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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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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役后的第一个春天,体校旧球场的木质篮板刚刷过漆,新的篮网在风里“哗啦”作响。许知珩拎着帆布包来的时候,我正帮少年队的小孩纠正投篮姿势,他站在场边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帆布上印着小小的篮球图案。
“忙完了?”他递过来瓶冰水,瓶身凝着水珠,“实验室的新助理今天问我,为什么工位上贴满篮球贴纸。”
“你怎么说?”我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水珠顺着下巴滴在球衣上,印出深色的痕迹。
“我说,”他低头笑,耳尖微红,“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少年队的孩子们起哄:“江教练,这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好像教授哦!”
我伸手揉乱最调皮的那个男孩的头发:“是很重要的人。”转头看向许知珩时,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像盛着初春的阳光。
我们在老城区的二手房刚收拾好,阳台的护栏还带着锈迹。许知珩蹲在角落拆花盆,指尖被划破了点皮,我抓过他的手往伤口上贴创可贴,他却盯着我手腕上的红绳——那是他用实验室的红绳编的,说“物理里红色波长最长,能时刻看到”。
“云南的项目批下来了,”他忽然说,“下个月出发,测高原磁场。”
“多久?”我捏了捏他的手指,创可贴边缘蹭到他的掌心。
“三个月。”他反手握住我的手,“你要是忙,我就……”
“不忙,”我打断他,从抽屉里翻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包,“少年队的集训刚好结束,我跟你去。”
他的眼睛亮得像被阳光照到的湖面,伸手抱我的时候,带倒了旁边的薄荷盆栽,泥土撒了一地。我们蹲在地上捡土块,他忽然笑出声:“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高中生?偷偷谈恋爱还被抓包。”
“我们现在是光明正大。”我捏了把他的脸,“再说,谁让许教授非要拐着我陪读?”
云南的观测站建在山顶,夜里能摸到星星似的。许知珩在调试仪器,我裹着他的外套坐在石头上,看远处的经幡在风里翻卷。他走过来挨着我坐下,递来块巧克力:“刚测到的数据,磁场强度比预期高30%。”
“跟我的投篮弧线比,哪个更难算?”我掰了半块巧克力塞他嘴里。
“你的弧线,”他含着巧克力,声音含糊,“因为我总算不准你什么时候会突然转身灌篮。”
观测站的睡袋不够,我们挤在一个里。他的呼吸落在我后颈,像羽毛轻轻扫过。“冷吗?”他往我这边挪了挪,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这里海拔高,别冻着。”
“不冷,”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有你在就不冷。”
少年队在市里的比赛拿了冠军,我抱着奖杯回到家时,许知珩正对着电脑屏幕笑——他的项目拿了省级科技进步奖。我们把奖杯和奖状并排摆在书架最上层,他忽然说:“你看,你的荣耀和我的,靠得多近。”
“本来就该靠这么近。”我从后面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就像我们一样。”
阳台的薄荷已经爬满了护栏,是许知珩学着网上的教程修剪的,虽然歪歪扭扭,却绿得发亮。他拿起喷壶浇水,水珠落在叶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明年,”他回头看我,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我们去海边吧,你教我游泳,我给你讲潮汐的物理原理。”
“好啊,”我笑着应道,“不过先说好,输了的人要负责涂防晒霜。”
他挑眉:“谁输还不一定呢。”
客厅的日历停在12月31日,旁边贴着念念的画——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在投篮,一个在看仪器,头顶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那是上周去孤儿院时,她塞给我们的,说“这个送给你们,要一直在一起呀”。
我和许知珩对视一眼,都笑了。窗外的烟花刚好炸开,照亮了我们交握的手,也照亮了书架上并排的奖杯与奖状。34岁的我们,还没走到岁月的深处,却已经懂得,同行的意义从来不是走多远,而是身边的人始终是你,手心的温度始终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