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他们的小时候 ...
-
雨水顺着李临沂的发梢滴落，冰凉地滑进衣领。
他站在酒吧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脑海中却浮现出陆旭的脸——那个温柔笑着，朝他伸出手的"小旭哥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陆旭曾经这样问过他。
当时的李临沂答不上来。
现在，记忆却清晰得可怕——
**八岁生日宴。**
小小的他穿着拘束的西装，站在觥筹交错的大人们中间，只觉得窒息。
然后，他看见了陆旭。
十岁的少年穿着剪裁合体的小礼服，黑色领结衬得脖颈修长。他穿过人群，像一株不染尘埃的莲，弯腰对他微笑：
**"你叫李临沂吗？你好啊，我叫陆旭，你可以叫我小旭哥哥。"**
那是他听过最温柔的声音。
后来，陆旭偷偷牵起他的手，带他逃离了虚伪的宴会。他们在后花园的秋千上分享一块偷来的蛋糕，陆旭晃着腿说：
**"你很讨厌这种场合吧？其实我也是。下次，咱们再一起逃出去吧。"**
从那以后，每个宴会都成了期待。
**十二岁那年。**
叛逆期的他独自跑去海边，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浪卷进深海。
是陆旭救了他。
那个总是温和的少年第一次红了眼眶，死死抱着他发抖的身体，声音哽咽：
**"别怕，别怕……现在没事了，我在呢。"**
咸涩的海水和陆旭的眼泪一起落在他脸上，烫得他心脏发疼。
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明白了——
**他喜欢陆旭。**
喜欢了整整十四年。
**"从那时起，我便再也没有称陆旭为小旭哥哥。"**
记忆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八岁那年的宴会，十二岁那年的海滩，十六岁那年陆旭第一次躲开他的触碰...十四年的时光，十四年的执念。
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清醒地规划着每一步。在别的孩子还在懵懂时，他就已经看透了那些虚伪的笑容背后的算计。
**"要不是我爸妈，我才不要和他玩儿呢！"**
童年时无意间听到的这句话，像一把刀，永远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从那以后，他学会了用冷漠筑起高墙，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
除了陆旭。
只有陆旭是不同的。
那个会在宴会中途偷偷带他逃离的少年，那个在他溺水后抱着他发抖的少年，那个...最后却选择逃到国外的少年。
李临沂一直以为，自己对感情的控制力足够强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陆旭，清楚地规划着等待的期限，甚至清楚地计算着每次重逢的可能。
直到——
夏语凉出现。
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学弟，那个会因为他随口一句话就会立刻记在心上，那个...刚才被他亲完又推开的笨蛋。
冰凉的雨水将李临沂拉回现实。
他抹了把脸，突然发现自己在发抖。
夏语凉跌跌撞撞地推开酒吧大门，冷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瞬间打湿了他的衬衫。他浑身发烫，酒精和怒意在血液里沸腾，可脚步却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夏语凉！"李临沂追了出来，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焦灼。
"滚开！"夏语凉头也不回地吼道，手指死死攥着路边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稳。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固执地不肯倒下，"去找你的周子谦小宝贝啊！跟着我干什么！"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李临沂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他这才明白夏语凉突然爆发的怒火从何而来——那张该死的纸条，那些暧昧的玩笑，还有他下意识藏起纸条的反应，全都被误解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上前一步想解释。
"那是怎样？"夏语凉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睛在雨中亮得惊人，"李临沂，你总是这样...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受够了。"
说完这句话，夏语凉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膝盖一软就要栽倒。李临沂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他，却被狠狠推开。
"别碰我..."夏语凉摇摇晃晃地后退，后背撞上湿漉漉的墙壁，"你明明...明明不喜欢男人..."
雨越下越大。
李临沂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倔强得可笑的人，胸口突然疼得厉害。夏语凉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喜欢男人。至少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他从未对任何男性产生过超出友谊的感情。
除了陆旭。
还有...
