谢儿子。”
      “你大爷刑不逾!”邹鸣宇上一秒看刑不逾气不打一处来,下一秒又操心道:“咱能不能坐下来再打字,待会儿又撞人身上了。”
      刑不逾一琢磨,觉得邹鸣宇说得对,于是开始回语音。
      “你先看书上的例题,把之前不会的题整理一下发给我。我晚上有考试,回寝室再教你。”
      岑溯简单回复,之后听话地照做了。

      一晚上复习了其他不是重点但仍然不太会的细小知识点,过了一遍错题,翻找出高考真题卷挑了几道题巩固了相应的知识,忙碌到十点,岑溯等到了刑不逾的电话。
      岑溯措手不及,来不及戴耳机,只好这么外放着听。
      怎么突然打电话。
      “担心打字给你说不明白。”
      岑溯想,刑不逾一定是会读心术。
      “我们先讲讲你发过来的几个题目,听完你试着做做我发给你的那几个,题型是差不多的,拿不准或是没思路的你告诉我,我再给你讲一遍。”
      刑不逾突然停下来,约莫十秒岑溯都没有听到他说话,听到两个人隔着听筒平静均匀的呼吸,偶尔穿插着细微的翻书声。
      “找到了。”刑不逾隔了半分钟才继续说,“之前整理的笔记,发给你,明天考试前看一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算不出来至少也能拿到步骤分。”
      刑不逾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字比较丑,看不懂的地方要告诉我。”

      刑不逾讲题细致,没有不耐烦,也不会因为岑溯遗漏掉前面的知识点而找不到突破口就生气,反而一直劝岑溯不要害怕数学,不要惧怕考试。
      “这次不会的,错了再问我一遍,下次不就会了么。”
      刑不逾讲题的时候会比平时还要温柔,岑溯是这么认为的。
      快到十一点半两个人才将岑溯问的所有题解决完。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岑溯听到刑不逾那边安静得过分。

      “你不在寝室么。”岑溯挣扎片刻还是问出口。
      “有点热,在阳台吹会儿风。”
      这是一个拙劣的借口,岑溯没有戳穿。
      明明寝室里有空调会比阳台凉快。
      是因为要给我讲题担心打扰到室友吧。
      “我是不是占用到你写作业的时间了。”
      “大部分在课上写完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从来不以牺牲自己为前提帮助别人。”
      “这样啊。”岑溯轻轻咬住舌尖,“再见,晚安”四个字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于是岑溯想起了孟意南说的话,鼓起勇气说:“孟意南说你很忙,我真的没有给你裹乱么。”
      刑不逾愣了一秒,轻轻笑出声,笑声挠得岑溯心上痒痒的。
      “我的秒回技能是需要特定条件的。”
      刑不逾想说,孟意南不是你,并且我对她没意思,不想耽误时间,不想让她多想。
      话在脑海盘桓三圈,刑不逾换言道:“她不具备那个特定条件。”
      岑溯怔愣。
      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是那个特定条件吗。
      “岑溯,明天考试的话今天别睡太晚。”
      他发现经过无线电传播,刑不逾的嗓音比见面时更有磁性。
      岑溯并不想挂断电话。
      岑溯胡乱想到,一定是在传输过程中被女巫加了神奇的魔法药水,让自己想多听听刑不逾的声音。
      “考试前深呼吸,不要去想自己不会某道题,不会某个知识点。岑溯,你都会的,放轻松。”刑不逾悠悠道:“考完试就是假期,我们可以一块儿出去玩,虽然三天很短。”
      “嗯。”
      “别多想了,晚安,岑溯。”
      “刑不逾,晚安。”

      “哟哟哟,‘有点热,我在阳台吹会儿风’。”邹鸣宇拎着牙缸乱晃,凑上去晃着肩膀不轻不重撞了刑不逾一下,“我之前问你题怎么不见你这么温柔。”
      “你能不能不乱撞,洒我一身水。”刑不逾皱起眉狠狠剜对方一眼。
      “刑不逾,我就问问,我能不能有这个‘特定条件’了?”
      邹鸣宇的笑容贱兮兮的,刑不逾没眼看,想让岑溯认识眼前这个人的想法瞬间消失。
      “邹、鸣、宇。”刑不逾一字一顿,语气凶狠,“你以后再听我打电话你别想完整地从这宿舍走出去。”
      邹鸣宇丝毫没在怕的,听此言立刻嗲着声,假装自己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哎呀哎呀,刑不逾哥哥好凶啊,吓到人家了。”
      刑不逾:。
      刑不逾:认识你真是委屈我自己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