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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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泽山脉雾深林茂，近十年未曾有人来过，宛如水面般平静之处终究被石子打破。
乌落山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双琥珀般的眸子染上些零星的情绪。
周围人见孟清衍出手，纷纷停下，看着她们。
孟清衍目光动了动：“留下来，才能将事情查清楚。”
乌落山轻嗤一声：“留下来？”
她环顾四周握着武器，虎视眈眈望着她与歪子的众人，道：“他们不想查清事情的真相，他们只想赶紧毁尸灭迹。”
孟清衍余光扫了众人一眼：“在他醒来前，我不会让他们对你出手。”
乌落山环顾着众人一瞬变紧的表情，心想，孟清衍同意，可这群人，可不见得同意。
果不其然，几乎在孟清衍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人迫不及待开口：“摇莲仙君，魔族的话怎么能信？何况不论事实如何，我们这些弟子的确是他杀的，杀人偿命有什么不对的吗？”
孟清衍将目光转向那说话的人：“查清真相再说此话并不迟。”
这是一定要等歪子苏醒过来听他说话了。
杨长老目光微闪，拦住想要反驳的人，道：“仙君，我天衍宗不少弟子都死在他手中，到时，不论仙君相信谁，还请您一定要为我宗弟子报仇，杀了那个魔族！”
“是啊仙君，这些后辈大多可都仰慕您！请您务必为他们报仇！”
三言两语间，孟清衍被众人架在高处，她看向对面的女人，顿了顿，应声道：“好。”
乌落山一颗心往下沉了沉，正欲说话，一道声音忽地传来：“精彩，真是精彩。”
众人猛地抬头：“是周渡！她竟然还没走！”
“别紧张各位，也别想找到我。”周渡躲在某处，看着乌落山被众人所指，心中畅快不已，她留在此处就是为了看到这副画面，然而还不够，她道：“既然你们想知道真相，我便帮你们一把。”
黑色石头从空中被抛下，不偏不倚正好浮在乌落山面前：“这是留影石，我特地录下来给魔尊大人的……”
她想到乌落山接下来的表情，声音充满着诡异的兴奋，众人四处搜寻，却始终找不到她的藏身之所。
半步洞虚已然能凭借空间，掩藏自己的身形。
乌落山弄不清周渡的意图，可她余光扫过一众人慌张微妙的表情，心底已然有了猜测。
彼时，投影石已然开始投放先前录下的画面，包括临时结界内的杨长老等人，以及与周渡作战的裂子。
越看，乌落山的表情便越沉，一双眼睛，也在瞧见裂子战死，歪子崩溃后，折出两道冰冷的光芒。
魔气一瞬上涌，周渡看着乌落山的表情，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尊上，看见了吗？这就是他们修真者的嘴脸，逼你疯魔，再倒打一耙，说你们魔族不过如此。”
“可从一开始，你们分明是想保护他们的。”
“尊上，是他们害死了裂将军，逼疯了歪将军，尊上，快动手吧。”
她的声音带着煽风点火的意味，在天空缓缓回荡。
乌落山何尝不知她是在煽风点火，可她看着死去的裂子，和昏迷不醒的歪子，心底还是不可控制地升起沸腾的火。
周渡看着周围箭弩拔张的气氛，在心底愉悦地笑出声。
打起来吧，尊上，为他们报仇吧，尊上，承认你自己是错的吧。
乌落山身上的魔气不断高涨时，一把剑挡在了她面前。
抬头瞧见孟清衍那张脸时，她平静地盯着她，声音压着怒火：“你今日非要拦着我不可？”
孟清衍虚虚握了握掌心，道：“你打不过我们。”
她只有一人，可此时，周围的修真者已然将她围住。
所以，冷静下来，快点走。
乌落山此时已然被怒火烧至头脑，她扯扯唇角，忽地一笑：“如今真相已经清楚了不是吗？裂子战死，歪子失控全是因为他们，这些弟子的死亡，也不过是咎由自取，难不成还要怪在我魔族头上？”
孟清衍抿着唇没说话，她身后的杨长老刚要开口，乌落山却一下抬眸扫去，漆色瞳孔中，有血光闪过。
杨长老心头一颤，要说的话就此咽了下去。
乌落山这才将目光继续落在孟清衍身上：“都说摇莲仙君的公平公正六界闻名，今日，我要问问你，此事究竟是不是我魔族的过错！？”
“不是。”孟清衍顿了顿，道：“但结果未曾改变，他仍旧杀了各宗弟子。”
所以，乌落山想杀杨长老情有可原，而孟清衍，为了宗门弟子要杀歪子也是理所当然。
此时此刻，两人面对面而站，分明是几步的距离，可她们中间却仿佛横了一条万米深的沟壑，将两人间划的泾渭分明。
