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3、我要他 ...
-
陈念家是个非常传统的家庭，和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每到年末，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除了程式化的唠家常，核心主题便是无形的攀比。
大人们比工作，比工资，比谁家又换了新车买了新房；孩子们则被推出来比成绩，比学校，比特长。
在这种氛围下，工资高的自然看不起工资低的，成绩好的也难免睥睨成绩差的，形成一条条清晰又残酷的鄙视链。
而在这个家族的比斗场上，常年被拎出来当反面教材的，通常就是林浩和陈念。
林浩从小不爱学习，成绩吊车尾，唯一拿得出手的体育在高考面前显得毫无价值；陈念则成绩平平，没什么亮眼之处，性格还极度内向，见到亲戚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常被陈爸陈妈恨铁不成钢地斥责上不得台面，窝囊。
然而，差生和差生之间，也存在一条隐秘的鄙视链。
比如林浩，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这个性格怯懦，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表哥陈念，觉得他连当个坏学生的胆量都没有，简直一无是处。当然，在外人面前，他总会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乖样子。
高考放榜，陈念考砸了，这让林浩本就微妙的优越感又膨胀了一些——至少他体育还能拿个奖呢。
他笃定，以姑姑姑父那种斤斤计较，绝不做亏本买卖的性格，绝不可能花高价送陈念去读什么民办本科或者专科。
那么，等待陈念的结果自然就是无缘大学，提前进入社会打工。
到时候，他在这个家族里就彻底有了垫背的，再也轮不到他被单独拎出来嘲讽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陈念居然去上大学了！问姑姑姑父是什么大学，他们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含糊地说是个本科。这反而勾起了林浩极大的疑虑和……不爽。
他绝不允许自己被这个最看不起的表哥比下去。
于是这次陈念放假回来，林浩便憋着劲想打听清楚到底是什么野鸡大学。他甚至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各种嘲讽的说辞。
明州文理学院？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名字，听起来就透着一股山寨和拿不出手的气息。
林浩一面窃喜，一面下意识地用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个学校的相关信息。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弹出的信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这居然是个妥妥的，低调奢华的贵族学校！学费最低的专业一年也要一万六起步，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学费，里面的消费水平更是可想而知。
姑姑姑父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么昂贵的学费？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林浩可是门儿清。
那陈念上学的钱是哪里来的？这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林浩。怀着这种阴暗的揣测和一丝莫名的兴奋，他们一家来到了姑姑家。
一见到陈念的第一眼，林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那个记忆中总是低着头，眼神躲闪，穿着土气的表哥，周身的气场变得柔和而……干净，虽然依旧不算活跃，但那种刻到骨子里的畏缩感减轻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的那件毛衣，手腕上戴的那块表……林浩因为身边有些家境不错的同学，对奢侈品logo略有了解，仔细一看，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货色，都是一般家庭看都不敢看价格的奢侈品。
一瞬间，林浩明白了。他一下子就想通了陈念上学的钱是哪里来的了。
他听说过，现在有些大学生为了钱或者虚荣心，会走那种捷径，不过通常都是女生居多……男生？意识到这一点，林浩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心和鄙夷。
他这表哥长得也就那样，普普通通，又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才艺或者性格，真不知道那些富婆看上他什么了？就为了图一口新鲜？
不过无所谓了。林浩阴暗地想，既然陈念自己干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家族里再抬起头了。
一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是能在这个保守的家族里被钉在耻辱柱上讨论几十年的惊天丑闻。是以后但凡亲戚聚会，都必会被拿出来唾弃一遍的存在。
于是，便有了饭桌上他那番看似无心，实则句句戳心，引导性极强的爆料。
此刻，林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姑姑姑父的唉声叹气，看着陈念被打耳光后狼狈逃回卧室的背影，心里感到无比的舒畅和得意。
太好了，以后家族聚会的焦点和耻辱担当，再也不会是他林浩了。有了陈念这个“被包养的小白脸”珠玉在前，他这点学习不好的缺点，简直不值一提。
陈爸陈妈坐在那里，脸色铁青，唉声叹气，不断重复着“没本事”，“生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儿子”。
二舅和二舅妈表面上一脸沉痛地宽慰着，说着“孩子还小，可能是一时糊涂”，“好好教育就行”，实则内心暗喜不已。
人性便是如此，谁也不希望别人家过得比自己家好太多，尤其是常年被一起比较的亲戚。看到对方家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一种扭曲的优越感和庆幸感油然而生。
林浩则继续扮演着乖巧无辜的表弟，坐在一旁，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不小心说了实话的旁观者。
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尴尬而沉闷。眼看着到了晚饭的饭点，陈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客人还在，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可她刚一起身，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呢？陈妈带着疑惑，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姜序。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微微喘着气，像是匆匆赶来的。但他眼神锐利，气质沉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见到陈妈，他立刻开口，声音急切却依旧保持着礼貌：“阿姨您好，请问陈念在家吗？”
