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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烈阳与狼，自由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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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的飞机落地几个小时前，檀羽与檀霆又多了次宁静的饮茶时间，清雅的茶香弥漫在这间屋内，熏染着这沉寂的氛围，只不过这次的话题从檀羽变到了哥哥。
“哥，你和他怎么样了？”，檀羽看着屋外院子，那午后的烈阳穿过竹帘，几杆翠竹疏疏落落地倚在墙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光影在砂石上缓慢移动，勾勒出时间的痕迹。阳光也一并穿越那繁密枝叶，被切割成柔软的光束，斜斜地洒在铺着青石板的小径上。
檀霆没有急着回答檀羽的问题，仅仅顺着他弟弟的目光看向院里。红泥小炉上的银壶或陶壶，正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吟，水汽袅袅蒸腾，茶好后，檀霆微微倾身，倾倒出的水流与盖碗碰撞，发出清越而短促的鸣响，声音干净利落。
倒好茶后，檀霆轻轻拨弄着白瓷盖碗，在杯沿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如同山涧一滴清泉落入深潭，余音在空气中漾开细微的涟漪，轻抿一口后才缓缓开口，沉稳轻声地说道：“一如既往”。
沉闷的音调，檀羽了然，缓缓拿起面前有些温烫的茶杯，轻轻吹散缓缓上升的淡白热气，小小抿了一口刚刚沏好的凤凰单丛宋种，是上好的，但并没有熟悉的甘甜，很显然刚刚檀霆没把握好出汤时间，略显苦涩。檀羽抬眼看了过去，罕见的失误，尤其是对宛如教科书般优秀的兄长，更是近乎不可能存在的。
面前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面无表情。檀羽看了看他，这方面他们兄弟两人倒是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檀家的教育，即便自己多么努力地抗拒，多么努力地对抗，却难免染上了些许痕迹，就如同再好的茶杯，即便洗的再干净，在茶水的浸泡下，总是会留下存在过的印记。
檀羽知道，对方现在并不是如同现在所表现一般那样从容坦然。他也知道，这个话题若非他哥哥继续下去，他是绝不可再度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
“有时候很羡慕你，小羽”，檀霆缓缓地开口，如同迷路与山林间的风，轻柔又迷茫，尾音渐渐消散在这清新的茶香里，“你自由他明媚，重新沏一壶吧，我刚刚的出汤时间把控有问题”，说着檀霆就要起身把这壶倒掉。
檀羽轻轻按住了他哥哥的手，轻声说道：“你也可以哥哥，还有就这样喝吧，我们也没尝过这个时间泡出来的茶不是吗？”，说着他又轻轻接过檀霆手中的茶壶，为他和对方又添了一杯，缓缓喝了一口，眉眼舒缓地继续说道，“有着浓郁醇厚的味道，虽然按照最佳时间出来的茶会很香甜，但这样多几秒的茶也有它不一样的滋味，也很不错”。
檀霆看了看檀羽，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茶，雪山冰冻的河流渐渐解冻，轻笑了一下，语调有了些许缓和地说道：“你啊，说不过你”
檀羽也轻笑了一下，佯装夸张又狡黠的神情说了句：“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对的，不是吗哥哥？”
看着弟弟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孩子气的模样，檀霆眼中最后一丝寒意也消融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终是点了点头，表示了无声的赞同。
时间在这沉香的茶韵中缓缓流淌。夜幕降临，院落的景色又换了一番韵味，石灯笼与地灯被悄然点亮，发出昏黄又温暖的光晕，恰到好处地勾勒着院落里石与木，同溪流的轮廓。月光如水，冷色的光淡淡地洒落下来，冷暖交织，使得院落更显深邃静谧。耳畔是夏夜的虫鸣，眼中是朦胧的夜景，口中的茶似乎也多了几分清冽甘凉。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端，安已经抵达位于纽约上东区的家中。这处顶层公寓拥有极佳的视野，可以俯瞰中央公园的葱茏绿意和城市璀璨的夜景。他刚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好行李，微微扯开领口，正准备冲个澡洗去一身长途飞行的疲惫，门口传来了轻柔的叩击声。
是安楷英，她站在敞开的卧室门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她已换下了外出的正式着装，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黑色丝绸家居服，更添几分居家的柔和，但仍有着内敛的贵气，“Nathan，有时间聊聊吗？”，声音温柔，却也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当然了，妈”，安立刻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母亲身边，和她一起在房间阳台的小沙发上坐下，围栏内是阳台上昏黄温馨的灯光，围栏外是纽约不夜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安楷英没有立刻进入主题，而是先关心了他的飞行是否顺利，时差感觉如何。几句家常后，她才将话题自然地引向重点，目光温和却锐利地看着儿子，温柔地说道：“今天在车上，看你提到那位檀羽先生时，眼神很不一样，这次找到了？是他吗？”
安的心微微一紧，他知道正式的谈话开始了，身体微微坐直了些，认真地点点头，神情难得严肃地说道：“是的妈妈，是他。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所以”。
“我看得出来，别急”，安楷英优雅地交叠着双腿，语气平缓，虽然语气柔和神情温柔，但仍自带着习惯的上位者的威严，慢慢说道：“你姐姐也跟我说了一些你们最近情况，妈妈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只是作为母亲，有些事不得不提醒你”
安楷英稍稍顿了顿，仔细斟酌着用词：“我们了解过一些檀家的情况，那是个……背景比较复杂的家庭，规矩多，而且因为他父亲初代创业的原因，他父母会很重利。檀羽那孩子，能在那样的环境里长成如今的模样，确实很不容易”，她看着外面的夜景，晚风吹拂着她有些放下的盘发，语气里的怜惜与感慨也一并吹散在这温暖湿润的风中。
“但是，Nathan”，安楷英的语气又带上了几分郑重，“那样的原生家庭，往往会给人留下很深的烙印与阴影，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去面对可能随之而来的一切？你确定他就是那个值得的人吗？”
