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熟悉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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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雨总下得别有用心。
陈言意第五次修改设计稿时，窗外的云层正将玻璃幕墙切割成深浅不一的灰。
长时酿疲倦。
将眼镜搁在桌上后，他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神飘忽好半晌，任由未保存的图纸在屏幕上一寸寸熄灭。
“陈少爷，您的冰美式……”助理突然出声打断思绪。
“倒掉。”回过神来的陈言意冷冷瞥了眼助理手中还浮着水珠的玻璃杯，顿了顿继续道，“换成意式浓缩，麻烦了。”
话尾被雷声劈碎在齿间，中央空调送风口涌出的冷气裹着潮湿的青草味，蛇一般钻进陈言意衬衫下摆。
浅淡的青草味在鼻尖蔓延开，他突然起身撞翻转椅，设计稿雪片般落到地毯上，夹杂着未干的咖啡渍，一片混乱。
心慌乱，仓促起身，快步走出。
*
暴雨倾盆而下时，陈言意正有些狼狈地站在十字路口。
内里的白衬衫早已被雨水毫不留情地侵蚀、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半扯开的领口隐隐露出一小片白的透光的锁骨。睫毛上悬挂着的雨珠，随着陈言意轻微的呼吸起伏，一颗颗滚落，砸在他的下眼睑上，晕开一片浅淡灰影。
雨水冲刷着对面咖啡馆的霓虹灯牌，陈言意有点艰难的眯起眼看着招牌上的“Moonlight”二字在玻璃上晕出毛茸茸的光边。侧墙上深灰色的窗卷帘半卷起，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户缝，半斜着流淌到陈言意脚边，空气里隐隐飘来招牌咖啡特有的坚果香。
心情差到极点的陈言意显然是没什么兴趣欣赏这温馨的场景，他试探性地抬了抬脚想把门踹开，却又顾及那点虚无的礼节，直站着愣了愣之后，不大高兴地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
吧台后，于轻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手中早已反光的咖啡杯，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时，手中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即将目光从咖啡杯上移开，像早有预料般看向门边。
闯入他眸中的，是一个狼狈的青年。
白衬衣的领口被随意地扯开，发尾上坠着的水珠随着他轻缓的呼吸频率而抖落，落在他微蹙的眉间，落在他下绷的嘴角。
就像……一只淋了雨的炸毛流浪猫。
于轻云默默叹气，俯身抽出条毛巾，从吧台后起身向小猫那边走去。
“擦擦吗？淋了雨着凉会生病的。”
闻声，陈言意用手随意抹开额前遮挡视线的碎发，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没由来的心悸，陈言意将他归结为坏情绪的后遗症，一抹潮热蔓上耳畔，喉结不自然地滚动，语气却仍很生硬地回了句，“谢谢，不用了。”
陈言意顺着他的动作推回毛巾，一股淡淡的青柠味随着对方的指尖飘逸进鼻腔，所有烦躁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那一抹淡雅包裹，像午后暖阳打在人的身上，舒服极了。
唇角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浮现在那张有点狼狈的俊脸上，很快又消失，水过无痕。
陈言意抬头看向菜单，琢磨一阵，开口道：“来一杯招牌咖啡，不加糖。”
说完后又觉不对，便凶巴巴地补了句“别拿超市豆糊弄人！”
“好。”于轻云跨步进吧台，研磨机响起嗡鸣，深褐色的咖啡粉落进滤纸，蒸腾的热气在玻璃壶壁上画出螺旋样痕。
趁着这个间隙，陈言意不动声色地探查了下此时的境况，略有点大的咖啡馆里只有站在咖啡机前的好心店员，和半窝在椅子里的自己。
除却研磨机吵人的嗡鸣外，很静，大概是已经深夜的缘故吧。他这么想着，又看向吧台后的店员。
好熟悉。
又不止是熟悉。
刚刚那股没由来的心悸，陈言意将它归结于坏情绪的后遗症。
只是现在静下来，才晓得不是如此。
只是看着店员的背影，陈言意就不自觉红了眼眶，就像已经和他认识好久好久，经历万般曲折坎坷才在一起似的……
“在想什么？”
一抹温热措不及防地贴上小臂，陈言意的思绪回笼，毫不怜惜地低头拿着咖啡勺把刚成型的精美的拉花搅地四分五裂。
良久，低声的回复才传出“没什么。”
“嗯哼。”于轻云含笑的声音落入陈言意耳中，“不尝尝吗？”
“嗯。”陈言意捧起咖啡杯轻轻抿了口，视线穿过交织的苦涩，落在于轻云身上——
半咖色大衣里的白衬衫领口不安分的翘起，深褐色的头发和手中的咖啡类似，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染过，微卷的刘海下是一张江南水乡般的柔和脸庞，尤是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好似有一江春水荡漾。
仔细观察后，陈言意先是确定了自己以往从未见过这人的想法。
然后又在心里客观评价道：衣、品、好、差！像脑子被门板夹了七七四十九次的人搭配出来的！！
抱着探索熟悉源头和纠正这人穿衣的奇怪想法，陈言意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个理由接近这人。
这么想着，他向外看窗：梅雨正将天空割裂成灰烬，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的声音毫无章法，让人不免有点心烦意乱。
但找到借口的陈言意心情却很愉悦，斟酌了会言辞后，开口：“你这儿能留宿吗？这天气不太方便回家。”说着还用手指指窗户，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言的真实性。
于轻云翻书页的手顿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有点大，那我……收留一下你？”
收留？陈言意不可置信地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
草，这是中文吗，这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不过，想了想自己还没完成的“大业”，陈言意默默压下心里想打人的冲动，勉强扯扯嘴角，高冷地回了句：“脑子不好可以把嘴缝上。”
听到这句嘲讽于轻云倒也没生气，低低地笑了声，“成。”
*
然后真就如他所说一般，于轻云没再说一句话。
看着面前手舞足蹈向他介绍阁楼却一言不发的于轻云，陈言意内心有点复杂。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拦住了于轻云的动作，“一句话都不说算什么介绍？”
于轻云有些无奈，“恶人先告状，不是客人您叫我把嘴缝上的？”
自觉理亏，陈言意下意识抹了抹鼻尖，撇开眼，“又没真叫你缝上……”
“说不过你，过来填个表，留宿起码让我这个老板了解一下客人的情况？万一有什么变态杀人魔、抢劫犯的，那可就糟了……”
“你是老板啊？”
“难道不是吗？”
“我以为你是店员。”
没错啊，这种高档的店哪有老板亲自接待客人的。
“哪有店员这么自然就让别人留宿，不和老板知会一声的？”
……好吧，是这样没错。
没脸再继续对话，陈言意只好拿起笔开始应付面前这张表格。
【姓名：陈言意】
【年龄：21】
【身高：177.49cm】
扫到这栏后，陈言意脸色一沉，视线继续下移。
【职业：】
【感情史：】
【家庭史：】
【疾病史：】
【...】
全扫过去后，陈言意没好气地把笔“啪”地拍到桌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相亲对象填简历。”
听到他的抱怨，于轻云轻轻笑了声，拉长了声音悠悠回道：“防范于未然嘛～”
“疑心病。”
虽然嘴上很果断地呛了回去，但手上还是很诚实地填着表。
陈言意的字算不得上多好看，但很像他这个人，棱角分明。
挂钟的指针又绕过一大格，陈言意才填完了那张烦人的表，他不耐地将表推过去后，打了个哈欠，“填完了，我去睡了。”
上楼时惊觉：我怎么和他互动地这么自然啊喂？！
如此，他更坚定了探索熟悉源头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