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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罪心（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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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的灯光亮了整整一个晚上，也不知道那是胜利者的光芒还是心碎者的哀伤。
南宫皓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个姿势守在外面，就那样静静等待着那个未知的来临。
没有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开始的心慌畏惧到归于平静再到沉寂的。
等待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可是他没办法反抗，只能在这折磨里慢慢沉寂下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说--那个人会没事，他会回来的，不能有事……
时间过去得越久，里面的人就越危险，南宫皓心里深知这一点，他也不愿去想那个未知的结果，只好把自己整个人都尘封了起来，就像一尊不知未来命运如何的塑像……
终于，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南宫皓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却又因长时间保持一样的姿势导致腿麻而站不稳，护士们赶紧过来扶住他，怕他一个不小心出个什么事来。
“他怎么样了？”南宫皓甩开了那些搀扶着他的人，紧紧的盯着杨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却又畏惧着那个答案。
杨尹微微侧开身，病床被推了出来：“背部大面积灼伤、撕裂和冲击伤交杂在一起，幸好没有伤到内脏，不然就麻烦了，但还是有中度脑震荡，而且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杨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极其锐利的长钉钉进南宫皓的心里，伴随着长钉的刺入，是那让人无法忽略的、绵长的痛意。
南宫皓手脚上的血液依旧没有回暖，眼睁睁看着护士推着盛奕丞的病床从自己身边经过，只能下意识跟上去。
杨尹站在后面看着他有些轻浮的脚步，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跟上去。
这样的场景似乎曾经也有发生过，这算是历史重演了吗？只是这故事里的主角怎么换成了他们？
护士们轻手轻脚把盛奕丞推进了重症病房，然后又一通忙活给病床上那个人插上各种各样的管子。
南宫皓就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紧紧盯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杨尹见护士们的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了，便让他们都离开这里。
“皓队，你还好吗？”南宫皓这样的状态让杨尹很是担心。
他见过这么多的生离死别，心里清楚，往往容易出问题的不是那些情绪激动，号啕大哭的家属，像南宫皓这种不哭不闹的才问题最严重，南宫皓现在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的朗枂。
然而南宫皓却只是摇了摇头，默默走到盛奕丞身边坐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观察期过了，盛队的情况稳定下来就能转回普通病房去了。”杨尹微微蹙眉，却没有说出心里的话“这两天他身边不能没人守着，有情况的话立刻就得找医生……他会好起来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南宫皓机械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守好他。”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离开半步，绝对不会再让他丢一次。
“你……”杨尹皱了一下眉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离开病房，留南宫皓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这下子，这个空荡而沉寂的病房就真的只剩下南宫皓和盛奕丞两个人了。
南宫皓静静看着趴在床上的人，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呢喃着道：“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够这么听话？才不会乱来？”
盛奕丞自然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安静得跟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似的，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越渐苍白，像一个易碎的白瓷娃娃，必须小心翼翼护着。
南宫皓把目光放到他那缠满了绷带的后背，一直延伸到后脖之下，仅仅是看着就很触目惊心。
只是看着就让人不敢随便触碰他，这让这伤的主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南宫皓简直不敢想象。
“你不是最怕疼了吗？怎么还要这么傻？”南宫皓低下头盯着他的手，像是在跟盛奕丞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折返回去，知道我会回去找你对不对，所以才会那么的有恃无恐？嗯？”
南宫皓的问题得不到任何的回答，他心里清楚盛奕丞给不了他任何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他说说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回去看到你这一身血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南宫皓的语气平静得没带一丝情绪“你怎么那么聪明？聪明到把我把自己全都算了进去？现在这个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吗？”
盛奕丞费劲的把他们弄走是因为他知道那里有炸/药，但他心里也清楚南宫皓会折回去，所以他才会毫不顾忌的护住伍夏。
