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章 第一次战争——卫生间（上） ...
-
清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林清许习惯性地想伸手按掉，却摸了个空——他竟没带睡袋回房。昨夜电影散场，顾飞执意要他铺好床品，声称自己更习惯睡沙发。
“罢了，仅此一次。”林清许暗自宽慰，随即轻悄起身，准备洗漱。
踏出卧室，客厅已收拾得一丝不苟：投影仪收起，沙发铺着洁净被单。顾飞裹着薄被蜷在沙发上，发出均匀的微鼾。
林清许取了换洗衣物，悄然步入卫生间。推开门，他猛地怔住——洗手台上散落着剃须刀、男士护肤品、几管陌生药膏和一柄歪扭的牙刷；马桶盖掀开着；浴室镜面残留几点水渍和一个模糊的“顾”字。
林清许的眉头瞬间拧紧。身为重度洁癖与强迫症患者，他无法容忍这般狼藉。他深深吸气，竭力平复心绪，才开始准备洗漱。
当他拿起牙刷，余光瞥见台面角落有个不起眼的小瓶，标签赫然写着“胶水”。联想到昨日顾飞可能错将他的护肤品当“胶水”，林清许果断将小瓶藏起，以防重蹈覆辙。
洗漱完毕，林清许正要离开，却发现门被反锁。他拧动把手，纹丝不动，只得敲门：“顾飞？你在里面？”
“稍等！”顾飞的声音闷闷传来，“马上好！”
林清许无奈伫立门外，听着门内纷杂的声响——水流声、牙膏挤出声，甚至夹杂着顾飞含混的哼唱。他瞥了眼手表，六点二十，平日此时他已出门。
“顾飞，七点半我必须出门，请快些。”林清许提醒道。
“晓得晓得，又不是头回出门。”顾飞嘟囔着，脚步声渐近。门突然洞开，一股热浪裹挟着香皂味扑面而来。
林清许走进卫生间，准备晨间护理，却被眼前景象刺痛——洗手台已被顾飞的洗漱用品占据，他的物品被挤到角落；毛巾架上耷拉一条陈旧灰毛巾，沾着几根短发；更糟的是，垃圾桶里赫然躺着一枚用过的剃须刀片。
“这是……”林清许声音微颤，“你所有东西都摊在这儿了？”
顾飞打着哈欠踱出：“对啊，共用卫生间嘛，这样多顺手。”
“顺手？”林清许声调陡升，“公约第十七条明确规定：卫生间须保持整洁，个人物品应妥善收纳！怎能如此摊放？”
“有甚关系？”顾飞满不在乎，“横竖就咱俩用，我会定期收拾的。”
“不对！公约明确规定了物品摆放原则！”林清许边说边从行李箱取出一个小巧收纳盒，“请将你的物品放入此盒，用毕归位。”
顾飞瞪着那小盒子，眼珠圆睁：“兄弟，你也忒较真了！就这点洗漱家当，至于吗？”
“非常至于！”林清许斩钉截铁，“卫生乃健康基石，我断难忍受这般混乱！”
顾飞无奈耸肩，开始将东西胡乱塞进盒子：“行行行，都听你的。不过丑话说前头，我这人随性，可做不到你那份滴水不漏。”
“无需完美，恪守基本规则即可。”林清许说着，开始他的晨间仪式：用洗手液精确清洁双手三遍，消毒湿巾仔细擦拭每一处可能触碰的表面，最后才取出护肤品，按严格顺序层层涂抹。
顾飞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你这洗个手，跟术前消毒似的，不嫌累？”
“习惯使然。”林清许淡淡道。
顾飞噗嗤笑出声：“兄弟，你这是在生活？不觉得活得像台设定好的机器？”
“至少我很健康。”林清许反驳。
“健康？”顾飞戳戳自己胸口，“听着，人活一世，痛快最重要。整天揪着这些鸡毛蒜皮，你不累得慌？”
“此非小事，乃生活习惯。”林清许寸步不让，“人各有道，相互尊重是基本礼仪。”
顾飞刚要回嘴，忽地捂住肚子：“哎哟不妙！我去解决下就回！”
话音未落，他已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片刻后，里面传来不可名状的“动静”。
林清许紧锁眉头立于门外，心中默数。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顾飞迟迟未出。
“顾飞，请快些，我也需用卫生间。”林清许叩门催促。
“等等，马上好！”顾飞的声音透着几分急促。
林清许瞥了眼手表，指针已指向六点四十分。他不再犹豫，伸手转动门把手——竟未上锁！他推门而入，只见顾飞正坐在马桶上，手机握在手里，看得入神。
