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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盛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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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一天过后,南疆依然不喜欢怀夜,便因北海对着怀夜的时间都比对他多了!
由此可见,但凡孩子总有些恋母情结,不管这孩子是人还是妖。只是那时怀夜不知,只当南疆天性如此,便愈发使劲的同南疆拉近关系,北海都看在眼里,但只觉有趣,便也从来不提。
往后某日,北海因为钻研阵法需要些工具,拜托村上铁匠做好了,便喊怀夜去取,结果好久不见怀夜回来,又派了南疆去寻。
南疆虽不乐意,但他很听北海的话,结果刚到铁匠家门口,就听他家女儿对怀夜道:“哎呀,我看你老跟着南疆,是不是被他欺负威胁的啊,没事,我帮你教训他,你说咱白泽一族都是正正经经各行各业的精英,却出了他这么个只会动武的粗鲁之人,真是蒙羞。”
铁匠女儿比北海还要年长几岁,是以往常跟怀夜几个没什么交集,这会儿大约爱心泛滥,想着要为怀夜做主,又因为自古以来从未有白泽曾学武并在武学上有所建树的,族里其他人其实早就私下议论过,只不过碍于景茗和北海,都没有当着南疆的面讲过。
怀夜低着头,南疆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只默默卷起袖子。
铁匠女儿看怀夜不说话,只当自己说对了,爱怜的拍着他头道:“没事,你以后可以住到我家来,他姐也不是什么省心的……”
她话未说完,手就被怀夜躲开了,南疆发誓,他听到怀夜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声音道:“南疆他是最好的,没有给白泽蒙羞!”
铁匠女儿愣住,南疆此时走到她面前道:“我反正也就是个粗鲁之人,不如我们比划比划?”
之后南疆灰头土脸的带着怀夜回家,北海倒也没多问,只是抱怨他们速度太慢。
结果第二天,那铁匠便找上门来,景茗不管事,他便拉着北海哭诉了小半日,大意便是南疆凶狠粗俗,还跟个女孩儿动手,打的人家卧床不起,实在愧对白泽先祖。
北海听得头痛,待听明白了些,便把南疆北海叫了过来,在铁匠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问:“真打人了,看你这样子,打赢了?”
南疆矜持的点了点头,北海甚是满意,铁匠十分不满意,指着南疆道:“我白泽一直与世无争与人无怨,千百年来出了他这么个习武的祸害,还打伤了族人,你不管管?”
北海奇道:“祖上是说要与世无争,但几时说不能习武的,不过这事上南疆确实有些不对,人家是女子,就算比你大很多,你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啊。”
铁匠气的哆嗦,怀夜竟又勇敢了一次道:“这也不能怪南疆,那人说南疆让我们族蒙羞,还说你不省心……”
这话一出,北海一拍桌子:“打得好!”她眉毛一挑看向那铁匠道,“要说我们南疆粗鲁不堪,我看不出练剑与打铁有何贵贱之分,而我家弟弟好歹是堂堂正正的与你女儿打架,而你女儿背后说人坏话,我却看不出有何教养可言,谁人更让我白泽蒙羞,你自个儿掂量一下?”
景茗不管事多年,他们一家仍稳坐族长的位置,当然便是因为北海有本事,刚刚这番话她便带了两分薄怒,三分威严,另有五分痛惜。
那铁匠羞的说不出话来,北海叹了口气怀夜道:“听说你前不久认识的轻欢年纪虽小,止痛舒缓的本事却不小,你待会去找他问问,可有什么良方。”
之后南疆被禁足五日,虽名为禁足,实则是养伤,他到底年纪尚小,虽打败了铁匠之女,但还是受了些内伤,只是一直忍着不吭声,怀夜便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换药,此事过后,怀夜依旧是怀夜,闷葫芦一个,说话仍然如细声细气,但南疆仔细想想,这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嘛。
再说闻涛,自那次见了怀夜之后月余,他虽然断了叫怀夜做他弟弟的心思,但还会时不时来找他玩,当然首先要避着北海,然而事无绝对,有次闻涛跑来时正巧北海从她那间书房里走出来,怀夜有幸见识了一番北海对待其他孩子的样子……这叫他终于懂得北海是确确实实拿他当嫡亲弟弟看待的。
之见那日北海嫣然一笑:“呦,小风来找阿夜玩啊。”她瞅了眼目不斜视专心练剑的南疆又看看大门外等着的轻欢道,“那怎的不喊上我家阿南一起,莫不是不喜欢我家阿南,是他不合你心意吗?”