这样一来他既能从伍夏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另一方面也能让南宫皓等人躲过徐向需的陷阱，还能让黎明的人成功落网，可真是一举多得的“好方法”！
“我有的时候真想把你关起来，让你接触不到任何危险的事，让你只能乖乖听话。”南宫皓微微抬头，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盛奕丞，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南宫皓心里极乱，不仅仅是这一次的危险，还有南宫皓将这人从微影带回去的那一晚……
盛奕丞现在还在昏睡，南宫皓能够自在的待在他身边，可是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呢？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又该如何自处？
看似平静的心底其实早已经像团乱麻一般卷了起来，怎么也解不开，南宫皓的脑海里全是盛奕丞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恶劣、他的孤寂、他的冷漠、他的……所有。
莫名的情绪将他的整颗心都给笼罩起来，好像怎么也没有办法将心里那团浓雾拨开，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将脑海里他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打散，终于也让他从这莫名的情绪脱离出来。
南宫皓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是邢依梦打过来的电话，估计是想要知道盛奕丞的情况。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通了电话。
“皓队，我……”手机那边的邢依梦声音有些犹豫，估计是害怕得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有些问不出口。
“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杨医生说要多观察几天。”南宫皓省略了很多盛奕丞的情况，只给了一个能让邢依梦安心的答案。
他低下头看着那人的面容，盛奕丞的事，有他一个人知道，一个人担心就行。
手机另一边的邢依梦明显松了一口气，不止是她，守在她手机边上缉黑组的其他人悬着的心也都放松了下来。
南宫皓并不想继续跟他们说盛奕丞的事，于是便问：“伍夏审完了吗？”
“审完了。”赵思百将自己的电脑拿出来“我现在就把笔录给你传过去。”
南宫皓：“嗯。”
卫紫琼看了看窗外：“皓队，你是不是一整天没吃饭了？要不要我们给你带早点过去？”
直到这时，南宫皓才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丝丝缕缕微弱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原来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不用了。”南宫皓轻声说“我不饿，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处理手上的事，不用过来。”
卫紫琼不由得皱了一下双眉：“可是……”
“别管我了，先处理好你们自己手头上的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和盛队。”南宫皓态度很是坚决“等他情况稳定下来了，我就回局里帮忙。”
“没事的，你还是好好的照顾盛队吧。”佟铭赶紧回道“我们可以处理好案子的事，你们也正好休息一下……”
佟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情商并不算很高，而已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卫紫琼身上，此时要他说出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南宫皓轻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佟铭的好意他心领了：“就这样吧，你们继续忙自己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他。”
说完，南宫皓便按下了挂断的按键，继续盯着床上的那个人看，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这一次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单纯地想看着他，想确认他还待在自己身边，不会再离开他……
“南宫……”
南宫皓感觉有人正在摇晃着他，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有些不耐地睁开眼睛。
看见坐在床上那个人，南宫皓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眼睛里全是惊喜之意，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吗？这是睡了多久？连盛奕丞清醒过来了都没有发现？
南宫皓瞬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倏地站了起来：“你……醒了，要找医生吗？我……”
盛奕丞脸上带着些笑意：“你怎么变结巴了？”
他的声音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有生机和活力，可是南宫皓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盯着眼前的人看，双眉不由得拧到一起：“盛队？”
盛奕丞笑容更甚了：“嗯？怎么了？”
南宫皓猛地睁开眼睛，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个人在笑……
盛奕丞平时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管在谁面前都一样，就是在南宫皓面前也没多大区别，他有的更多是迷茫和出神的表情，根本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
但是这个人就是盛奕丞，南宫皓不可能会把他认错，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怎么了？”南宫皓心里有些发冷，抬起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想要摸摸他的脸“别怕，我在这……”
南宫皓猛的顿住了，抬头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你皮肤怎么会这么冷……”
