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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岳婿二人 ...

  •   许余被打的当晚,太子左庶子,于绍回备了重礼,拎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于兴,亲自登瑄王府赔罪。

      年近五十的于绍回跪在瑄王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自家孽子如何如何不成器,竟然冲撞了瑄王府的客人。实在是罪无可恕,可他身为父亲下不去手,求瑄王代他把这孽子打死吧。也算给许余一个交代,顺便以正家风。

      瑄王听得横眉竖眼,还真想起身把那畜生不如的东西打死。还是瑄王妃在旁边摁住了。

      瑄王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这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父子

      瑄王妃倒是一如往常的典雅大方,先是叫人把于绍回扶起来,又让人奉茶,好言相商,说不过是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必放在心上。

      于绍回这才面色有所好转,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许余的伤势严不严重,需不需要药材。得到“不严重,已经好全”的回答后,他又拐着弯地,暗搓搓地问了一句长乐郡主最近安好。

      瑄王妃面色和善地说劳烦于大人挂心,长乐一切都好。

      二人扯了几句场面话,等出府时,于绍回脸上早没了泪痕,带着儿子回去时,甚至还高高仰起了脖子。

      注视着这对父子踏出大门,瑄王妃端了一晚上的笑脸终于沉下来,冷着声音吩咐下人,“关门,泼水,扫地。”

      回到屋内,季妈妈站在梳妆台前服侍王妃摘下发钗,瞧着镜中人面色不虞,不得不开口宽慰两句。

      “王妃何必同那种人动气呢。消息传到东宫,太子和皇后心里都有数。那于家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两天了。王妃没得因为他们气着自个儿。”

      “你说的是这个理。”瑄王妃拿起桌上的朱珠钗转了转,仍觉得胸口郁结,“只是,这于家实在心比天高。伤了人还敢跑到王府来巧言令色,是打量着自己是严阁老荐到东宫的,太子不好拂阁老面子。而王爷这个做叔叔的,也不会主动给侄儿找麻烦。”

      她放下钗子,金珠磕在台面发出一声脆响,“可许余那孩子何等无辜?被这等恶霸欺负了,却没处说理。”

      季妈妈怕她划伤手,忙使个眼色让旁边的丫鬟把东西都收进盒里。

      “王妃放心,今儿晚饭是我亲自带人送到许公子那里的。奴婢瞧着许公子脸色不错,精神也好,虽还不能下地,却已经拿着本书在看了。”

      瑄王妃闻言,点点头,“明日还是要叫太医过府一趟,仔细给那孩子看看,可不要留下什么隐疾。”

      “是。奴婢等下就让胡管事安排。”季妈妈拿着梳子一下下梳着光滑柔亮的黑发,想起今日许余在床上硬撑着要起身给她行礼的模样,不由得多说了两句。

      “王妃,请恕奴婢多嘴。我今日去外院时,其实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我瞧着这些小婢子们来来回回几趟,而许公子头都未抬,想来,是个本分老实的孩子。”

      瑄王妃听了这话,倒是凝神片刻,随后由季妈妈扶着坐到罗汉床上,挥手让其他侍女出去,方才道:“其实昨日他到府上,我就看出来这孩子虽出身不好,却有一股踏实劲儿。”

      “只是事关婉儿终身大事,不能含糊,还是要等等看王爷那边的消息。便是今日,我对于家父子如此客气,也是想着许余这孩子马上就要朝考。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怕那于家狗急跳墙,坏了许余前途。”

      季妈妈端上一杯漱口浓茶,“王妃思虑得当,许公子一定能理解王妃苦心。”

      瑄王妃喝了一口茶,吐掉。其实她也不指望着许余理解,毕竟才二十岁,涉世不深心思浅。可若他能想通关窍,那倒还真是个识时务的,可堪大用。

      洗漱完,她问了一嘴旁边侍候的春晓,“王爷呢?还在书房?”

      春晓答道:“王爷身边的人刚才来报,说王爷要去一趟外院看许公子。还请王妃先休息,说他等下就回来。”

      瑄王妃“嗯”了一声,由季妈妈扶着准备躺下。

      院外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来者是刚得到消息的秋语。她进到屋内,发现王妃正要休息,忙行礼道:“王妃,奴婢刚刚得知,说是木兰院...郡主那边,似乎要准备二十套黑衣,还有...黑色面罩。帷帽。”

      瑄王妃本想立刻叫人带郡主过来训话,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季妈妈说许余还不能下床,迟疑了。

      最后,她吩咐秋语,“找几个靠谱的,看着点郡主。别让她做得太过。”

      “是。”秋语领命下去。

      季妈妈在旁边不禁抿嘴。

      *
      因为膝盖疼,肩膀痛,那晚许余并未早睡,不想浪费蜡油,他就灭掉几只蜡烛,只留了床边一盏。

      有人来报瑄王爷要过来时,他正倚靠在床边看书。

      虽然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全,可许余唯恐怠慢瑄王,扶着床架,龇牙咧嘴地点燃灯,候在门边等他。

      行军打仗向来讲究兵贵神速,瑄王平日也是风风火火,说去哪抬脚就去,仆从们要想通报,只能用跑的。

      是以,许余没等多久,瑄王就进了院子。

      “草民许余拜见瑄王爷。”他作势要跪,蹲到一半就被瑄王一只手拎了起来,神态之轻松仿若手里拎的是一只小鸡崽。

      “免礼了。”

      瑄王爷大步流星地踏入房内,环顾一圈,似是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回首,许余还站在门口,头也不敢抬,他皱起眉,喝到:“站那干嘛?坐过来!”

