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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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乔里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升，是在他生活了十六年的Z2678星。
与其说是自由星，它更像是一颗被废弃的星球，没有正式的名字，各种垃圾堆积成山，常年弥漫着难闻的恶臭。
装载飞艇将垃圾倾泻而出，乔里混在表情麻木的人群中，无声地祈祷今天可以翻到好东西。
……如果再换不到抑制剂，他的性别就再也瞒不住了。
在这个星球，Omega不会有任何优待，只会下场更悲惨。
那一天，他在垃圾堆中翻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犹豫片刻，他把人悄悄运回家。
擦掉少年脸上的血，乔里愣愣地看着对方，脑海里冒出一个隐隐绰绰的想法。
——这个人一定可以带他走出这个星球。
后来，陆升确实做到了。
陆升总是话很少，和他认识了整整六年，乔里依然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对于外人而言，他看似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实际上和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堵墙。乔里自然也是墙外的人，更别说像昆特他们这些在地方军校认识的伙伴。
乔里本来已经习惯了，只要他是站得离陆升最近的人就好。
陈冉冉的出现像一记耳光，响亮地甩在了他脸上。
这些天，他不止一次听到有人私下议论——
“阿升不是和乔里关系最要好吗，怎么连谈恋爱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他？”
“可不是，我还以为以阿升的性子，一定会单身到老，即使谈恋爱，也只可能和乔里谈。”
“唉，乔里真可怜，等了那么久，阿升都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
乔里盯着陆升身旁的人，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敌意，但这份负面情绪很快被他压下去，他走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阿升，还有……陈冉同学。”
*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乔里脸色苍白，因为没睡好，眼下有些许青黑。
他朝他们露出勉强的笑容。
陈冉冉瞥了眼身旁的人，转身欲走，刚跨出一步，手腕被一把握住。
陆升握着陈冉冉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乔里：“有什么事，直接说。”
乔里不自在地垂下目光，轻声道：“陈冉同学，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阿升的。”
“找我？”陈冉冉饶有兴致地挑眉，“怎么，今天也来和我交朋友？”
乔里的脸变得更白了，慌忙摇头：“不是，我是想和你认真道个歉，对不起，昨天吓到你了。”
陈冉冉哦了声：“这样啊。”
乔里浓黑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算计，静静地等待对方说出那句“没关系”，贵族Omega都这样，喜欢在人前表现出他们的宽容大度。
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没有下文了。
乔里：“……”
想骂人，这让他怎么往下接？
他难堪地咬着嘴唇，思索怎么开口。
没想到峰回路转，陈冉冉探头过来，笑眯眯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乔里抓住机会，苦笑了下：“昆特和其他人的月考地点都不在大角星，学院的同学又都有固定的队伍……”
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乔里心里十分忐忑，如果放在以前，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开口，昆特或者希德他们就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乔里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陈冉冉：“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你们组队呀？”
仿佛很担心陈冉冉反对，他顿了顿，又急声补充。
“我不会打扰你们——”
陈冉冉打断他，微微一笑：“好啊。”
他当然不是滥发善心，主要是之前的计划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升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亲近，他心里也就越来越惶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没有那么排斥陆升和他身体上的触碰，甚至偶尔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目光正落在陆升身上。
陈冉冉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改变，是源于契合度的影响，还是……他真的开始对陆升产生好感。
哼，就算有好感又能怎样，也仅限于此了，陆升不值得他付出失去自我的牺牲。
陈冉冉承认，他很自私，只有确保能完完全全地占据主动地位时，他才会踏入一段感情，他享受被爱的感觉，却吝于付出真心，好像承认喜欢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要割断他和陆升之间若有若无的好感，这次月考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只需要扮演好一个讨嫌的恶毒角色，作天作地，没有人会喜欢拖后腿的队友。
最好旁边还有一位衬托自己恶毒本性的小白莲。