话都还没有说完，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盛奕丞的身体似乎虚化了一些，看起来有些不像真人。
“怎么会这样？”南宫皓这一次是真的慌了，平时有条不紊的他这一次却是手忙脚乱，将椅子以及床头柜上的物件全都撞倒也没有注意“你怎么回事？不该这样的，医生，对了，要去找医生……”
盛奕丞低语呢喃起来：“没用的，没用的，我已经死了啊……”
他还是保持着一开始那个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南宫皓觉得那笑容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一点也不真心。
这不是盛奕丞平时笑起来的样子，而且还莫名有一些瘆人。
但南宫皓并不害怕，他只是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干嘛要诅咒自己？
盛奕丞从病床上走了下来，走到南宫皓身边，伸手抱住了他。
南宫皓下意识搂住他，然后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着谁，开口说：“没事，别害怕，会没事的，杨医生会救你，黑子和缉黑组的大家也都在等着你回去，大家都很担心你，所以要快点好起来，答应我，快点好起来好吗？”
“是吗？大家都很在意？”
“嗯！”南宫皓将人搂得更紧。
“可是……我是来告别的啊。”
南宫皓的手顿住了，僵硬地把这人圈在自己怀里，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一些：“别这样说话，我会生气。”
他下意识把人锁在自己怀里，仿佛只要这样做了，这个人就哪里都去不了了，就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不能让他离开自己。
他说：“小丞，不许咒自己，你才不会有事，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不要吓我。”
“好，可是……”
南宫皓觉得盛奕丞的声音好像变得有些飘渺起来了，被他抱着的躯体也有些不太真实。
“盛队？小丞？”南宫皓不自觉后退，跌坐到病床上，看着那个人变得半透明的身体，不敢触碰到他。
盛奕丞脸上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南宫皓这才注意到他那比白纸还白的脸与常人有多大的区别。
他听到盛奕丞那莫名的带上阴凉的声音，缓缓后退：“我没有想吓你……我说的是真的……”
南宫皓从床上跳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拉住他，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他身体里穿过，就像穿过空气一样，什么也抓不到。
“怎么可能？”南宫皓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只是疯狂地想要把他抓到自己手里，想要碰到他……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想再看看你……”
南宫皓的声音变得嘶哑：“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再也见不到了？盛奕丞，你别闹了好不好？小丞，别胡闹了，我真的会生气……”
盛奕丞的身体越发融入虚无，声音也逐渐微弱：“对不起……”
“不要……”南宫皓猛地抬起头，盯着病床上的人喘气，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滑落下来，叫嚣着他所见过的可怖情景。
南宫皓下意识揣紧被自己握住的那人的手，是温热的、是真实的，他没事……
好一会儿过去，南宫皓才从恶梦中脱离出来，终于分清了现实与梦境间的界限，慢慢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南宫皓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握着那人的手正微微颤抖“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小丞，你想要的答案都还没有得到，我知道你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南宫皓喘了一下气，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一定是，梦里的盛奕丞皮肤那么冷，眼前这人却是温热的，不，是滚烫的……他又一次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会这么烫？”南宫皓急忙伸手拨开他的头发，去探他额上的温度，那里的温度更是烫得他心里都凉了一下。
盛奕丞这是烧起来了。
南宫皓立刻马上跑去把杨尹找过来。
病房里又一次热闹了起来，南宫皓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杨尹带着护士给盛奕丞打针，换点滴以及一系列说不上名来的仪器……
南宫皓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莫名感觉到一股眩晕，但是他却顾及不上这么多，比起这些，他更担心的是盛奕丞的情况。
约摸着过去大半个小时，病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杨尹和南宫皓、盛奕丞三个人。
南宫皓紧盯杨尹：“他怎么样了？”
“别太担心，这么大面积的创伤，会发烧才是正常的情况。”杨尹朝他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朝着一个比较良性的方向发展。”
“那就好、那就好。”南宫皓后退了两步，突然腿一软，往前踉跄了一下。
杨尹赶紧扶了他一把，双眉紧皱：“你还好吧？”
南宫皓朝他摆了摆手：“我没事。”
杨尹观察一下他的脸色，叹了口气：“你这是过度疲惫和没吃饭造成的，我劝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还要补充些营养，不然你会撑不住。”
南宫皓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走到盛奕丞身边坐下。
“皓队……”杨尹叹了口气“要是连你也倒下了，还有谁能够照顾他？还有谁能照顾好他？”
南宫皓心里颤了颤，对啊！要是他倒下了，盛奕丞该怎么办？
“能帮我带些吃的过来吗？我有些饿了。”
杨尹见自己的劝说有效，终于松了一口气：“好，你想吃什么？”
“清淡点的，万一他醒过来了，说不定也能吃一些……”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杨尹心里清楚，南宫皓心里也清楚，可是人到底是要给自己一念想的，毕竟有念想才会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