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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云二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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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作为大渝的皇城所在,包括的地方很广。上京城分为主城与外城,主城里面又包括皇城。多是世家贵族,达官显贵的宅邸,离皇城越近,地位越显赫。
但主城外围也是允许百姓商贩进出的,除了节庆之日,都需在宵禁前离开。而外城则是寻常百姓活动居所以及京中商业,至于出了外城,往东便大多为屠宰匠铺,西边多是农田桑稼。
陈翌玹自小在宫里长大,除了祭祀时光明正大出过宫城,其余都是冒着风险偷溜出来的,最多也就是在外城附近晃荡,还从未来过城东。
附近多是屠宰场,还未走近,陈翌玹就已经受不了腥气。一路上,他已经吐了三回了。
陈翌玹的母妃当年是上京城头一等的美人,陈翌玹别的不说,容貌上这一点确实无可挑剔。原先脸上那些伤其实也不影响他,反而还添了一道残损别样的美感。
只是此刻,他扶着树,惨白着一张脸,完全不顾皇子形象。
云浮撇开眼不去看他,虽然时常惹是生非,但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
“云浮,你不觉着恶心吗?”陈翌玹连音都带着弱气。
“不过是杀猪杀牛,有什么恶心的,殿下寻常的膳食里难道就没有出现过这几道菜?”
这些比起战场的厮杀又算得了什么,一旦硝烟四起,人还不如牲畜。
陈翌玹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恶心,“我知道怎么来的是一回事,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云浮想等他缓一会儿,于是就站在原地随意打量了一下。抬头轻瞥,便看见旁边树下那一丛绿。
她走过去,摘下几束草叶,揉成一团。
“你去哪啊?”
云浮将手里的草叶全部揉好,又走回陈翌玹那里,将东西递给她,“殿下忍忍就好了,城东这边的百姓多是以屠宰打铁为生的。”
陈翌玹伸手接过来,面色还是有些不好,“这是什么东西?”
“殿下不舒服了可以放在鼻下闻一闻,能散一些腥味。”
他立即放到鼻下深吸一口,那揉成团的草叶有一股浅淡清凉的味道,将腥味淡去一些。
“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不早一点给我。”
“我怎知殿下这点味道都受不了,现在好点了吗?”云浮又过去拔了几株揉成团给他,然后说:“这叫垂叶,味道有些像仁丹草。”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陈翌玹将她手中那些全都拿了过来。
云浮笑了笑,其实最开始她也受不了血腥味,后来是爹爹告诉她这个方法的,到后面也就闻习惯了。
“我爹告诉我的。”
陈翌玹正观察着手中那些,然后突然一顿,“边境开战的时候血腥味应当比这些更重。”
云浮正想应声,却突然愣住,目光重新落在那一丛草叶上面。
是了,边境。
所以这里为何会长这些垂叶?
她记得爹说过边境那些地方是没有仁丹草的,所以一些新兵多是拿垂叶去腥气,而垂叶也大多是长在边境的。
不是说其他地方长不了垂叶,只是若为了去腥醒神,仁丹草的效果更好且不用特意种植,河滩路边都能找到,因此也无需种植别的了。
只是边关的环境特殊,又接近大漠,因而难寻仁丹草,只能用垂叶代替。
见云浮发愣,陈翌玹便拍了拍她,“你怎么了?”
云浮回过神来,摇摇头。
希望是她想多了,垂叶虽大多生长在边境,可又不是说别的地方不能种。
“殿下,如果等会儿有外人在,云浮便要换个称呼了,还望殿下莫怪云浮无礼。”
陈翌玹摆摆手,猛嗅了一口垂叶,然后道:“那点虚的东西,你等会儿喊我陈三,我喊你云二就好了。”
云浮:“……”想不到啊,在这一点上三皇子竟然能与她撞上。
“对了云二,你之前是不是故意拿我去招惹谢昭的。”还没等云浮回答,他就已经叫上了。
他将垂叶揉成的团往身上各处塞了个遍,“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你不也是没踩进去吗?”她当时想着的是陈翌玹会闹出更大的动静,至少不会是轻轻关个禁闭这么简单。
陈翌玹塞好东西,轻笑一下,“我和你过去也就生过几回小事,你就这么惦记着,想借机把我拉下来?”
“不至于吧。”
云浮忽然盯着他不动。
陈翌玹手中一停,“怎么了?”
