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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为什么要给我带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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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昭澜这么想,宿山明便这么做了。
晚上回到家拿手机,先看宿山明的朋友圈,明晃晃一条杠横在中间。
……没关系,还有电话。
打去电话。
一秒挂断。
真被拉黑了。
迟昭澜想哭,手轻轻敲打手机音量键上方,踌躇半天,选择上一次的方法——加华彦。
Chi:宿山明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还是一样的话。
华彦上次没有同意他的好友,多半是宿山明的指示。
叮——
颜料:没有。
迟昭澜不太信,毕竟两人都框过他一次。
Chi:真的吗?
颜料:问什么问?说了没在一起。
这语气,这口吻,宿山明没错了。
Chi:明明,把我拉回来好吗?
颜料:明你个大鸡蛋,老子华彦。
还想再纠缠一下,结果华彦也给他拉黑了。
漂亮。
迟昭澜愤笑一声。
操。
穿上黑色外套,往外去。
舅舅在厨房听见开门声音,探出头问:“小迟,哪去?”
“我去找朋友,饭帮我温一下就好,麻烦你了舅舅。”
“这样啊,那早点回吧,晚上太冷了。”
“好。”
晚霞镶天边,赤红的烧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动,风太大,吹得头发交错凌乱。
迟昭澜缩着脖子,冷风从脖颈空隙钻进衣里,透心凉。
那节英语课后,宿山明直接不理他了,原因不止被罚站一节课,还有罚站期间被何秋斌看见,喊去办公室轻斥一顿并被两百万罚抄单词,所以不理了。
迟昭澜还想道道歉,包揽他的罚抄,结果人家直接屏蔽自己一切讨好的声音,任凭怎么好声好气的说都无用。
犟。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迟昭澜打算去碰碰运气,在小区门口假装闲逛,然后来个不经意间的偶遇,再热情打个招呼,开启今晚的话题。
想象美好,现实残酷。
虽然真的不经意间偶遇了一下,但搭话的事……还是电话联系为好。
“明明,把我电话拉回来呗!”
迟昭澜追着电动车跑,声音往前冲。
宿山明不语,让华彦把把手拧到最下,雅迪“唆”一下飞出去,把迟昭澜的喊话丢在车尾。
看着渐远的车影,迟昭澜没追太远,追着电动车跑,从别人视角看来真的很滑稽。
“这么狠心?”迟昭澜无趣的调侃自己。
找了个石阶蹲着,拿出手机再试着打一次电话。
一秒挂断。
……妥协。
迟昭澜懊恼的抓把头发,在为数不多的联系人里找到能泄怨的冤种——发小陈文商。
电话刚打去,没三秒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吵闹甚是,迟昭澜蹙眉,把听筒拿远。
“迟宝,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了?”
那头传出来清亮妖冶的男声,还有几声杂七杂八的交流。
“你在上班?”
“对哦,老顾客想加纹,我得陪。”
“那你先忙,忙完了再回电话吧。”
“好。”
现在连泄怨的冤种也没了,迟昭澜气愤的锤一把旁边的小树,树叶飘落,在头顶滑过,掉下土面。
上楼堵人。迟昭澜这样想。
这样想便这样做,站起来,整理微折的衣角,风拂过发梢,戾气散去,展颜抿唇微笑,但眉眼间的郁闷掩盖不住。
迟昭澜不知道华彦住在哪一栋,但邻里邻居总有知道的,不过在小区盲目抓人问“您知道华彦住哪里吗”显得很蠢,并且没几个人认识;但要是问“您知道小区有姓华的人家住哪里吗”就很合理了。
拿出手机给舅舅打去电话。
“小迟,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水流窸窣的声音。
“舅舅,您认得小区姓华的人家不?”
迟昭澜漫无目的却又带着目的,在小区楼间的隔道晃悠,手揣在兜里,左看看右看看。
“姓华啊?我想想。”
电话那头的水流声没了,继而出现灶台打火的声音。
“好像是有个叫华秀丽的,你找她什么事吗?”
“那这位阿姨是不是有个儿子?”
“有儿有女,不过叫什么就不清楚了。”
“噢好,谢谢舅舅,那您知道住在几栋吗?”
