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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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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时,苏妄言以为自己还在那间逼仄的病房里。
指尖触到的却不是冰凉的床单,而是校服衬衫粗糙的布料——蓝白相间,袖口还沾着一点洗不净的墨渍,是他十八岁那年最常穿的那件。
窗外蝉鸣聒噪,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模糊不清,苏妄言猛地抬头,视线撞进斜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里。
宽肩窄腰,白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连坐姿都带着惯有的冷硬。
陆承砚。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苏妄言几乎是本能地想逃,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全班目光都聚了过来。
“苏妄言,你干什么?”讲台上的老师皱起眉。
斜前方的人也缓缓转了过来。
陆承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少年人的清澈,只有化不开的冷意和……恨意。那眼神太熟悉了,是苏妄言临死前,陆承砚站在病房门口,看他像看一个仇人时的眼神。
苏妄言的手指蜷起来,指甲掐进掌心。他没记错,陆承砚也重生了。
“没事。”苏妄言垂下眼,声音有点发颤,却还是强撑着坐下。他知道这是哪一天——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后,也是他和陆承砚的矛盾第一次摆上台面的日子。
前世就是今天,陆承砚的父亲因为苏家的生意失误迁怒,在家长会上当众羞辱了他父亲;也是今天,陆承砚在走廊里拦住他,居高临下地说“苏妄言,你们家的破事,别脏了我的眼”。
下课铃响的瞬间,苏妄言几乎是立刻起身,想趁着人多溜走。可刚走到教室门口,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力道大得发疼,陆承砚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冰冷的嘲讽:“跑什么?苏妄言,你不是挺会装可怜的吗?怎么,这一世还想故技重施?”
苏妄言猛地回头,撞进陆承砚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的,除了恨意,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
“陆承砚,你放开。”苏妄言挣扎着,却挣不脱那只手。前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被陆承砚逼得退学,父亲被气得中风,家里的老房子被抵押,最后他在病床上耗尽所有力气,只换来陆承砚一句“咎由自取”。
恨意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苏妄言盯着陆承砚,声音发狠:“我装什么了?陆承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世你爸栽了,你就把账全算在我头上,你就是个疯子!”
陆承砚的眼神骤然变深,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疯子?是谁联合外人搞垮陆家的?苏妄言,你敢说你没做过?”
走廊里的同学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个对峙。阳光从窗户里斜射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永远无法重合的线。
苏妄言看着陆承砚眼里的猩红,突然想起前世陆承砚死在他面前的模样——浑身是血,却还伸手想碰他的脸,嘴里喃喃着“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酸又疼。他别开眼,声音弱了些:“我没做过。陆承砚,你要是还想报复,就冲我来,别再找我家人的麻烦。”
陆承砚攥着他手腕的手顿了顿,眼神里的恨意似乎淡了一点,却又很快被冷硬取代。他松开手,指尖划过苏妄言手腕上的红痕,语气冰冷:“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伤害任何人。”
说完,陆承砚转身就走,白衬衫的衣角在风中晃了晃,留下苏妄言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发呆。
蝉鸣还在继续,阳光依旧刺眼,可苏妄言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知道,这一世的纠葛,又开始了。只是这一次,他好像分不清,自己心里翻涌的,到底是恨,还是别的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妄言回头,看到林疏桐端着一杯水走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妄言,你没事吧?刚才我看到陆承砚对你很凶,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苏妄言看着林疏桐眼底熟悉的算计,心里一沉。前世就是这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听他倾诉对陆承砚的恨,却在暗地里把他的话传给陆承砚,还伪造证据,让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
这一世,他不会再上当了。
苏妄言扯了扯嘴角,接过水杯,语气平淡:“没事,就是一点小误会。疏桐,谢谢你关心。”
林疏桐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苏妄言点点头,没再说话。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映出自己模糊的脸。这一世,他不仅要保护好家人,还要弄清楚前世所有的真相。
只是不知道,这场带着恨意的重生,最后会走向哪里。他抬头看向陆承砚消失的方向,心里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