“看来殿下其实什么都知道。”云浮收回之前的想法,“我并非是想顺便把殿下拉下来,只是那时候殿下是最好的人选,总归所有人应当都是这么想的。”
他拍了两下手,将手中的草屑弄掉。
“是是是,都这么想的。你们这些一个个的,面上装的无辜无害,心眼子多了去。不瞒你说,早在之前就有人来提醒了,不过我也不傻。”
“还有谁?”
不会是陈钰默吧?
陈翌玹撇过头去,“不告诉你。”
他怎么说也是在宫里长大的。母妃早逝,还没有母族庇佑,能活到现在,自然不是傻的。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不愿意去争这些东西,反正从来没有过,便也不奢望,现在的日子也过得好好的。
这京城里哪个人是简单的。
外人说云浮刁蛮任性,可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怎么可能真的那般嚣张鲁莽。再讲他那二皇妹,幼时便争强好胜,出尽风头,如今看着是收敛了,可实际上不过是更能沉得住气罢了。
“你们就不觉着累吗?”
他回过头问云浮。
云浮垂了下眼,反问他:“殿下难道不累吗?”
她浅笑着,可笑意却不曾达至眼底。
“三殿下看得明白,便觉着自己是局外人了。”
那双桃花眼却笑得肆意。
“哪儿能啊,本殿都生在这里,还谈什么看不看得明白。偶尔清醒的时候,还不如更荒唐点。”
“云浮还以为三殿下是最像陛下的。”云浮侧过身子,往宫城的方向望去。
陈翌玹怎会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你别套我了,实话告诉你,什么潜龙在渊韬光养晦和我半点都搭不上,我从未想过什么太子之位。”
他又将称呼换了回去。
“与其劳心这些事情,不如痛快玩乐,这一生也不算枉费。”
云浮看着另一处渐渐走近的云嶒,回了一句:“那就祝陈三痛快过一生。”
陈翌玹又嗅了一下垂叶,说道:“你这也太敷衍了吧,在屠宰场给的祝愿能灵验吗?”然后顺着云浮的视线,也看见了云嶒。
“你不是说他不来的吗?”
云浮回他道:“我细想了一下,觉得殿下说的还是挺对的,万一他们人多,咱俩加起来怕也是没辙,说不定也要一块儿搭进去。”
她与陈翌玹来之前换了身便服,还让云嶒提前去打探了,届时汇合。只是陈翌玹中途受不了这附近的腥味耽搁了一会儿,云嶒应是见还没有等到人,这才出来找了。
云嶒:“小姐,我刚才打听了一下,附近的生人就只有几个月前才来这边的一家新的屠户,不过他家的屠宰铺好像不怎么开张,但每逢初四初十却是一定会开门的。”
“不开张他们哪来的钱?”云浮算了下时日,“今日正好是初十,一同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陈翌玹不明白,“我们不是要去找小林子吗,找什么屠户啊。”
“这不是一步一步来嘛,城东那么大一下子哪里找的到人。”其实既然来了这里,云浮还想顺便查一下那些尸体是怎么一回事。
“你当时就该砸了柏喜斋,说不准他们就是在骗人。”
“他们既然知道殿下的身份,若还想在上京城好好做生意,便不会骗人。”
城东这边大大小小的屠宰场多的是,铁匠铺也差不多,大都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周围一圈家家户户基本都是认识的。
城东四周血腥味重,换种说法来讲就是屠户杀孽重,只有铁匠能抑的住些。而外城里也设有专门的地方供他们买卖,所以很少会有百姓来这边,除非是像王大娘那样定要亲自看着切最新鲜的。
因而这里一旦有了生人,多少是会引起一些注意。
听完云浮的解释,陈翌玹心下有了不好的念头。
“不会吧,若是那些人是屠户,小林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就是钱吗,又不是还不起。”
云浮:“不至于,他们当时追你们也是因为钱,又不是要你们的命。找到之后,把钱给了,人就出来了。”
她嘴上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抚陈翌玹,其实从看见垂叶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附近都是屠宰场,不说屠户,就拿铁匠来讲也是早就习惯了血腥味,那究是什么人需要垂叶呢?
但若只是为了去腥醒神,仁丹草就足够了,何必要另外种垂叶。
云浮眸色渐深,她想到了林耀说的那些已经腐烂的尸体,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走吧,先去看看,说不准林公公正等着人来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