“七栋吧。你什么时候回啊,我刚炒菜,早点回来赶着吃热乎点的。”
“好。”
有了头绪就挂了电话。
七栋…七栋…七栋不就是在家斜后方吗?
天助我也。
迟昭澜喉间发出阵阵邪笑,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转身回走,去商店买点牛奶水果,空着手去别人家拜访不太有诚意。
咚咚咚——
咚咚咚——
敲了一分钟的门才有人来开。
迟昭澜眼含笑意,对上本来热情洋溢在见到他猛地拉下脸,冷眼盯着他的华彦。
“你来干嘛?”华彦冷不丁的说。
迟昭澜晃晃手里的袋子,说:“我来拜访你们。”
说完,毫不客气的从华彦身边进去。
华彦表情幽怨,不情不愿的关上门,看着迟昭澜把手里的水果和牛奶放在茶几上,转头对着自己笑,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面灌了什么双氧水。
“明明呢?”迟昭澜直截了当,报出目的。
“我就知道你来找他的,说了他不在我家。”华彦耸耸肩,说话间时不时往房间瞄两眼。
迟昭澜瞥他一眼,华彦立马回上他的视线,微微抬高下巴,说:“你老找小明干嘛?”
“我找他玩呗。”
迟昭澜扫视屋内,眼神缓缓飘向那种白杨木门,门口还有一个量身高的长颈鹿。
华彦心一紧,忙开口:“那你给他发信息啊,来我家干嘛?”
“他在你家吧?”
迟昭澜嗤笑一声,睨一眼华彦焦躁不安乱摆的手,抬脚往那扇门靠近。
华彦大步冲上来,想拽住他的衣服,手已经悬在半天,迟昭澜已经摸上门把手。
咔嚓——门从里面开了。
门口的人撑着门框,神情从容,问他:“你来干嘛?”
迟昭澜温然启唇:“来找你。”
华彦皱着衣服袖子,站到宿山明前面,迟昭澜轻“啧”一声,神情明显不悦。
宿山明轻拍华彦肩膀,示意他让开。
华彦回头瞄一眼,又转头对着迟昭澜呲一下牙,走到一边。
“有什么事是发信息解决不了的吗?”
“你把我拉黑了。”
听到这话,华彦噗嗤笑出声,捂着嘴进了房间还在“咯咯咯”的笑。
“哦,不好意思。”宿山明故作惊讶的虚掩嘴鼻,“我忘记了。”
“没关系。”迟昭澜说:“现在拉回来还可以。”
宿山明叹气一声,拍了拍衣服兜子说:“实在抱歉,我没带手机呀。”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家。”
……
宿山明装不下去了,脸一垮,插着腰,指着他说:“你有什么毛病?把你拉黑就拉黑了,老缠着我把你拉回来干嘛?”
“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啊?我不是故意挤着你的,也不是故意让你被罚站的。”
“哈?”宿山明听笑了,捂着脸,不说话。
“明明……”迟昭澜撇着嘴,垂眸盯着宿山明没穿鞋子的脚:“你不穿鞋子不冷吗?”
“你别管。”
听他这么说,宿山明才感觉到脚底的冰冷,刚刚听见动静就跳下床附在门上听了半天,听到脚步声开门,才发现来的是迟昭澜。
房间里一直倾耳偷听的华彦看了眼床边的鞋子,放下笔,把鞋子放在过道中间,脑中灵光一闪,做了个踢球的预备动作,猛呼一口气,脚下一用力,把鞋子踹到飞空,对着宿山明的小腿一击。
本来说话说的好好的宿山明突然对着迟昭澜一屈膝,脸上震惊之色忽显,迟昭澜被吓到跟着弯腰,伸手要去扶他。
幸亏站在门框里,宿山明靠着门框站稳,眼神攀上戾气,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华彦。
罪魁祸首没想到会踢到宿山明身上,在鞋子飞到宿山明腿上那一瞬间,立马卑躬屈膝,手作揖求原谅。
宿山明飞他一记白眼,打算先解决完迟昭澜的事再算账。
“明明,你没事吧?”迟昭澜满眼担忧。
“哎,没事。”宿山明摆摆手,说:“你回去吧,我到时候再把你拉回来。”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就是到时候,再问不拉。”
“那就今晚吧。我舅舅家就在旁边,我可以等你。”
宿山明嘴角一抽,眉毛也跟着跳动几下,说:“再说吧,你赶紧走吧。”
“好。”迟昭澜拿出手机,指了指屏幕又指了指房间里面的华彦说:“能不能要他也把我拉回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下来,我可以问他。”
宿山明身子旁侧,扭头看向正在玩手机的华彦。
感受到视线,华彦抬头,两个人齐齐盯着他,莫名有些紧张。
“看着我干嘛?”
