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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雨别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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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岐握着手机，周宴清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紧绷的神经。自由？就这样突然降临的自由，反而让她感到一阵不真实的心慌。
“为什么？”她固执地追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至少告诉我，那种蓝色药剂是什么？为什么我母亲会突然恶化又好转？”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基因疗法。”周宴清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还在实验阶段，风险很大...但对你母亲是唯一的选择。”
温岐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里的一丝异样，像是压抑着某种痛苦。“你现在在哪？为什么让别人送文件来？”
一阵沉默。
“周宴清？”
“医院。”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你母亲...情况有变。”
温岐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茶几发出闷响，却感觉不到疼痛。“什么变化？你不是说她稳定了吗？”
“温岐，听我说——”
她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抓起外套和钥匙冲出门去。电梯下降的几十秒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停地按着关门键，仿佛这样能让电梯更快一些。
夜色如墨，温岐拦下一辆出租车，颤抖着报出医院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加快了车速。
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晕，温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苍白的脸和周宴清反常的态度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当出租车终于停在医院门口时，温岐几乎是摔出了车门。她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却在重症监护区的走廊上被两名保安拦住了。
“抱歉，小姐，这里暂时不能进入。”
“那是我妈妈。”温岐试图推开他们，“让我过去。”
保安纹丝不动：“陈医生有令，治疗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就在争执间，走廊尽头的门开了，陈医生走了出来，脸色凝重。看到温岐，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
“温小姐，您怎么...”
“我妈妈怎么了？”温岐抓住他的白大褂，声音嘶哑，“周宴清说情况有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医生犹豫了一下，示意保安退开。“请跟我来。”
他带着温岐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型会议室。推开门，温岐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窗前的周宴清。他背对着门口，肩膀的线条绷得极紧，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映在他身上，投下一道孤独的影子。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身。
温岐倒吸一口冷气，周宴清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自己的。
温岐的心沉到了谷底。“我妈呢？”
周宴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陈医生。后者清了清嗓子：“温小姐，您母亲...我们尽了最大努力...”
“不...”温岐摇头，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门板。
“免疫风暴引发了多器官衰竭，”陈医生继续道，声音机械而专业，“虽然我们使用了最新的基因制剂，但...”
“她在哪？”温岐打断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宴清终于开口：“跟我来。”
他领着温岐穿过另一条走廊，来到一间安静的病房。推开门，温岐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各种仪器已经撤走，温婉如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面容平静，只是脸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
温岐双腿一软，跪倒在病床前。她颤抖着握住母亲的手，那曾经温暖的手掌现在冰冷僵硬，再也不会回握她了。
“妈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喉咙，温岐伏在母亲身上，泪水瞬间浸湿了白色的床单。世界在这一刻崩塌，所有的声音、光线都远去了，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周宴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克制：“我很抱歉。”
温岐猛地转身，用力推开他：“抱歉？”她的声音因哭泣而破碎，“是你，是你的实验害死了她，那个该死的星火计划，那个蓝色药剂...你拿我妈妈当实验品。”
周宴清没有辩解，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是她？”温岐捶打着他的胸膛，“为什么偏偏是我妈妈？”
“她签署了知情同意书，“周宴清继续说，声音平静得不自然，“她知道风险。”
“她不知道，”温岐厉声打断，“她以为这只是普通治疗，你骗了她，也骗了我。”
“这种病...常规治疗已经无效。星火计划是她唯一的机会。”
“结果呢？”温岐冷笑，泪水不断滑落，“她死了，你的计划失败了。”
“不完全是。”周宴清轻声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数据盘，“我们获得了宝贵的数据，可以挽救更多像你母亲这样的患者。她的牺牲...不会白费。”
温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竟然...你竟然还在想着你的实验数据？”她猛地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向周宴清，“滚出去，从我妈妈身边滚出去。”
杯子砸在周宴清肩上，水渍在他的高级西装上洇开一片深色。他没有躲闪，只是深深地看了温岐一眼，然后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温岐瘫软在地，抱着母亲的遗体痛哭失声。窗外，夜色更深了，一轮惨白的月亮悬在天际，冷冷地注视着人间这场悲剧。
葬礼在三日后举行。天空飘着细雨，仿佛也在哀悼温婉如的离去。温岐穿着黑色丧服，站在墓前，神情木然地接受着亲友的慰问。她没有通知周宴清，但他还是来了，站在人群最后方，一身黑衣，面容冷峻。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温岐独自站在母亲墓前，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浑然不觉。一把黑伞突然出现在头顶，遮住了冰冷的雨丝。
“你会生病的。”周宴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岐没有回头：“与你无关。”
“星火计划已经终止。”他轻声说，“所有数据封存，不会再有任何患者参与实验。”
温岐冷笑一声：“现在收手有什么用？我妈已经死了。”
“我知道。”周宴清的声音异常低沉，“但至少...不会再有人因此受害。”
温岐终于转身看他。几日不见，周宴清憔悴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嘴角紧绷。他举着伞的手很稳，但温岐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来这里？”她问，“愧疚吗？”
周宴清沉默了片刻：“我来告诉你真相。关于星火计划。”
“我不在乎。”温岐转身要走。
周宴清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星火计划原本是正规研究...直到我们发现基因匹配的关键性。你母亲是第五例，也是匹配度最高的...”
“第五例？“温岐震惊地打断他，“前面四个呢？”
“都...没能挺过治疗。”周宴清承认道，声音低沉，“但我太执着于研究，导致......”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黑伞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温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应该恨他，应该为母亲的死痛斥他，但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悔恨，她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你走吧。”她最终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周宴清点点头，将伞柄递到她手中：“保重，温岐。”
他转身走入雨中，黑色的身影很快被雨幕吞没。温岐站在原地，握着还有他余温的伞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