“顾飞！”林清许又急又恼，“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公约规定卫生间使用不得超过十五分钟，你严重超时了！”
“哎呀，就一下，马上就好！”顾飞慌忙将手机急急塞进裤兜，“对不住对不住，太投入了。”
林清许看着顾飞手忙脚乱地收拾完，逃也似地冲出卫生间，这才走进去，开始自己的洗漱。
七点十分，林清许终于完成晨间护理，走出卫生间时，顾飞已端坐餐桌前，一手端着豆浆，一手刷着手机。
“给，”顾飞递过来一个饭盒，“早上做的三明治，尝尝？”
林清许瞧着那略显油腻的饭盒，婉言谢绝：“不了，我点了健康餐。”
顾飞耸耸肩，打开饭盒，狠狠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糊道：“兄弟，你是不是对食物有啥误解？能量和营养才是王道，那些花里胡哨的健康餐，纯属智商税！”
“营养学和食品科学是严谨的科学，绝非智商税。”林清许正色道，“况且，健康餐同样美味，比如今天的藜麦沙拉配烤三文鱼，营养均衡又可口。”
顾飞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说得都对。我得赶紧走了，工作室有事。”他站起身，抓起公文包，“晚上想吃啥？给你露一手！”
“按公约，需提前二十四小时申请。”林清许提醒。
顾飞已走到门口，回头笑道：“兄弟，灵活点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清许沉默不语，站在原地目送顾飞离开。直到门关上，他才踱到餐桌旁，盯着顾飞剩下的半块三明治，犹豫片刻，还是拈起一小块送入口中。
“嗯…味道倒是不错。”林清许喃喃自语，随即放下，拿起自己的健康餐，小口吃起来。
上午，公司会议室里，产品评审会正紧张进行。林清许负责的新功能即将上线，整个团队严阵以待。
“清许，这个用户反馈机制真有必要吗？”项目经理王总质疑道，“开发工作量会激增。”
“非常必要，”林清许语气笃定，“用户调研显示，85%的受访者渴望更便捷的反馈渠道。而且，完善的反馈机制能显著提升用户粘性和满意度。”
“可投入产出比恐怕不理想…”技术总监摇头。
“长远看，这将成为我们产品的核心差异化优势。”林清许坚持道，“投资用户反馈系统，就是投资未来。”
会议胶着近两小时，最终林清许的方案赢得了多数支持。走出会议室时，已近正午。
“林经理，下午有重要客户来访，请准备一下。”助理小李提醒。
“知道了，资料呢？”林清许边走边问。
“正在整理，下午一点前给您。”
林清许颔首，回到工位处理邮件。手机突然震动，是顾飞的消息：“中午吃啥？给你带外卖？”
林清许瞥了眼时间，已过十二点。他拿出计算器，迅速核算当日摄入的热量及营养，回复：“不用，我带了饭。”
回复完，他打开饭盒。午餐是高纤维的藜麦沙拉配鸡胸肉与烤蔬菜，热量适中，营养均衡——作为产品经理，他恪守着健康准则：早餐高蛋白，午餐高纤维，晚餐低热量。
正吃着，一位同事凑近：“林经理，你天天吃这个？不腻吗？”
林清许点点头：“习惯了。健康饮食利于保持工作状态。”
同事感叹：“我吃外卖就犯困，还是你有毅力。”
“不是毅力，是习惯。”林清许语气平静。
下午一点，客户准时抵达。林清许准备充分，从产品功能到市场分析，从用户反馈到未来规划，每个细节都阐述得清晰透彻。
“林经理的专业素养令人印象深刻，”客户代表笑道，“若服务团队也如此出色，我们考虑扩大合作。”
“这是团队协作的成果，”林清许谦逊回应，“为客户创造最大价值，是我们的目标。”
会议持续至下午三点，林清许的表现赢得领导与客户一致赞许。送走客户，他疲惫地靠进椅背，感觉大脑几近透支。
“清许，晚上有饭局，王总点名让你去。”助理小李走过来。
“什么饭局？”林清许问。
“星辰科技的重要伙伴，说要好好答谢你们团队。”
林清许皱眉：“我可能去不了，晚上有约。”
“王总特意交代，务必到场。”小李面露难色。
林清许轻叹：“好吧，我去，但估计回去很晚。”
挂掉电话，顾飞的信息又至：“晚上给你做红烧肉，馋疯了！”
林清许扫了一眼，回复：“晚上有饭局，可能不回去吃了。”
顾飞秒回：“什么？不行！说好一起吃的！别放鸽子！”