"夏语凉，"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我确实不喜欢男人。"
夏语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嘴角扯出个惨淡的笑："...我知道。"
夏语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时，周子谦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什么情况？
——他做错什么了？
他原本还美滋滋地等着看李临沂和夏语凉感情升温，结果一转头，夏语凉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杀父仇人，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冲他比了个中指。
周子谦："……"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临沂头也不回地追着夏语凉离开，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
**周子谦，卒。**
死因：不明。
……
夏语凉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衬衫湿透后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他的脚步虚浮，却固执地不肯停下，仿佛只要走得够远，就能把刚才的难堪甩在身后。
李临沂跟在他身后，眉头紧锁。他知道夏语凉现在又醉又气，根本听不进解释，可如果放任他这样淋雨回去，明天铁定高烧不起。
"夏语凉！"他提高声音，"你站住！"
夏语凉充耳不闻，甚至走得更快了。
李临沂忍无可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闹够了没有？！"
雨幕中，酒吧门口的灯光昏黄闪烁。
夏语凉晕乎乎地往前走着，突然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他抬头，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才看清是林彦南那张带着担忧的脸。
"哈哈，彦哥！"夏语凉瞬间变脸，笑得像个找到家长的小孩，"你刚刚跑哪儿去了？找你半天都找不到！"
林彦南皱眉，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他："你怎么喝成这样？"
夏语凉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脸颊酡红，眼神涣散，嘴里还嘟嘟囔囔："我困...头晕...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林彦南揽住他的腰，抬头看向站在几步外的李临沂，语气不善，"你怎么不劝着点？让他喝这么多！"
李临沂的脸色瞬间阴沉："我劝的还少吗？他不听我话怎么办！"
——他和夏语凉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冒出个林彦南来指手画脚？
更让他火大的是，刚才还对他又踢又打的夏语凉，此刻居然乖乖靠在林彦南怀里，甚至把脸埋进对方肩膀蹭了蹭！
李临沂的理智"啪"地断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夏语凉拽回自己身边："不行！要送也是我送！"
林彦南挑眉："凭什么？"
"因为......"李临沂卡壳了一秒，随即硬着头皮扯谎，"因为夏语凉说要让我送他的！"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他自己都想翻白眼。
林彦南冷笑："你当我瞎？他刚才明明——"
"我不管！"李临沂直接打断他，手臂紧紧箍住夏语凉的腰，"反正他归我管。"
夏语凉被两人扯来扯去，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呕"了一声——
"等等！他要吐了！"
林彦南慌忙松手，李临沂也吓得赶紧放开。
夏语凉弯腰干呕了几下，却没真的吐出来。他虚弱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人："......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李临沂和林彦南面面相觑，同时沉默了。
雨声填补了尴尬的空白。
李临沂的手指刚触到夏语凉发烫的手腕，林彦南的手掌已经横插进来。"松手。"林彦南的声音像冰锥扎在他手背上。
"该松手的是你。"李临沂用肩膀顶开对方，夏语凉的身体随着他们的推搡晃了晃，运动鞋在沥青路面上蹭出半道弧线。
林彦南突然笑了，虎牙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你看清楚，他现在往谁这边倒？"夏语凉的确正歪向林彦南的肩头，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颤。
"醉鬼的反应能作数？"李临沂猛地拽过夏语凉另一只胳膊。夏语凉在拉扯中发出含混的鼻音，额头渗出细汗。
林彦南突然松劲，李临沂猝不及防后退两步。"你他妈——"咒骂戛然而止，因为夏语凉湿漉漉的睫毛突然掀起来。
“在拉扯下去，小凉要吐了，你没发现他现在很难受吗？”林彦南道。
李临沂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他向前迈了一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夏语凉柔软的发丝，声音刻意放得温柔："小凉，醒醒，是我，李临沂。是不是困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
夏语凉在林彦南怀里动了动，把脸更深地埋进对方结实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决。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酒香，白皙的后颈在酒吧霓虹灯下泛着微光。听到李临沂的话，他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瞪过去："李临沂是王八蛋！嗝......"
林彦南的手臂稳稳地环着夏语凉的腰，闻言挑了挑眉，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你现在看到了吗？"
李临沂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伸手就要去拉夏语凉："总之不行！我有话要跟他说，必须由我送他回去！"
"可他明确说了不要你送。"林彦南微微侧身，巧妙地挡住了李临沂的手。他比李临沂略高一些，这个角度让他不得不微微低头看着对方，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
李临沂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发白："那是我和他之间的误会！需要当面说清楚！你能不能别在这儿碍事？"
林彦南依旧保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李临沂分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也不想掺和。"林彦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有什么事，等小凉酒醒了再说。他现在这样，你说什么他都记不住。"
"那是我的事！"李临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林彦南搂着夏语凉的那只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自然地搭在夏语凉腰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
就在这时，林彦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皱了皱眉，本不想理会，但瞥见来电显示"林程"后，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接起电话。李临沂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彦南怀里的夏语凉身上。
夏语凉似乎睡得很安稳，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因为酒精而显得格外红润，时不时还无意识地咂咂嘴，像是在梦里尝到了什么美味。李临沂的视线下移，看到林彦南的另一只手正搭在夏语凉背上，那个姿势充满了占有欲，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不是怕弄疼夏语凉，他真想直接冲上去把那只碍眼的手掰开，把人抢过来扛走算了！李临沂在心里暗骂，何必在这儿跟这个伪君子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