她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们此时不再是自己，她们是各自的宗门，种族。魔族与修真界万年来的血海深仇早便化作一道道枷锁，将她们捆绑在各自的位置上，任凭她们怎么靠近，也始终是敌人。
轰隆，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乌云聚拢，天色一瞬变得暗沉。
周围的修士不断逼近，小心而谨慎。
细雨不知何时飘下，打湿乌落山的发梢，她看起来不再向先前那般怒发冲冠，只是看着孟清衍，兀地一笑。
在所有人警惕之际，她突然上前，众人手持武器正要朝她袭去，就连周渡都以为她要动手时。
孟清衍却一动未动，任由女人接近她。
而后，一个温软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带着花的馥郁。
孟清衍脑海有一瞬的空白，瞳孔微微收缩。
准备好围攻的人猛地一顿，表情裂开。
就连周渡都怔住了。
然而，下一秒，她便看见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之际，乌落山拎起歪子眨眼间便飞到千里外，没有丝毫迟疑与停留。
“……”
众人终于从方才看见的画面中回过神，一时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纷纷将目光看向孟清衍。
唇瓣上的柔软似乎还有所停留，可女人早已不见身影。
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她们放松警惕。
孟清衍垂下眼，挡住眼底那丝涌上的情绪，沉默不语。
这般诡异安静的气氛中，褚灵珑温绾和姬明月等人终于赶了回来。
瞧见气氛古怪，姬明月不由开口道：“怎么了？”
众人欲言又止，直到，孟清衍开口：“走吧。”
她率先离去，众人这才在身后炸开了锅，将先前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姬明月听得直咬牙，她早觉得这两人间有猫腻，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褚灵珑听完所有事，目光微动，转移话题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周渡的错，若不是她带人围攻，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我们此行主要目的，是抓到周渡，别的事暂且放下。”
她淡淡道：“另外，周渡的实力比我们相象的要高的多，所以，我希望大家即刻给各宗传信，派来支援，至于历练的弟子，也请遣送归宗，这些，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褚灵珑不愧是妖族被当做下一任妖王培养的人，三言两语间便将矛盾划到周渡头上，安排好接下来的事。
众人纷纷离去，或传信，或遣返弟子，唯有杨长老，目光微闪，传了道信给太上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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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落山带着歪子久违地回到了魔族。
她将人交给瓜儿和枣儿，让人将他抬到寒玉床上，又抬手将先前从密室搜刮的钱财与宝物交给两人：“寒玉床若是不够，便添些新的，另外，我瞧族人的房屋都有些破旧了，翻新一下……”
乌落山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事安排好，顿了顿，看向瓜儿和枣儿，又低眸笑了一下：“算了，这些，你们应当比我熟悉，我就不说了。”
“我还有些事，魔族怕是又要麻烦你们打理了。”乌落山抬眸飞快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要走。
放在平时，瓜儿和枣儿只会在她走后骂她两句，可今日，她们看出了乌落山的不同。
她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再加上如今昏迷不醒的歪子，没有归来的裂子和珂珂，她们知晓必然发生了什么，可乌落山不说，她们便也不问。
只是在她转身时，瓜儿从背后轻轻抱了她一下，柔声道：“尊上，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要为难自己。”