宿山明手作握手机的姿势,放到耳边,朝迟昭澜努努嘴。
华彦懂了,迟疑的划动屏幕,低头眼睛向上,想看宿山明会不会突然阻止他,但没有,华彦乖乖的把迟昭澜从黑名单拉出来,对着门口的两人摆摆手机。
宿山明看不清,但也就意思一下,点点头,回身问迟昭澜:“行了吗?”
迟昭澜小鸡啄米似的,细长的凤目展开,显出笑意。
“那我走了,我给他发申请要回知道吗?”
迟昭澜临走前不忘叮嘱提醒,生怕宿山明忘了,自己白白期待。
送走迟昭澜,宿山明原地哆嗦一下,赶紧踮脚跑进房间,窝在被子里,脚冻得冰凉,手摸着,热温缓缓从血液流向各处,迅速变得温暖。
“还没进十月,怎么这么冷了。”
华彦嘴翘着笔说:“我妈说南洲那边刮8级台风,咱益城也会遭点殃。”
“那进了十月还得了?”宿山明把头埋在被子上,闷声道:“明天是不是该穿冬季校服了?”
“说不定,我还不知道我妈放哪了,我晚上问问。”
“你明天是休学最后一天吧?明天去还是后天去?”
“后天吧,珍惜一下明天最后在家的时光。”华彦掩面泣涕,抹一把不存在的眼泪鼻涕,拿着笔继续抄。
宿山明庆幸笑笑,如果那天破了给自己立的戒抽一口,指不定自己也跟华彦一样,在家里边叹气边抄学生手册,掰掰手指算还有多少天回学校。
“你作业写完了吗?”华彦问。
“写了。任课老师良心发现,今天没布置几个作业。”
“那快来帮我抄,我还差一遍半。”说着,华彦找出上次宿山明帮他抄的那一半,倒摆在面前,“你上次给我抄的我没补上去,怕字不一样,等会主任说我。”
宿山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头翻到床尾,伸长脖子看桌上的本子。
“我昨天来你家还有四遍,今天就一遍半了,够快兄弟。”
华彦单挑眉,瞟他一眼:“这算夸奖吗?”
宿山明后知后觉,狡黠一笑:“你认为是就是。”
宿山明爬下床,坐在椅子上伸个懒腰,转了会笔,又撑着脑袋,盯着华彦抄的本子发呆。
但华彦那个字……
“我这么看你写的字像鸡踹的。”宿山明不忍吐槽一句。
华彦没抬头:“抄了就行,哪那么多讲究的。”
“行呗。”
“哎呀你快动笔,等会又十一点了你就回去了。”
“明天再来呗。”宿山明写了一个字又停下。
“今天晚上抄完,明天我要玩一天去。”说到玩,华彦眼里炯炯有神。
宿山明哼笑一声,没回话。
一直到十一点,两人没说一句话,安静的氛围才能塑造更好的学习环境——虽然这是罚抄。
但越安静效率越高,如果熙熙攘攘,那专注力就被吸引去别处,无法注重手里的事情。
最近刮的风太大,隔着门窗都听得见树叶的沙沙响和树枝的咔咔声,阳台门有时都被吹开再用力砰上,发出震响,把安静的房间猛地遭打一番,让两人心中猛喝一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抄。
“剩下半遍抄完了。”宿山明折了折手骨,发出咔嚓响声,把本子倒转递给华彦。
“感谢义父。我妈后天肯定送我去学校,给你带早餐。”
宿山明摆摆手,语气都傲气了些:“小意思啦,带玉米烧麦就行。”
华彦比了个ok手势:“现在回去吗?我送你?”