      妈的,这小子怎么每次见他都哆哆嗦嗦的?不是有什么隐疾吧?也不知道是哪方面的隐疾?

      瑄王怀疑地瞟了一眼许余的腰下,腿间。

      实在不是许余胆小,像瑄王这般带兵打仗多年的将军,身上总有股戾气,平日里说话也习惯用吼的,偏他自己还不知晓。

      许余一辈子生活在温声软语的江南水乡,哪见过这阵仗,是以,瑄王爷一说话,许余就控制不住地一激灵。

      瑄王让他过去坐,他也顾不得腿上伤,踉踉跄跄地赶过去,几乎是摔倒在椅子里。

      就挨了两脚,这小身板怎么跟弱鸡似的?还不如婉儿呢。瑄王爷紧锁眉头,真是看许余哪哪都不顺眼。

      看他不顺眼,说话自然也没好气。

      “你父亲名字你还记得吗?”许余坐定后,瑄王突然问了一句。

      许余怔了一瞬,马上回答道:“草民依稀记得,家父应是姓许,名大有。”他那时虽然小,却也开始记事了。

      许大有?瑄王想了一下,没印象。

      许大有,许余。嗯,记住了。

      瑄王默念两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本王与你父亲许大有是旧识。征和四十七年,本王带兵去平城抗夷,结识的。”

      旧识?许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得家里那时候开了一间小米铺。北夷人打过来时,父亲就把铺子关了,带着他们母子俩在家里躲着。

      瑄王和父亲认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许余瞧着瑄王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瑄王爷,家,家父,只是县城里的一个小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瑄王脸一黑,提高声音,“本王说认识就是认识!你才三岁,记得什么?!”

      许余腿一软,赶紧跪下赔罪,“草民失言,请王爷恕罪。”

      瑄王胡子抖动,哼了两声,“既然本王和你父亲认识,你最近就住在王府吧。等朝考结束,再看吏部的安排。”

      顺便看看扬州的消息,要是没什么问题,你小子就一直住这儿吧。

      许余面露苦色,心里虽疑窦丛生,却也不敢反驳,只颤颤道:“草民谢王爷关怀。”说罢,又磕了个响头。

      瑄王一看他这么上道,事情也说完了,正准备走,忽又想起今晚于家父子来访之事。

      他气得一拍桌子,许余差点没吓趴下。

      “你放心,打你的于兴小畜生,还有他爹那个老畜生,本王早晚要收拾他们。”他娘的,动他王府的人和动他有什么区别?要他说就先杀了,大卸八块。

      瑄王怒字当头,完全忘了,许余是今天才正式入府的。

      许余听见这话,脸上却没流露出半分喜色,他咬咬牙,又松开,又咬咬牙。

      最后抱着会被瑄王一掌拍死的心态,眼一闭,心一横,“小人请求王爷,还请不要因为小人之事,责怪于家父子。”

      瑄王闻言,脸色沉了沉,冷声道:“你怕他们?”

      “小人不是惧怕于家威势。只是小人实在不希望,王爷因为小人与于家交恶。何况若细说此事,实是小人主动找于庆攀谈,方惹此祸事。小人也有行事不当之错。”

      许余倒豆子一般,快速解释完,便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等瑄王怒气冲冲的呵斥。

      谁料,瑄王听完他的话后,无甚举动,反而又问了他一句,“就因为这些?”

      不,不止这些。

      许余扣在地上的手掌不禁用力,几番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叹气般地说道:“还有,还有那于兴的父亲是,是太子门下左庶。”

      太子是储君,未来的皇上,瑄王虽说是他亲叔叔,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又能料到日后呢?东宫的官员出事,难免不会有言官参太子失察之罪。

      若是因为他而让叔侄俩生了嫌隙,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罪。

      瑄王沉默片刻,最后点点头,“你说的本王心里有数。你今日受了伤,就先歇着吧。明日府上孙先生会来给你授课。本王先走了。”

      “小人恭送王爷。”

      瑄王不爱摆架子,说走就走了。许余都没来得及站起来,多送几步,他就已经出了院门。

      许余只好扶着自己的腿,一瘸一拐地又一盏盏把蜡烛吹灭,回到床上继续看书。

      孙先生给他授课之事,胡管事早知会过他。他是真心感激这个机会,为了第二日早起给先生留个好印象,许余没看多久就熄灯了。

      躺在暄软的架子床上,许余望着头顶的两只白鹤。这房间便是他昨日醒来时的房间,白鹤口中衔的明珠此时在窗外月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啊。许余心想。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攒攒钱能不能买得起一颗。

      若是能买得起......许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三。

      他父亲,母亲,师父都死了,就算他买得起,又能给谁看呢。

      许余翻了个身,不再看它,入睡前,一个念头冷不丁地钻进脑袋里——若是日后成家,他就努力买一个送给他家娘子吧。都说女孩子怕黑,有一个夜明珠傍身,兴许能睡得更好。

      春日里乍暖还寒,他裹紧被子,睡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也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如果有,那他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

      就像他爹对他娘,就像...瑄王爷对王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岳婿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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