“公司临时安排，推不掉。”林清许解释。
顾飞沉默片刻，发来一个委屈表情：“好吧…那你几点回？”
“不确定，可能很晚。”
屏幕另一端，顾飞的表情由失望转为愠怒。他排了一下午长队才买到那家老字号的红烧肉，林清许竟临时爽约！
“哼！”顾飞将手机摔在沙发上，“你不想吃，我自己吃个痛快！”
晚上七点，林清许置身高档餐厅包间，耳畔是王总与客户推杯换盏的喧哗，内心一阵烦闷。身为产品经理，这类饭局虽属常态，却总令他倍感不适——油腻的菜肴，嘈杂的环境，以及不得不说的场面话。
“林经理，来，敬你一杯！”客户代表举杯，“感谢你们团队的专业服务，我们非常满意。”
“不敢当，感谢贵公司的信任才是。”林清许起身，微笑着饮尽杯中酒。
“林经理真是年轻有为！”客户代表赞叹道，“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越来越跟不上时代了。”
林清许笑着回应：“王总您过奖了，您才是行业标杆。”
推杯换盏间，酒已数巡，菜也尝遍。林清许瞥了眼手表，指针已过九点半，宴席却毫无散意。
“各位，失陪一下，我接个电话。”林清许起身离席，在走廊给顾飞发信息：“还要多久？”
顾飞几乎秒回：“气都气饱了！你不用回来了！”
林清许皱眉回复：“怎么了？本来想和你一起吃的，临时安排的应酬。”
“哼！”顾飞显然余怒未消，“等你回来，菜早凉透了！”
林清许正要再解释，王总的声音从包间传来：“清许，快回来，客户等着敬你一杯！”
林清许无奈收起手机，回到席间，又连饮两杯。直至深夜十一点，饭局方散。
打车回到合租屋时，已近午夜。林清许轻手轻脚开门，客厅灯却亮着——顾飞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碗彻底凉透的红烧肉。
“你回来了。”顾飞声音冷淡，“菜热了又热，现在还是凉了。”
“对不起，临时有应酬，”林清许满怀歉意，“没想到会拖到这么晚。”
顾飞没应声，只是默默吃着冷硬的红烧肉。林清许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愧疚。
“要不…我重新做点？”林清许试探地问。
顾飞抬起头，眼中满是倦意：“算了，我也吃完了。你去洗漱吧，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他起身径直走向自己房间。林清许站在原地，望着桌上那碗被“拒绝”的食物，心中五味杂陈。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林清许辗转难眠。白天那条神秘短信、顾飞突如其来的关心、卫生间里那场无声的“战争”……种种画面纷至沓来。
为何顾飞对他情绪如此敏感？为何对他这个几无交集的室友这般上心？协议里那条“解决对方人生难题”的古怪条款，又为何存在？
疑问在脑中盘旋，睡意全无。他拿起手机想给顾飞发条道歉信息，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客厅传来细微响动。林清许起身，透过门缝看见顾飞站在阳台，正压低声音打电话。
“……我知道棘手，但没别的路了……钱已备好……对，明早十点，老地方……好，准时到……”
林清许蹙眉：钱？老地方？什么情况？
他正欲细听，顾飞却似有所觉，骤然噤声，迅速挂断电话。
林清许赶紧躺回床上装睡。片刻后，卧室门被轻轻叩响。
“清许？睡了吗？”顾飞的声音传来。
林清许睁眼，故作迷茫地看向门口：“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问问明早想吃什么。”顾飞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自然。
“别麻烦了，路上买个三明治就行。”林清许答道。
“那好，晚安。”顾飞说完便离开了。
听着顾飞回房的脚步声，林清许心中疑窦丛生：顾飞究竟隐瞒了什么？东郊记忆的拆迁与他工作室有何关联？那笔突然需要处理的巨款，又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