北海的脸笑吟吟的,但是闻涛简直快哭了,立马道:“不不不,我们也是很想找南疆一起玩的,但看他那么认真练剑……不适合打扰……”
北海依旧笑着道:“哎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说对不对?说来我也许久没有找人试过阵法画符这些了,前不久我跟阿夜才学了个新符咒,小风有没有兴致尝试一下呢?”新画的那些个符咒,都是些杀伤力甚大的,若是给妖用,哪怕不是白泽这般不通打架的,也得少掉半条命。
说来北海南疆这对姐弟可算得村里独一对,村人对习武伤人避犹不及,而这对姐弟则不然,北海虽研究的是符咒阵法,但对于那些要人命的咒术格外上心,更别说每天练剑的南疆了,是以村人对他二人一直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景茗多有顾虑,而北海长大后,更是凭着自己的手段让人不敢提。
闻涛想来吃过北海符咒的亏,哪里敢说有,立马跑去拉着一头雾水的南疆就往外头跑,脚下如同生风,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真真无愧于他的名字。
怀夜见此,心中也高兴,先前闻涛来找他,回回拒绝,就是因着南疆并不在受邀之列,奈何闻涛不大喜欢南疆,南疆不大喜欢除了北海以外的所有人,所以一直没能实现,怀夜冲着北海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便跟着向外追去。
其实孩子能玩些什么,无非上树掏鸟、门前和泥、摔跤打滚,但怀夜他们可是响当当的白泽呀,上古流传下来的大种族啊,怎么可能那么随便!
闻涛虽说不太靠谱,但对于玩这一事上很有追求,研习了不少机关偃术,做些小玩意不在话下。轻欢霁月清风,医术一事上有些建树,寻常果子草木他都能识得,据说是因为他娘腿不大好,他爹早逝,他一颗孝心,一直在找寻为他娘治腿的法子,便研习白泽一族医书。南疆不用多提,便是一身好武艺,怀夜左右想想自己无甚本事,便就一路摘些杂草,编成蝴蝶蚱蜢之类予以解乏。
南疆一开始自然不愿同他们一起,奈何闻涛同怀夜闷不做声的不同,他独独不缺脸皮,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拉着南疆,为躲开北海毒手,换着法子的拉拢南疆,成天弄些吃食贿赂,南疆吃人嘴短,最后也算是听之任之。
闻涛十分爱笑,只是眼睛不大,所以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他是十分的爽朗性子,心大胆子更大,轻欢较之闻涛长得精致些,丹凤眼薄嘴唇,嘴边一颗小痣,很有那么一种话本里世家公子的儒雅形象,还透着脉脉柔情。南疆不用多提,继承了母亲的好相貌,只是小小年纪便透着一股生人勿进之感,怀夜眉目不算多好看,但看着便让人舒服,软软的一团,看着只想让人捏上两下。
他们四人这组合很快让所有人记住了,闻涛自封:长水四少。
便有白泽族人道:“什么,四少?你说好好的南疆怀夜轻欢,竟被闻涛带成了这个样子!天天上房揭瓦,别的不说,就说我这好好的一院子曼陀罗,全给他们糟蹋了,说什么要做花冠!我去他的四少,分明是四难!”
长水四难由此成名!
长水四难既出,简直是鸡犬不留,只因但凡是没有人看管的家禽飞鸟、院子里的花卉果实,都能叫南疆扣下来,扣下来之后交于闻涛,便总能做成极好吃的料理,再配合轻欢的药理知识,创下一大菜式,名曰:药膳。怀夜跟在旁边,便是负责吃了,这般下来,倒也养胖了些。
闻涛这般败坏南疆怀夜的名字,北海却很满意,甚至叫怀夜打下手做了糕点让南疆送去,老怀欣慰对怀夜道:“我家阿南总算有了那么点点小孩样子,吾心甚悦……吾心甚悦啊。”至于这糕点闻涛到底敢不敢吃,就不得而知了。
由此过了五年,又是一年盛夏,这些年闻涛偃术愈发厉害,已能做出机关术的小动物来,只是还需靠妖力催动,他便给怀夜南疆轻欢一人做了一只机关鸟以传递消息,这样他就不用再如羊入狼窝般去到北海家里喊人,送轻欢的那个,自然纯属附带。
五年期间,这闻涛的想法愈发神奇,不过他这般钻研化死物为活物的,倒是有这般突发奇想才好,一日他又突发奇想,拉着怀夜道:“我们去人间吧!”
南疆一如往常闷不吭声,轻欢取笑道:“你是嫌这儿不够你玩了?”
