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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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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渐起,冷风拂过枯枝惊起寒鸦呜鸣,夜色深幽,荒林寂静凄冷。
浓雾淹没张温玉孤独的背影,只见那半明半灭的灯笼在荒林中晃动,如同冥冥鬼火,令人惶恐。
林中突然回荡起抑扬顿挫的戏音,使得这个张温玉的脚步一顿,青铜兽纹面具下,墨色眼瞳里划过一丝奇异之色。这等怪异之事,若是让个普通人遇上恐怕得要被吓得个半死,可他即为天山修士,专职之事就是调查处理作祟妖邪精怪,对怪异之事早已司空见惯,此时心中没有半分胆怯,微微一笑,带着好奇随着声音而去。
浓雾中竟隐藏着豪华府邸,碧瓦朱墙不见尽头,门前石狮怒瞪双目,显得格外凶恶。梁上高挂四盏白灯笼,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木匾额,怪的是匾额上却未有一字。
狂风突然刮袭而过,沙石飞扬,枯叶“沙沙”而响。墙内曲声激昂,锣鼓震天响,镲鼓声声密,激扬之声似虎啸龙吟。
张温玉半眯着着眼,以衣袖掩面。狂风吹乱了他的衣裳,手中灯笼火焰覆灭。良久,风止,张温玉放下手里的灯笼,在整理片刻衣裳后,才慢步上前,轻叩了两下门环。
不多时,门内传来细细脚步声,朱红大门轻敞,一名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探出身来,他眼神空洞呆滞,没有丝毫生机。他张着嘴,用沉闷的声音机械地问道:“这位公子,深夜造访你有什么事?”
张温玉朝着他微微一笑,恭敬回道:“在下深夜赶路途径这里,现在觉得无比疲倦,想请问这家主人是否能让在下借宿一晚?”
中年男人僵硬地扭动头颅,呆愣了片刻,似乎接受到了某种指令,灰白的眼睛缓缓转动,唇角上扬,青白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显得诡异无比。
他侧开了身,示意客人可以入内。
张温玉点头微笑,轻道了一声“多谢。”不知是说给眼前人听,还是说给他身后的主人。
宅子里灯火通明,回廊上放挂满了白色灯笼,中年男人在他的身前引路,带着他穿过了寂静的庭院。
透过枝叶空隙,张温玉远远看到院落中身穿石青色华服的男子,他衣的衣袖宽长,并不是当下的款式。
那些唱完了戏的戏子整齐的排在他的身侧,就像是人偶一样。
有生人前来,假寐的华服男人睁开了双眼,他身边的仆从立即又拿了张座椅,放在了他的身侧。
片刻后,张温玉被带倒了他的面前。
未等张温玉出声恭维这的主人,华服男子看着他微微出神,倒先正坐起来,抢先一步问道:“你是那个三年前吞食了槐妖的天山弟子张温玉?”
三年前的事情,张温玉没想到今天还会有人提起它。那年,张温玉接收到师姐的求助讯息,请求他帮忙击杀在白水城中通过吸人生气修炼的千年槐妖。
因为师姐在他刚出天山时那段困苦潦倒的时间里多有照顾,所以后来只要是师姐的求助,他都会鼎力相助。
但张温玉到了白水城才发现,师姐不仅叫上其他的同门,还破天荒的与国师府的人合作,看起来事情远比想象中麻烦。
槐妖为一方之首,陷入绝境后,以邪术自毁其身堕成魔,不仅控制着方圆千里的妖怪作乱,而且力量是更上一层楼。
张温玉在昏迷前最后记忆停留在被它禁锢吸取力量的画面上,之后发生何事就完全不记得了,再后来他被师姐带回了天山疗伤,他再次醒来时候事情早就结束了半年,师姐或是其他在场的人都在重新忙着自己的事,均对那日的事闭口不谈,那天发生的事他更是无法从别人口中得知。
突然有人提起槐妖,张温玉先愣了愣,随即又错愕地失笑,一时分不清楚眼前男人是不是在说笑,别开了眼回答道:“我三年前是有见过白水城的槐妖,但我没有吞食过槐妖,人怎么可能吞食妖怪。”
“误传吗?”华服男子收回眼神,摇晃着酒杯,略有失望地自语,脸上流露出恍惚之色,他捏了捏酒杯,继而又问道:“那个槐妖最后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像被一股力量吞噬了一般,你既然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也在哪里?”
