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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暗流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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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区外的夜色浓得几乎化不开,灯光偶尔闪烁,像被人拧断的神经。
潇忱羽背着忱戈一路往外冲,脚步在湿滑的地面上溅起一串杂乱的声响。
空气里混着焦糊和金属的味道,那是管线爆裂后散出的气体,刺得人眼睛发痛。
他几乎是凭直觉找到了那处隐蔽的空仓。
铁门半掩着,风一推便发出低沉的回响。潇忱羽把忱戈放到地上,手臂因为用力过度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得像拉断的弦。
“忱戈,醒醒——”他拍了拍对方的脸,声音里带着一点抖。
忱戈的睫毛微微动了下,神情空白,像是刚从梦境中被硬生生拉出来。
“我们……出来了吗?”
“暂时。”潇忱羽的声音很低,压着所有怒气和不安,“楚穆寒还在那边。”
忱戈抿了抿唇,目光茫然。片刻后,他抬起手,手指指向自己颈后那片金属接口——那里仍在轻微发红。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看。”
潇忱羽的心瞬间揪紧。他不需要问是谁。那种无形的监视感他太熟悉了。
他冲到墙边,从工具箱里翻出几块屏蔽芯片,连线都没检查,直接将其中一块摁进忱戈的接口中。
“会痛。”
忱戈点了点头,没说话。
电弧在瞬间炸开。
空气中闪出刺目的蓝光,伴随着一声极轻的低吟。忱戈的身体微微抽搐,整张脸因为痛而失了血色。
潇忱羽用力按着那片芯片,眼里几乎要冒火——他在和那个看不见的信号博弈,在和洛晏的“眼睛”博弈。
“再忍一会儿。”他哑着声音说。
几秒后,电弧消散。忱戈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信号切断了。”潇忱羽听到系统的提示音,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靠着墙滑坐下,喘息间,外头传来远远的一声闷响。那声音隔着厚重的钢壁传进来,低沉、短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底发凉的熟悉。
他愣了一瞬。然后猛地反应过来——那是枪声。
楚穆寒。
潇忱羽几乎没犹豫,抓起枪就要冲出去。
忱戈伸出手,却只来得及抓住他衣角:“别去……那边不安全。”
潇忱羽回头,闪过一丝迟疑。
可是他还是一脚踹开仓门,夜风灌进来,卷着外面实验区燃烧后的气味。
服务器主机的风扇还在无力地转着,发出细微的嗡鸣。
洛晏靠在墙边,手腕被楚穆寒的束缚锁死在背后,血迹顺着腕骨一点点渗下。他头发散乱,唇角的血迹像某种带笑的印记。
楚穆寒的气息还没稳下来,呼吸里带着铁锈味。他站在不远处,盯着那个人。
“挺有意思的,”洛晏先开口,声音带着轻微的嘶哑,“你终于肯动手了。”
他抬起头,黑色的眼底泛着亮光,“可惜,你还是不敢杀我。”
楚穆寒没回。手指紧握成拳,掌心的旧伤被挤出新的血丝。
“我不是不敢。”他终于说,声音极低,像一柄藏不住的刃,“只是还不该死。”
洛晏笑了——那种笑太轻蔑,像是把一切都看穿了,“你永远这样。算计、压抑、替别人背锅。你以为潇忱羽真会信你?他一旦疯起来,连忱戈都护不住。”
“闭嘴。”楚穆寒的语气里没有怒火,反而是冷得彻底。
可洛晏偏要往痛处踩:“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救忱戈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那点可怜的愧疚。你欠潇忱羽的,也欠忱戈的。你活着就是为了赎罪,对吧?”
楚穆寒的肩微微一颤,金属锁扣在他指间发出咔的一声。
“赎罪?”他靠近几步,目光在暗光中几乎失焦,“那你呢?你到底想救谁?自己,还是他?”