闻涛义正言辞道:“我这厨艺在白泽已无敌手,这技艺嘛,当然是越切磋越厉害的,说不准在人间有什么大收获呢!”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可自闻涛嘴里道来,就显得冠冕堂皇,怀夜沉思道:“难道是伯母太过用力,把人打傻了?”经过这么五年,怀夜也不再如从前那般胆小,当然在旁人面前他一般也不会多言,但在这三人面前,却难得的较为随性,尤其跟着闻涛耳濡目染,也会开些玩笑。
南疆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可能,闻涛他娘训儿子时,保管整条街都能听到他的鬼哭狼嚎。
闻涛也不管三人数落,拽着怀夜袖子就道:“哎呀去嘛去嘛,我打赌是你们没见过的好景象。”他同儿时一样,惯常喜欢粘着怀夜。
说到外头景象,他们三人没见过,怀夜确是看得很多,现在想来,外头景象各异、形态万千,却也不及这儿的万分之一。
闻涛还在摇着怀夜袖子撒着娇,轻欢道:“你们瞧他这模样,像不像……”
怀夜知晓轻欢意思,笑着点点头,连南疆都道:“嗯,我见着尾巴了。”便是南疆,性子也比从前更明媚些,可见闻涛也确实厉害。
“好嘛,连阿夜你都说我是狗!不行不行现在一定要去了。”闻涛仍在不依不饶,轻欢最是好脾气,摇头道:“好了好了,去就去嘛。”
三人打听了人间最大的城市便浩浩汤汤往那儿走,也是凑巧,找到酒楼时日头刚好落去,周围一阵蝉鸣蛙声,在城镇里都能听到,让众人都染上了丝烟火气。
闻涛当真点了好些饭菜,认认真真品鉴了一番,又在轻欢怀夜惊讶的表情下,将后厨喊来讨教了一番,真真像是单纯过来切磋厨艺的。
这太不符合闻涛搞事情的风格了,果然,吃饱喝足又切磋完厨艺,闻涛遥望外头明月,感叹道:“真是良辰美景,不做些什么实在可惜。”
轻欢道:“哦,你想做什么?”眼睛却是看向南疆和怀夜,意思很明显:看吧,要开始了。
闻涛道:“都说吃喝嫖赌乃人生乐事,现如今这四样我哪个都试过了,唯独这嫖是半点也没沾!”
轻欢了然:“你自己去吧,赶紧的,我们在这里等你。”算来闻涛是他们当中最年长的,如今已是十六年华,于人世来说,倒也算不小了,可轻欢怀夜不过十二,南疆就更小了,不过十岁,就冲刚刚那厨子小二的表情,肯定都觉得他们是偷跑出来的世家公子,虽态度和顺却也有轻视之心,也直到闻涛与他们有鼻子有眼的说起美食之道才变作一丝恭谨,他们三当然是不好去青楼的,而他们也不想去。
“好嘞!”闻涛很是欢腾,“你们可一定要等我,我说不准要待上多久的。”说完这个他便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闻涛刚不见,轻欢叫了壶茶往里面加了些药叶,给怀夜南疆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道:“听阿涛嚷嚷了那么多次,不如这次我们也来赌赌看,他多久会出来?”
怀夜道:“他这么向往,怎么也得一夜吧?”
轻欢摇头:“我觉得小半夜不到他就得出来。”
南疆道:“一个时辰。”
怀夜笑出来,南疆这话要是让闻涛听见了,怎么着也得嗷嗷跳起来,这分明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轻欢树起大拇指:“还是阿南你狠,我就拿我新泡的药茶来赌好了。”
怀夜想了一会:“我从姐姐那学了一些糕点,虽说做的肯定没有阿涛好吃……”
轻欢打断他道:“好的好的,阿涛要是知道你做了糕点而他没吃到,一定哭死。”
南疆道:“一个要求。”
三人下好赌注,便只待闻涛回来,不过南疆刚说完就出去了一趟,怀夜一向关注他,虽不知他去干了什么,但尤其关注身边动静,没多久便好似瞥见一个熟悉物什从窗边一闪而过,不过此时南疆已经回来了。
果然不足一个时辰,闻涛便出来了,但不是他自己出来的,是被他娘拎着耳朵回来的,一边拎耳朵一边骂:“啊你长能耐了啊,会逛青楼了啊,不得了了啊,看我打不死你!”
闻涛哀嚎:“不是娘你说吃喝嫖赌是人生极乐吗!”
路人纷纷侧目,怀夜想到刚刚那道影子便也明白了,转头看向南疆,轻欢似有所感,皱着眉头正想着,就见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停在窗边,若不细看保准不会发现它竟是只木头小鸟,轻欢叹了口气苦笑道:“果然是你有法子,阿涛若是知道是你用他送你的机关小鸟通风报信的,一定得跳起来,而他又打不过你,真是……惨绝人寰”
南疆淡然道:“赌注不变。”
怀夜连忙道:“当然当然,本来也没说不能干涉的。”
轻欢扶额嘀咕道:“本来对你来说阿南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一边暗叹自己怎么没想到去防这么一手。
想来也是,从来窜来窜去没个消停的闻涛只有两人治得了,两个也都是女人。一个是他娘,一个便是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