*
乔里捂着嘴笑：“真的吗，太好——”
“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没说完呢。”
陈冉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施舍般地啧了声，“我同意你加入我的队伍，前提是接下来几天，你要帮我洗衣做饭，随叫随到，惹我不高兴了，我随时就能赶你走。”
乔里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陆升。
凤凰座帝国的贵族普遍都是这个德性，不把平民当人看，但是阿升还在旁边，他怎么敢？！
陈冉冉奇怪道：“你看他干什么，这个队伍我说了算。”
他偏头，冷冷地警告陆升，“别以为你就可以闲着了，你负责外出找食物，我只吃最嫩的肉，每天的食谱都不可以重复。”
乔里眼巴巴地瞅着陆升，希望他站出来主持公道。
陆升嘴唇动了动。
乔里心中升起几份期盼，表情越发忍辱负重，眼圈都红了。
陆升抿了抿嘴唇，对他说：“……你如果不满意这个安排，我们可以换一下。”
陈冉冉被口水呛到，猛咳不止。
乔里彻底崩溃了。
换成什么？？？
让他一个柔弱的Omega在原始森林里跟野兽搏斗吗？！
“发什么呆啊，你要不愿意，就让我来！”
一旁插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标志性的红毛随风摇摆，是有段日子没见了的薛小公爵。
自那次机甲失控事件后，他请了假，一直到月考前夕才回来。
薛恩阴测测地瞪着陆升，只要一看到这张脸，他就会想起当初在训练场被陆升按着打的画面。
那天，他被孤零零地遗忘在机甲内，若不是负责检修机甲的工作人员把他喊醒，他还不知道要晕到什么时候。
薛恩从出生起就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侮辱。
可恨的是，他还不能报复陆升。
薛恩脸庞满是戾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陆升是吧，上次你要跟我组队，我可是同意了，这次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陆升顿了下，看向陈冉冉，陈冉冉耸了耸肩：“我无所谓。”
人越多越热闹。
于是，各怀心思的四人小队正式成立。
*
运载舰抵达港口，学生们在领队老师的带领下，换乘大型飞艇。
两个小时后，飞艇在目的地天空盘旋，下方是望不到边际的晦暗森林，被厚厚的白雾笼罩着，偶尔有几枝嶙峋的树梢刺破雾气冒出来。
托曼看了眼时间，一边发降落装置，一边踹人下去。
轮到陈冉冉时，他没什么表情地多说了一句：“如果活不下去了，就按号码牌上面的按钮。”
下一秒，背后被猛地推了一把，陈冉冉的身体陡然失重，风声呼呼地刮过耳边。
降落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陈冉冉从温度略高的水中钻出来，游到岸边，趴在石壁上闷声咳了咳。
运气真好，森林中央居然出现了一口温泉。
头发湿漉漉地贴着皮肤，很不舒服。陈冉冉晃了晃脑袋，眼底满是警惕。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
树木茂密，阳光穿不进来，艳丽庞大的植物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除此之外，再看不清楚别的。
陈冉冉转而检查他贴身存放的空间折叠袋，他为这次月考做足了准备。
——皇家出品，质量保证，完全没有进水。
又掏出定位器，上面的绿点代表他自己，剩下三个红点当然是陆升他们。
陈冉冉有些牙疼地咧了咧嘴，就他一个人离得最远。
周围的雾气肉眼可见地变浓了，陈冉冉从折叠袋里取了一套衣服放在一块干净一点的石头上，擦干身体伸手去摸衣服的时候，却直接碰到了光滑的、长满青苔的石头表面。
他愣了几秒钟，凑近去看。
放衣服的位置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陈冉冉几乎吓得头皮炸开。
他脑海中冒出一排毛骨悚然的大字——这地方不止他一个人，或者说不止他一个生物。
*
陈冉冉缓缓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身体姿势，让后背紧紧贴住温泉内壁，同时又掏出一把粒子枪。
这是他让小一准备的，军方专用，杀伤力很大，市面上已经不流通了，只有从黑市中才能买到。
咕噜——
不知从哪里传来细微的气泡声，在幽静的环境中放大了无数倍。
陈冉冉立刻朝声音源头看过去。只见浓雾深处，一道人形黑影缓缓升起。
陈冉冉紧绷的身体顿时松散了些，是人就好。
不过，在半空中飘荡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其他同学也降落到了这片区域。
“喂，你拿了我的衣服吗？”
陈冉冉蹬着腿向前游了两下，水声哗哗。
那人没有回应他。
陈冉冉越往前游，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找不到违和感在哪里。
大角星是一个没有被开发过的小行星，所有权归属帝国军校，仅在月考时对军校生开放。按理说，整座黑森林里，除了机甲学院的学生，不会再有其他人。
难不成，是托曼口中那些拦截他们抢夺号码牌的学长学姐们？
想到这里，陈冉冉动作微顿。
“哗——”
对面那人见他停了，竟然转过身径直朝他游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十米，五米，两米！水声越来越近！
陈冉冉瞳孔猛缩，身体也僵住了。
透过影影绰绰的雾气，他看到了一条尾巴。
没错，一条暗金色、鳞光闪闪的鱼尾，尾鳍犹如透明的丝绸，随着水波轻巧摆动。
*
陈冉冉来不及细想，果断掏出粒子枪，把枪口对准它。
“滚开，不要过来！”
他冷冷地呵斥对方，水面下的小腿却忍不住轻轻发颤。
那东西仅仅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靠近。
在那条金色鱼尾破水而出的刹那，陈冉冉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一声震响过后，子弹余波几乎将半池温泉的水都轰了出去。
那个鬼东西竟然没死，被击中后，发出凄厉短促的嘶声。叫声十分刺耳，仿佛从耳膜上刮过去。
周围雾气莫名变淡了，阳光照进来，整片温泉一览无余。
陈冉冉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对面，这是……人鱼？！