洛晏沉默了一瞬,唇角的笑更深:“我?我只是想看看,潇忱羽彻底坠落是什么样的。那种美——你懂的。”
楚穆寒伸手,一把掐住他的下颚。那一瞬间空气像凝固。
“你疯了。”
“早就疯了。”洛晏笑得轻,血顺着下巴落下,“你以为我还想活?楚穆寒,你太干净了,你不该和我们这些烂泥搅在一起。”
楚穆寒的指节青白,几乎要将那条锁链捏断。可他最终松开手。
他低声道:“不染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
“他看不到。”洛晏截断他,声音突地沙哑下去,“他从没看到我真正的样子。”
外头忽然传来低沉的警报声,像是远方的某个主机被触动。
楚穆寒立刻转身,耳机里传来潇忱羽的杂音:“……穆寒,你那边——”
信号断了。
洛晏靠着墙,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瞬异样的亮光。
“你该走了。”他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楚穆寒的背影定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拽住。
他没再说话,只回头看了洛晏一眼——那一眼里有复杂的压抑与怜悯。
门被关上。
锁链轻轻响了一下。
洛晏垂下头,笑得几乎没有声音。
“他终于学会放手了。”
空气里,冷光闪烁。
他知道,潇忱羽在看。
风声从破碎的通风管钻出来,带着冰凉的金属味。
潇忱羽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方才的失控几乎让他没能稳住自己——可当他看见楚穆寒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那种疯狂忽然就像被拽回现实。
“你回来了。”潇忱羽的声音低哑。
楚穆寒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视线扫过整个银白色的空间,落在靠墙的忱戈身上。那青年半靠着仪器台,额角的血已经干涸,皮肤因为长期能量侵蚀而泛着苍白。
那是一种不属于普通人的冷色。
楚穆寒走过去,蹲下身检查。
“体温偏低,呼吸紊乱。精神链上残留着强制信号。”
潇忱羽抿着唇,蹲在另一边。
“信号来自洛晏那边?”
“嗯。”楚穆寒取出注射器,将银蓝色的抑制液推入忱戈的静脉里。
液体流入时,他的手微微一抖,像是某种抵抗本能。
潇忱羽伸手去按住他的手腕——那一瞬间,忱戈的眼皮颤了颤。
幻觉似的,他看到自己似乎正从极高的地方俯瞰整个空间,周围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光线。他的心脏狂跳,像要挣脱那副破碎的躯体。
“忱戈——”潇忱羽压低声音,“是我,别怕……”
他手掌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皮肤传过去。那层濒临崩溃的意识终于松了一点。
楚穆寒看着两人,沉声道:“他体内那段植入程序已经被激活了,如果不彻底切断,他可能会被反向控制。”
潇忱羽猛地抬头,目光几乎要掐碎空气:“是谁设计的?”
楚穆寒的回答很冷静——冷静到几乎无情。
“洛晏自己。”
空气在这一刻像被撕开。
楚穆寒没说话,因为他知道,潇忱羽若真要发疯,任何话都没意义。
“洛晏的目的不只是威胁你。”楚穆寒终于开口,“他在忱戈身上留下的数据锁是多层加密的,我刚刚看过了,里面有他以前的实验编号。”
潇忱羽愣住。
“……编号?”