张温玉叹了一口气,如实回答:“记不大清楚了,我那时候受了重伤,被它打昏过去了。”
“也对普通人怎么会拥有那种强大的吞噬之力。”华服男子脸上失落一闪即逝,他装做不以为然,挥了挥衣袖,转瞬间周围的人都褪下了鲜活的面孔,神情与引路男子一样变得呆滞起来,像被人控制的木偶依次离开了院落。
华服男子拍了拍身边的坐椅,示意他坐下。
待张温玉会意坐下后,男人将美酒倒满碗内,推到了张温玉面前。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但又是算是我的新生之日,很久以前还有人给我庆祝,但是现在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很久。”男人语气平缓,故作轻松地端详着酒杯,好像是在对外表达,他在习惯后,对无人庆生这件事不再感觉到难过与可惜。
望着酒水的波澜,张温玉迟疑了一会,再看着男人有点落寂的样子,不由思考到他之所以留下自己,是因为希望今天有人能帮他庆生。
张温玉微微侧头,并非同类之人,按理说他应该保持着戒备之心,但不知为何,看着这陌生男人的侧颜,他此刻心里却感觉无比轻快,就好像是在朋友身边一般,根本无法做到保持警惕。
“你喝不了酒吗?”
男人看张温玉出神的样子,以为是让他产生了为难,刚想拿回酒水,下一秒,却又被张温玉拦了下来。
张温玉一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感同身受,不由分说就将它一饮而尽,酒香充斥口鼻,他轻咳了几声,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应该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好东西。”
“礼物?我什么都不缺,你陪我一会就好。”
男人明亮的眼如是星光,盛满了温情,给人一股被深情凝视的错觉。
张温玉虽然知道他是把自己当作了其他人,但仍然没办法拒绝他递来的酒水。
就这样一坛又一坛,这酒再温和,却也有后劲,张温玉感觉越来越难以支撑,冷风钻过颈项,骤然激活了体内汹涌的酒气,他的意识微微模糊,身体无力的倾斜向男人身体。
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靠到了男人的身上,刚一碰到张温玉意识就回笼了大半,身体像弹弓一样弹了起来坐直。
回过神来,张温玉望身边的空坛,想不出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他向来不喜饮酒,今天却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破了例,甚至还放下了防备之心。
张温玉侧身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
“叶宏。”
张温玉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你在山里住了有多久?”
枯叶无息掉落,叶宏微微低头,落寞的眼里带着些许难消的惆怅:“也许快有千年。”
“为什么不离开这?”
不知道是想起了谁,叶宏生冷的面孔有了丝丝暖意:“在等一个对我极为重要的人”
听到这个答案,张温玉忽而变得烦闷起来,没有人能活得了那么久,而灵魂在轮回之后,对前尘之事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心里那还会有叶宏的位置呢?被困在过去的人,最终只有叶宏而已。
张温玉半合着眼侧倒于桌面上,在酒气的加持下意识微微模糊,但心里缺仍为叶宏不值,含糊不清的说道:“如果已经他忘了你,永远不来呢?”
叶宏握酒的手微微用力,固执道:“他会回来的。”
“等到了之后呢?”
叶宏陷入了一阵沉默,神色微微低落,良久后,缓缓说道:“也许他不会再搭理我,但……”
叶宏后面说的话,张温玉醉得朦朦胧胧,一句也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