从十年前乌落山成为魔尊之初，她便在为魔族的事四处奔波。
墓渊山脉地段荒凉，前任魔尊和魔族各自居住，山洞，树上，亦或是野兽的巢穴。
乌落山成为魔尊后，为了建造居所，四处筹集灵石，哄骗修真界工匠来修建居所。因为他们是魔族，所以收费要是别人的三到五倍。
建好居所头两年，因为魔族尚在调教中，被失控的魔族毁掉房子是常有的事，除此之外，乌落山有时还会被失控的魔追杀。
并且，乌落山很衰，有时在空中逃着逃着会忽然浑身一抽，然后掉落。
那阵子，魔族鸡飞狗跳，没有一天消停过。
后来，魔族逐渐走上正轨，乌落山才放手将事情交给他们处理，而她则在外奔波，为诸魔求一个公平对待。
魔族如今所有的改变，皆是因为她一人。
所以，他们尊重她，愿意叫她尊上，心甘情愿听她的话。
乌落山微微顿住，眼中有水光一闪而过，可她只是转过头看向两人，挨个敲了两人脑袋，掐着腰哈哈笑道：“嗐，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会为难自己的人吗？”
没等两人说话，乌落山又弯唇一笑，道：“不说这个了，瓜儿枣儿，这些年下山历练的魔族，没回来的有多少？”
瓜儿枣儿对视一眼，瓜儿道：“没有算过，但每次出去后归来的魔约莫只有三成，没回来的，默认死了，或是投到了周渡麾下。”
“我知晓了。”乌落山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又缓缓收了回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从前我给你们的承诺，如今，不一定能做到了。”
那是她成为魔族尊上的第一日，所有魔在她面前，实力都会被压半截。可她只是看着他们，笑着承诺：“我会带领魔族越来越好，让你们不再被旁人歧视，让魔界真正成为与六界平等的存在。”
那一日，没有魔族做出反应，因为他们大多听不太懂这背后的含义，但还是欢呼着新魔尊的到来。
瓜儿枣儿不知她为什么这样说，可她们只是道：“没关系，尊上，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照做。”
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会照做。
从前乌落山一直以此为荣，可今日看来，她所有的决定都是对的吗？
如果不是她非要向六界做出魔族变好的证明，如果不是她非要为魔族求个公平，如果不是她非要要歪子和裂子留下，那么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歪子不会昏迷不醒，裂子不会死，她还能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的美梦中。
可是明明，歪子没有错，裂子也没有错，他们还是一死一伤，只有她一个做了错误决定的人，连为他们报仇都做不到，只能丢下珂珂，带着歪子逃回魔族。
她第一次这么恨自己平日懈怠修炼。
她垂着首，遮去眸中所有情绪，轻出一口气，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枣儿想说什么，却被瓜儿拦住。
她们只是看着她逃也似的飞走，只落下两滴不知是水还是什么的液体，滴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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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孟清衍力排众议派人将珂珂送回魔族，非议者甚多，但她并不关心。
直到，楚成的传音符停在她面前，里边传来楚成喜怒不辨的声音：“回天衍宗，我有事找你。”
孟清衍看着传音符消散在眼前，静了片刻，敲响温绾的房门。
温绾诧异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侧身让她进屋，坐至桌边道：“坐，今日怎的过来找我了？”
孟清衍便坐在她对面，看向温绾为自己倒茶水的手：“师姐，我明日回宗，所以，想请你帮我将那孩子送回魔族。”
温绾动作微顿，拎着茶壶又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师尊叫你回去的？”
“嗯。”
“我知道了。”温绾点头应下，说完又道：“我记得阿衍从前并不喜欢魔族，也不喜欢小孩，为何今日会帮她？”
孟清衍道：“我与她有缘。”