“代号Z-49。那份资料在暗党档案中出现过。”
他记得那一串代号——那是他和楚穆寒查到的、最早一批失踪实验体的编号。
那些人,全都“死亡”在档案里。
潇忱羽的脑中嗡的一声。
所有碎片似乎在那一刻拼合——洛晏、实验体、暗党、忱戈。
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偶然,忱戈被带走,是为了把他们拖入那条他们以为早已断裂的线索中。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像是刀。
“他在引我们。”
楚穆寒一言不发,只是低声调试着干扰装置。
潇忱羽靠近,看着忱戈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不会再让他碰忱戈。”
楚穆寒抬起眼。那一瞬,两人的目光相撞。
“你得冷静。”
“我很冷静。”潇忱羽回答,语气稳得可怕,“冷静到可以让他从高处坠下去,看着自己造的东西一个个毁灭。”
楚穆寒没再说话。
风从裂开的舱壁吹进来,带着灰尘和血的味道。
忱戈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梦中低声呢喃。
潇忱羽连忙俯下身,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
那一刻,所有的怒意、恨意、杀意,都被他压在喉咙底。
只有一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没事了,我在。”
楚穆寒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光极深。
他知道,这一夜之后,他们三人都已无法回到原来的状态。
外面,废弃服务器的灯还在闪。那是洛晏留下的最后信号。
那盏灯亮着,就代表着另一场更深的博弈,已经在暗处开始。
实验室位于废弃区的一角,比起潇忱羽之前看过的隔离仓,这里整洁许多,但依旧带着冰冷的金属气息和消毒水残留的味道。
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微弱闪烁,照亮整齐排列的实验台、仪器和数据终端。
空气里弥漫着微微的电流味和金属冷意,让人清醒也让人紧张。
潇忱羽抱着忱戈推开实验室的门,步伐轻却坚定。他的眼睛快速扫过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威胁。
实验床在中央,四周布满了传感器和监控装置,屏幕闪烁着待机界面。
“这里应该安全。”潇忱羽低声说,他将忱戈小心地放到实验床上,动作像是放置易碎的玻璃器皿,每一个细节都精确无误。
忱戈的身体微微颤动,眼皮半闭,像是从梦境中抽离出来的影子。
潇忱羽的手握住他的肩膀,轻轻抖动确认他还活着,神情紧绷:“别怕,我在。”
潇忱羽靠在床边,仍紧握着忱戈的手,眉头紧锁,眼神警觉地扫视四周。
夜色透过破裂的窗子漏进来,映在三人的身影上,拉长又扭曲。
外面的风呼啸而过,像在提醒他们世界的危险仍未消散。
楚穆寒蹲在忱戈身旁,双手伸向他颈后的精神链接口。
那条链路在几次紧急处理后仍显不稳定,数据波动频繁。
他低声自语:“要稳……每一步都必须精准。”语气中带着一贯的冷静,但指尖微微颤动,显示出隐藏的紧张。
潇忱羽压低声音,轻声问:“链路……能稳住吗?”
楚穆寒抬起眼,瞳孔微微收紧:“暂时可以,但忱戈的精神负荷仍然很高,任何突发波动都可能让他彻底崩溃。”
空气凝固在三人之间。
忱戈静静地躺着,身体微微颤动,像是仍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徘徊。
潇忱羽的手心被汗湿了,但他没有松开,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每一次呼吸的节奏,仿佛这样就能稳住忱戈的世界。
楚穆寒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波动,突然眉头一挑,指尖停在一个微弱闪烁的同步信号上。
那条波纹并不属于忱戈原本的精神链,而是某种“残留片段”。
“这……”楚穆寒轻声喃喃,手指轻轻敲击几下数据接口,试图追溯源头。
屏幕上的曲线逐渐清晰,像是被压缩很久的记忆碎片缓缓展开。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意识到这段片段居然可以追溯到一个更深的隐藏源——一个在他们以往调查中从未出现过的节点。
潇忱羽察觉到楚穆寒的神色微妙变化,忍不住凑过去:“发现什么了?”
楚穆寒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紧盯着屏幕,手指在数据流中游走,像是在挑选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屏幕上的信息像迷雾般交错,但某种规律正悄然显现——同步片段的来源显示出与洛晏的影像信号存在关联,但控制端并非洛晏。
空气里微微沉重,潇忱羽心头一紧:“你是说……洛晏不是主使?”
楚穆寒低声,却透着深思:“有可能。这个片段显示……有人在幕后操作整个局面,但留下的痕迹被洛晏利用了。他可能只是代替某个人行事,甚至不完全知情。”
潇忱羽的手微微收紧,眼神闪烁着警觉与愤怒:“也就是说,我们一直以为的敌人,可能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在暗处?”
楚穆寒微微点头,目光深沉:“对。这意味着,我们接下来追查的方向可能要重新考虑,洛晏只是其中一环,更大的秘密还在深处。”
屋子里再次陷入静默,只剩下数据仪器微弱的闪烁光。
三人的呼吸交织,紧张与不安像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