“免了。给迟昭澜发给信息,等会这家伙明天又来烦我。”宿山明捏捏眉间,语气平静。
“行。”
华彦扑上床,拔了正在充电的手机,仰躺在床上,从“新的朋友”里找到迟昭澜的微信。
“哎小明,把他拉黑了还能发信息吗?”
“不知道,你不是拉回来了吗?”
“对,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发。”
“试一下。”
宿山明躺到华彦旁边,看他怎么发。
颜料:小明现在出来了。
对面秒回。
Chi:好。
“回这么快?”宿山明有些惊讶。
“特意等你吧?你俩什么仇什么怨,他这样抓着你不放?”华彦带有八卦意味问道。
“谁晓得,本来也不熟。”宿山明翻个身,脸蒙在被面。
“自从他刚来救了被打劫的我,从此我的命运开始翻转,当然,是他把我的名曰“高中命运”的星球不停围绕他翻转。”
“他不会真要你以身相许吧?”华彦一针见血。
“……”宿山明猛地睁眼,盯着煞白的天花板愣神,眼里充满诧异与怀疑。
“你说他是不是同性恋?”华彦补刀一句。
“不能吧。”宿山明不相信,但皱着眉还是出卖他的想法。
“不知道。哎呀,你还回家吗?快十一点半了,磨磨蹭蹭这么久,我不想我妈把你留宿!”
说到留宿二字勾起一阵不好却又搞笑丢脸的回忆。
小学两人老爱互相窜两家,经常留宿睡在一张床上。
记得六年级一次放假,华彦到宿山明家玩,晚了宿珍仁就劝留,华秀丽也觉得没什么,华彦更是开心,两人睡在一起谈天谈地,谈学校喜欢的女生,谈今天赢了几张奥特曼卡片。
结果睡着了,华彦突然尿床,宿山明倒是个心大的,摸到湿漉漉的一片,放到鼻尖闻一下,骚哄的,但也没往那处想,然后把脚搭到华彦的腿上,顿感湿润,宿山明惊醒,把华彦推醒来,打开灯一看——华彦睡的那块被单全部湿透。
六年级的宿山明想到睡意间摸得一手浇湿,不可置信的再次闻了闻手,突然大叫一声,把宿珍仁吓得以为俩孩子出事了,鞋没穿好就跑过来看怎么回事。
一看,华彦站在床边,裤子被单湿透,宿山明嫌恶的甩手,眉头紧的能拧死一只蚂蚁。
……
再之后,两人依旧互窜家玩,但绝对绝对不会留宿,历历在目的场面,宿山明笑了他多少年,华彦就羞耻了多少年。
“行了行了。”宿山明偷笑一声,被华彦拽着书包推到门口。
“我走了昂,明天放学来接我,跟我去镇上吃麻辣烫。”宿山明背好书包,蹲在身子换鞋。
“好。”华彦歪着头看他换好鞋起身出门,走前他又拿了两个可以直接掰开吃的小柚子给宿山明。
下来楼道才发觉在屋里的冷和在外面的冷不是一个级别的。
宿山明被风灌的受不住,牙关都颤起来,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再在华彦家待一晚上。
出了楼,凛冽的冷风呼啸,沙沙树叶响翻天,吵的宿山明耳朵发麻。
宿山明环抱着自己,把白色冲锋衣帽子带上,拉链拉到最高,鼻子以下全藏起来,低着头往外走。
走到拐角处,看到一个身影。
宿山明心中腹诽这人脑残,冷死人的大晚上还带在外面吹凉风,整个小区这个点在外面的只有他和这个脑残。
走近一看,原来真是脑残。
“明明。”
迟昭澜声音柔和,看宿山明征神的站在眼前,把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了罩他身上。
“暖和些了吗?”
宿山明感受着突来的温热,风衣内件还残留迟昭澜身上的余温,尽数钻进宿山明体内。
下意识拿风衣裹着自己,宿山明呆呆的点头。
小区大楼间的过道没有灯,黑漆漆一片,宿山明看不到他穿了几件衣服,但站在他旁边有股暖气直窜体内,宿山明抓着风衣的手松了松,问:“你不冷吗?”
“不冷。”迟昭澜帮他把衣服穿好,“特意多穿件风衣给你罩着。”
这话听得宿山明心头一热,后颈竟有些温烫,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宿山明闷出一句:“你为什么要给我带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