安的表情在母亲的话语中逐渐变得愈加严肃。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气：“妈，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是，我喜欢的是檀羽这个人，是他的现在和未来。我相信我眼中的他，他不是会利用我的人，他真诚善良，他看似冰冷，实则却很细腻且温柔。我也知道他可能经历过很多我不曾想象的事情，所以我更想保护他，也更心疼他”。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炽热与真诚：“我不能因为可能存在的一些困难，就放弃他。这对他不公平，对我的心也不公平。我喜欢他，就包括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过去、现在与那份不确定的未来，我都会陪着他一起面对”，他又顿了顿，语气颇为认真地缓缓说道：“在未来我更有能力的时候，这份喜欢一定会变成爱，这点一定不会变”。
安看着母亲，眼神近乎恳切，却又无比强硬：“如果您是担心我会受伤，或者会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那我向您保证，我会处理好，绝不会让任何事影响到家里。但让我因为可能的困难就放弃他，我做不到”
安楷英静静地听着儿子这番几乎是宣言般的话语，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认真与炽热，脸上微微严肃的神情渐渐融化，最终化作一个带着欣慰与些许无奈的温柔笑容。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安的手背，语调轻柔地笑着说：“好了，别激动。妈妈不是要阻止你，更不是看轻你们的感情”，她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母亲的慈爱，“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而且作为父母，我们总是希望你能尽可能地幸福无忧”
她反手握住了安的手，目光温暖而坚定：“现在妈妈知道了。你的感情，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姐姐，我们都会支持。我们都希望你们能幸福”，她的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檀羽，那么，Nathan，妈妈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要多照顾他体谅他，那孩子……看起来坚强独立，但越是这样的孩子，内心可能越有需要小心呵护的地方。你要好好待他，不能辜负真心，知道吗安？”
听到母亲这番话，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心中涌起巨大的感动和暖流。他用力回握住母亲的手，重重地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保证道：“我知道！谢谢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他保护他，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您儿子可是美洲第一深情！”
安楷英被儿子这耍宝的模样逗笑，无奈地摇头：“好了别贫了，你这嘴啊，绝对是随了你爸了。快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吧，飞了那么久也累了”，她站起身，温柔地理了理安的衣领，“等你洗完了，就去找小羽吧，你们不是还约着视频吗？”
安嘿嘿一笑，心情大好地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妈！您最好了！”
送走母亲，安几乎是雀跃着冲进了浴室。快速洗完澡，他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地滴着水，就迫不及待地扑倒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抓过手机，就第一时间拨通了给檀羽的视频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屏幕那端，檀羽似乎是在比较有格调的酒店，装修是中式古典风，从背景能看出已是夜晚，柔和的灯光将他笼罩在一片暖黄的光晕中，看起来比之前更为放松。
“小羽！”，安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清爽和抑制不住的兴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半张脸藏进柔软的枕头里，深埋过肺——枕头上还有着他特地让爸妈提早为自己买的和小羽同款香水的留香，顿了顿，只微微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屏幕，“我洗完澡啦！刚刚我妈找我谈话了！”
檀羽看着屏幕里像只大型犬般慵懒又兴奋的安，眼镜还是那么明亮，如同冰岛钻石沙滩上被阳光照耀的冰，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辉，唇角不自觉地有些微微上扬，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些许夜晚的宁静：“谈了什么？”
“谈了好多呢，还谈了我们呢！”，安迫不及待地分享，语气里满是开心和一点点小得意，“我妈叮嘱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说你特别不容易，让我绝对不能欺负你！”，他凑近镜头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眼神却异常认真，“我还跟她保证了，我肯定会用一辈子对你好！”
檀羽静静地听着，看着安或许是因为刚刚洗澡的热气，又或是因为现在的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在屏幕里也依旧灼灼发光的琥珀色双眸，如此耀眼又明媚。
檀羽只觉得心中那片常年冰雪覆盖的荒原旧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太阳，坚冰悄然融化，涌出汩汩暖流；也像是有一匹勇猛的狼，不由分说地强势闯入，在他耳边陈述着最温柔的话语，和那最真挚的誓言；又如同一股热烈的热带季风，带来的是不一样的色彩与活力，也带来着陌生却舒适的暖意。
只是，太阳的炙热太过靠近会被灼伤，自由奔放的狼也可能会迷失在严寒中，而那股热情的风，既不会为任何事物停留，也又可能带来的是无法预计的伤害。
檀羽不敢、不能，也不许自己再往前一步了。他无法私有太阳的光芒，他也不能靠近忠诚的狼，他更无法抓住那股自由的风。他不是不相信对方，相反，他太相信对方了，他生怕自己的靠近会如同厚重的阴云遮盖那本该耀眼的光芒，也担心这片寒冰夺走奔跑的灵魂，更担心这股风会因为山林的存在而消散。他也担心，自己没有能力带着对方远离算计与利益衡量，他不希望那盏天平上会出现安。
但他就像向日葵般，无法拒绝太阳的光芒，他只想永久地沉沦在那温柔的誓言里，他希望那带着暖意的清风能够一直在他的未来道路上吹拂。
他无法欺骗自己，所以他装作听不懂……
他不想只做朋友，但他也只能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