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番外三：晦暗的明珠 ...
-
她明白自己忘了很多事，从小到大的记忆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好不容易回想起来的，也是残缺不全。
好在，沁瑶留在身体里的记忆足够她应付神明的日常，不至于让人怀疑水神换了芯子。
闲暇时，她总坐在花园的圆桌旁，看珊瑚缓慢生长，海草随波摇曳。神力正缓慢滋养着她破碎的魂魄，意识渐渐飘回过去，偶尔会带回一些记忆的碎片。
今天拼凑出的，是渔村村民出海归来的喜悦。
她回想起自己是个渔村的孤女，或许这个词并不合适，因为她其实在那从未有过爹娘，她是被海浪冲刷到沙滩，被村里人捡回去的。
从没见过婴儿落入海里还能生存，村里人这样说，水神保佑，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其实三岁前的记忆没有孩子会记得，这段也只是她听村长夫人说的。
嗯，村长夫人，或者说，娘。他们收养了自己，教会她织布。
但她学不会刺绣。针线在她手里总是不听使唤，绣出的东西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娘看着那些歪扭的线脚，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是这块料。”
大抵这着实是她的一种执念了吧，孩童时的事忘了个七七八八，只有这事依旧清晰。
海水漾出的波纹映在她眼底，衬得她的目光越发空散迷茫。
可惜更多的趣事再也想不起，只记得自己正常长到十五岁。
这个年纪，村里的女孩子大多都行了及笄礼，找到了婆家。
但爹娘没有，她还记得自己问了一次，他们只说，不急。
不急，好一个不急。
当时只当是疼爱，如今才明白，那是在待价而沽。
寒意又一次蔓延全身，恐惧充盈心间，明明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那不值一提，泪却还是迷了眼。
记忆里的海风变得冰冷。她记得村长夫妇将她交给金堂时，那张被贪婪照得发亮的笑脸。
他们对金堂说，大师，您看，您定下的女娃可是一根头发没少，您看您前面说的更多的报酬……
那是她十六岁生辰的“礼”，确实难忘。
她感到烦躁，周遭海水仿佛觉察到了她的不悦，翻涌起来。又在她一个深呼吸后，悄然散去。
再之后的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无论她如何探寻，都像撞上一堵无声的墙。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这双掌控万水的手。
这双手现如今能掀起巨浪，却捞不起一段沉没的过往。
她想再次做点尝试，侍女的呼唤打断了她。
“上神，上神？”侍女轻声道，“您先前要的晏深和闻笛的信息，给您放这啦。”
晏深，还有闻笛。
她对这两个名字的印象最初还是在寝殿的时候。
沁瑶说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设一道只有侍女们能进出的结界，外面随时有人要她的命。
那时她什么都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刚睁眼，见到的就是沁瑶。
雏鸟情结让她对沁瑶几乎是言听计从，于是她很乖地一直呆在寝殿，从未出过离开的念头。
直到一天沁瑶来和她说，她要出门，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让她不要担心，她们还能再见。
沁瑶离开了，好几个时辰后，三个人闯入她的寝殿。
是的，闯入，她眼睁睁看着结界在他们面前破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当他们实在法力高强，只能瑟瑟发抖等待自己的结局。
出乎意料，他们没杀她，只是对她说了许多。
她记忆没的太彻底，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迷茫间只记住了他们介绍自己时说出的名字。
晏深，闻笛，桃夭。
他们自称是她的朋友，来把她救出去。
这真是太奇怪了，自己明明没有被绑架啊？难不成这是什么新的诱拐方式吗？
她思考了半天意义，发现自己还是不能理解。
于是她决定先把疑问存着，等沁瑶回来再问。
但她没想到，下一秒，她被一道力量强硬拉走。
如果是现在的她，一定会明白，那是本源的力量在呼唤。
沁瑶的魂魄散了，但躯体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它用尽全力在天地间寻着游荡的魂魄，好让它不至于破溃，然后回归天地。
但那时她不知道，只是惊慌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一处战场，面前是一具正在破溃的躯体。
好在战事已经结束了，她得以有打量自己的机会。
身上还在涓涓流着血，一旁有士兵在大声叫上神。
她迷惘地环顾，想知道他们在叫谁，直到他们冲过来欢呼庆祝，这才明白实在叫自己。
上神，自己怎么会是上神呢？
她跟着他们回到营帐，立刻叫人取来一面镜子。
望着镜中人的脸，她不可置信地擦去血污，一再确认。
这，分明是沁瑶的脸！
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力。
再见，原来是这样的再见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侍女来叫她，说其他四位上神也回来了，请她一会去大帐。
她努力平复心情，回忆起沁瑶平时爱干净，决计是不愿一身血污地去见人。
翻翻找找，还真叫她找出几套换洗的，还有几瓶伤药与纱布。
她不知道其他神仙受伤是不是用仙力恢复，反正她不会，而再不处理就要感染了。
她不敢叫人帮忙，自己龇牙咧嘴地弄好一切，很幸运变出一盆水，简单擦拭后换上衣物，自己感觉还不错。
很幸运，四位上神没有发现异常，只是火神几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意味深长。
“上神。”侍女又在叫她了，“火神来访。”
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好，我来了。”
她整好衣裙去迎接，身后的花园空无一人。
长路漫漫，愿此生不再迷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