一听到陈念”个名字，陈妈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十分糟糕：“别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好好的书不读，跑去学别人当小白脸，吃软饭。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门外的姜序闻言，眉头瞬间拧紧，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他看着陈妈，语气清晰而肯定：“阿姨，如果您指的是陈念身上穿的衣服，戴的手表，还有他的学费和生活费……这些，全都是我买了送给他的，是我坚持要给他的。”
陈妈瞬间愣住了，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序，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个信息。
姜序继续解释道，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我不知道他具体喜欢什么，又怕买便宜的东西委屈了他，所以只能尽量挑好的，贵的买。但我又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愿意接受太昂贵的礼物，所以每次都撒谎骗他，告诉他说每样东西都只有几百块钱。”
“如果因为我的这些做法和谎言，导致叔叔阿姨误会了陈念，让他受了委屈，我向你们郑重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他对着陈妈，微微鞠了一躬。
陈妈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愣愣地，带着巨大的困惑问道：“为……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只是普通朋友的话，怎么可能为对方花这么多钱？这根本不合常理。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语气也带上了质疑：“小序，你……你该不会是陈念那小子特意找过来骗我们的托吧？你没必要这样帮他撒谎。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做父母的比你清楚。你为他这样做，太不值当了。”
姜序的眼神沉静如水，他直视着陈妈，语气平稳却带着一股力量：“阿姨，如果你们真的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就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绝对不可能是那种会为了钱去出卖自己，吃软饭的人。”
陈妈被他的话一噎，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姜序！你这是在以什么立场指责我？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
她试图用长辈的身份压人。
姜序却丝毫不惧，他站直了身体，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回答道：“我自然没有资格对您们的家事指手画脚。但是，有关于陈念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宣布一件最重要不过的事情，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足以让门内偷听的林浩一家和客厅里的陈爸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爱他！”
此话一出，无异于一道惊天霹雳，直接在陈妈耳边炸响！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爱……他？一个男人，爱她的儿子？！
“抱歉，阿姨，”姜序不再看她震惊到几乎破碎的表情，“我现在有无论如何都必须立刻向陈念解释清楚的事情，所以……”
他话音未落，竟然直接侧身从几乎石化的陈妈旁边走进了屋内。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客厅里目瞪口呆的众人，然后毫不犹豫，径直朝着陈念紧闭的卧室房门走去。
他试探性地扭了扭门把手——果然，从里面反锁了。
姜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师傅，你可以上来了。对，就是这栋楼，这个单元，直接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背着工具包的锁匠师傅有些忐忑地走了上来。一看到屋内的阵仗和气氛，老师傅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对，只好用眼神向姜序求助和确认。
姜序面色平静，直接指着陈念的卧室门：“师傅，麻烦直接开锁。”
“这……这不太合适吧？”老师傅很是为难，私闯民宅可是违法的。
姜序毫不犹豫，开口就是：“一千！”
老师傅：“……”他明显动摇了一下。
姜序眼睛都没眨，再次加码：“三千！现在立刻打开，现场结清。”
这下老师傅不再犹豫了。三千块够他干十多天的活了！他立刻拿出工具，开始对着门锁鼓捣起来。索性这种老式的卧室门锁并不复杂，也就三两分钟的功夫，“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
姜序立刻掏出手机给老师傅转了三篇，然后不等屋内其他人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有些昏暗，姜序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蜷缩成一团的的身影。那身影甚至在微微发抖。
姜序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又疼又怒。他走过去，连人带被子，一把将那轻飘飘的身影打横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姜序！你……你打算做什么？！你放开我儿子。”陈爸此时才后知后觉地猛地站起身，又惊又怒地想要上前阻止。
姜序扛着不断挣扎的陈念，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客厅里每一个神色各异的人，最后定格在陈爸陈妈脸上，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宣示。
“你们不是不想要他了吗？不是觉得他丢尽了你们的脸吗？”
“没关系。”
“我要他。”
“我一辈子都要他！”
“他之后的人生，我来负责！”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震惊，愤怒，或呆滞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扛着肩上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门。
只留下满屋子目瞪口呆，彻底傻眼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久久无法从这突如其来的，堪称炸裂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混乱和难以置信之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