童话里的人鱼总是美丽又温柔，还会好心搭救落水的倒霉鬼。但是面对眼前这条人鱼，陈冉冉可不这么想。
它的确像童话故事里一样美。
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皮肤苍白，眼睛细长，脸颊两侧有三道竖线，可能是进化过的腮器官，然而，尖利的手爪和锯齿状的牙齿，无一不彰显出这是一种凶狠的肉食动物。
人鱼受了不轻的伤，虚弱地半躺在一块石头上，鱼尾处流出蓝色的血。
陈冉冉面色恍惚：……这条人鱼的头发怎么在哗哗的往下掉，没听说过粒子枪还有脱发作用啊？
他小心靠过去，人鱼捂着伤口警惕地往后退，动作幅度太大，胸前的两块贝壳啪嗒一声掉进水里。
一人一鱼同时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陈冉冉看着他平坦的胸，幽幽下结论：“你是男的……不对，你是雄的。”
还是一条有异装癖的雄性人鱼。
人鱼静静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生疏怪异的音调：“你为什么……不受我……影响？”
它的嗓音犹如天籁，带着天然的蛊惑。
陈冉冉恍惚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竟然耍阴招……他倏地沉下脸，蹲下.身用枪口顶起人鱼的下颚：“闭嘴，接下来我问你答，老实一点，不要被我发现你撒谎。”
*
在粒子枪的帮助下，两人进行了一场和谐友好的跨种族交流。
这条人鱼是大角星黑森林的原住民。
它会模拟释放出一种跟Omega信息素十分相似的味道，吸引月考的Alpha学生前来，这里浓郁的雾气也是他搞的鬼。
很遗憾，它这次碰到的是陈冉冉。
陈冉冉问道：“为什么要扮成雌性？”
人鱼的腮轻轻张合，吃力地吐出几个字：“雌性……是弱者……”捕猎的成功率更高。
陈冉冉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不太好：“被你骗过来的学生呢，都吃了吗？”
人鱼一脸嫌弃：“臭，不好吃。”
陈冉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高兴，没尝过怎么知道是不是臭的。
“既然是臭的，你这么做图什么？”
人鱼抬起透白的脸，幽幽地说：“衣服漂亮……把他们扒光……扔出去。”
陈冉冉：“……”
为那些中招的前辈们默哀。
蓝色的血液从尾鳍中不断溢出，随着水波飘散开来，人鱼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蜷缩在岩石上，直勾勾盯着陈冉冉看。
陈冉冉沉思片刻，试探性说：“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帮你处理伤口，还可以送你很多漂漂亮亮的衣服和首饰，你只用帮我画一张森林的地图。”
他从折叠箱里取出一枚最小数额的星际通用货币，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人鱼不为所动。
陈冉冉骂了句脏话，心疼地换了一颗宝石：“这种总行了吧，我也没有多少。”
人鱼眼睛一亮，用长蹼的手比划出一个手势。
“五颗？你怎么不去抢！”陈冉冉脸色微沉，目光凶狠。
小一给他的钱袋子里面总共也就五枚，他怀疑这只人鱼是不是长了透视眼。
人鱼感受到蓬勃杀气，想了想，勉勉强强地弯下去一根手指。
陈冉冉冷着脸威胁：“你信不信我用你做剁椒鱼头？”
人鱼合上眼睑，摆出一副“要钱不要命，少了不干”的固执表情。
陈冉冉：“……”
算你狠，他一个Omega，真的很需要这份地图。
*
人鱼艰难地捏着笔，给陈冉冉画完地图后，让他等一下，随后一甩鱼尾潜进水下。
过了一会儿，它捧着一堆破铜烂铁浮上来了。
陈冉冉看着石头上堆成山的红色和绿色号码牌，嘴角抽搐：“送我的？”
人鱼矜持地摇头：“……交、换。”
陈冉冉心想这条鱼真是成精了，竟然知道这玩意儿对他们很重要，也不知道是从多少师兄师姐身上学来的经验。
人鱼忽然脸色一凛，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尖尖的鳍耳颤了颤。
“有人。”它低低地喘息。
陈冉冉派出微型侦察机过去探探情况。
反馈回来的画面中，一个蒙脸的黑衣人以碾压之势打晕了某位身强体壮的Alpha同学，并将他捆起来倒吊在树上。
这人腰间挂着的红色号码牌格外醒目。
陈冉冉脸色微变，哦豁，碰到货真价实的“拦截者”了。
黑衣人仿佛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朝摄像头位置看去。
陈冉冉心里咯噔一声，迅速切断联系。
可惜已经晚了。
屏幕彻底变暗之前，黑衣人咧开嘴，朝镜头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狞笑。
陈冉冉略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掏出最后一颗宝石，对人鱼晃了晃：“可以交换，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
拦截者256号很快赶到温泉附近。
他刚刚明明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是这个方向，怎么找不到人。
黑衣人脸色难看地朝温泉瞥了一眼。
……难不成躲进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帝国军校私下里流传一则诡异的传闻——如果在黑森林里看到温泉，跑！别犹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听说温泉里藏着一条丑陋的人鱼，擅长模拟Omega的气息，一旦被引诱过去，身体会被改造人鱼卵的巢穴，然后一辈子困在水里生小人鱼。
拦截者的脸色变来变去，颇有些不甘心，就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他小心翼翼地潜伏过去。
透过朦胧的雾气，一大一小两条人鱼仿佛恋人一般紧紧贴在一起，海藻般的长发纠缠不清，暗金色的鱼尾在水下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中Omega的香甜气味。
黑衣人脸色大变，来不及细看，屁滚尿流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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