她从这孩子身上，总能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样啊。”温绾弯着唇：“是和她有缘，还是和她有缘？”
这句话，乍一听说的几乎是句废话，可孟清衍却一下听明白。
“师姐。”她抿了抿唇：“我与她是敌人。”
“嗯哼。”温绾顺着她的话点头：“从我们宗门的立场来看，的确如此，但若是抛开宗门呢？”
“师姐。”孟清衍认真地看向她：“我不会抛下宗门。”
温绾摇了摇头：“阿衍，有时候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你在天衍宗这些年与所有人都不甚相熟，连师尊也不肯认你，你又为什么放不下宗门呢？”
孟清衍眼睫颤动两下，声音轻了很多：“因为，除了宗门，我无处可去。”
温绾心底所有的疑惑在此时被她一句话砸的稀碎，她陷入莫大的悯动中，看着她的目光几经转变，最后长出一口气道：“阿衍，你真的不必那般听师尊的话。”
孟清衍点了点头，道：“嗯。”
她永远都是这样，不论别人说什么，似乎都会应下，很少反驳。
温绾还想说些什么，醉仙居内忽然传来众人喊叫：“魔尊过来偷孩子了，快来人！！”
温绾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一阵风自眼前闪过，再抬眸时，孟清衍已不见了身影。
她看着手中茶盏因为强风涌起的波纹，无奈地笑了笑，抿下几口，才慢悠悠晃出门，向旁人打探着：“人呢？”
“已经逃走了，摇莲仙君他们都追上去了。”那人说着，面上涌上几抹古怪：“摇莲仙君不是主张将人送回去吗？怎么如今还跟着追上去了呢？”
温绾笑笑，并不说话。
屋外，乌落山抱着珂珂，感受着身后追踪之人逐渐被甩开，唯有一人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像是尾随。
行至一处山林，乌落山终于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身后缀在身后的尾巴。
果不其然，看见了孟清衍那张脸，她面上带笑，浑身魔气却早已做好战斗准备：“仙君，你还真是穷追不舍啊，怎么？还是要拦我？”
天色已晚，密林中风声涌动，乌落山借着月光看清了对面女人脸上的神色。
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道：“不是。”
“那你一直追着我做什么？”乌落山轻呵一声，轻挑地看向她：“难不成仙君是专程过来见我的？”
孟清衍目光躲闪了一下，并不说话。
乌落山却从她的态度看出些什么，魔气逐渐散去，似笑非笑：“还真是过来看我的。”
她抬手将珂珂放下，望向对面女人：“有什么话快说吧，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刀剑相向了。”
孟清衍沉默片刻：“我本打算明日派人将她送回魔族。”
“那倒是要多谢摇莲仙君了。”她说着，将身边的珂珂牵过来：“过来谢谢这位阿姨，看来这位孟阿姨很喜欢你啊。”
珂珂乖巧地道了谢：“谢谢阿姨。”
孟清衍欲言又止，最终只沉闷地“嗯”了一声，认下救珂珂是因为喜欢她。
乌落山瞧着她面上的神色，心底的郁气总算散去些：“仙君还有事吗？”
“没了。”
“哦。”乌落山问道：“那我现在离开，仙君还要跟着我吗？”
孟清衍摇了摇头。
乌落山便抱起珂珂，身形眨眼不见。
徒留孟清衍在原地，看着眼前缓缓飘落的叶片，怔愣许久。
清蘅剑在一边急的抓耳挠腮，几次试图出声安慰，最后又哀哀叹了一口气。
忽冷忽热的人最难琢磨，乌落山对她而言，就像一缕飘忽不定的风，没有人能抓住一缕风，更没有人懂风的温柔中究竟藏着几分真心。
孟清衍缓缓回神，正欲离开之际，天空忽然被人扔来一个东西。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便听乌落山的声音落在耳畔：“送你了，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孟清衍抬眸，恰好瞧见那抹身影自天空跃过的模样。
低眸看去，手中是一个素淡的白色剑穗，尾须透明带着淡淡的蓝，很是漂亮。
孟清衍捏着那剑穗，神情逐渐温和。
清蘅剑诶嘿笑了两声，迫不及待上前撅着大腚，等着孟清衍给它系上。
然而，孟清衍只是看了它一眼，随后缓缓将剑穗系在自己腰间。
清蘅剑：“？”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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