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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死路一条 ...

  •   沈鹤云派了个小厮请戏班子,小厮回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很快退下了。
      “各位大人谅解,那戏班子里吹笛子的人病重不能前来。”沈鹤云面露难色。
      陆晓风轻飘飘来了句:“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时候不对啊。”
      “那孩子从小身子骨不好,痨病一直没治好,两个多月前跑去看水乡的戏,划船去,河边受了凉,回来发了好几场烧,几乎只能吃些粥食。”
      陆晓风把玩手里的团扇,头也没抬地说:“我听闻你家的戏班子彼此之间感情很深,少一个,其他人心里也不好受,总惦记落单的人。抬个轿子把那吹笛子的孩子抬来。”
      乔宗琼知道陆晓风怀疑吹笛子的人是烧信件的内鬼,对沈鹤云说:“沈老板,今天给乔某一个面子,带戏班子过来唱一场,那个孩子只消来,不必逞能上场。”
      沈鹤云请了戏班子十几个人来,病重那人躺在破烂的木斗车里,外面盖了层厚厚的烂絮被褥。
      陆晓风走到木斗车边上,用绿玛瑙扇柄挑起被褥一角,那人不过十二三岁,两颊通红,两只手十根手指结了很重的疮,蜷缩成一团,不能伸展,两条腿比胳膊还细。
      这种人不可能突破重重包围,里通外合,烧掉密函。
      陆晓风拿开扇柄,坐回座位。
      乔宗琼站起身朝四个方位拱手拜了拜,说:“在座各位今日能来为乔某庆生,是乔某的福气。正巧我小时候学过一阵子的笛子,我到后台去吹笛子。”
      说罢,乔宗琼拿上笛子便往舞台后头走。
      沈鹤云起身挡在乔宗琼面前,忙说:“乔总管,您身份如此尊贵,怎能让您做这种事情?我要是答应可是会折寿的。”
      “不碍事,今天桃花扇唱好了,陆大人开心,白大人开心,在座的各位能吃好喝好玩好,乔某就心满意足了。”
      “乔大人有心,不如在舞台中央吹笛,小旦角在旁边唱。”
      小厮上来摆好椅子,乔宗琼便不推辞,吹起长笛。
      “公子侯生,秣陵侨寓,恰偕南国佳人...
      ...半夜君逃相走,望烟波谁吊忠魂?桃花扇、斋坛揉碎,我与指迷津...”
      乔宗琼吹的少了三分原本的凄厉幽怨,反倒多了些清冷疏离的味道,仿佛琉璃玉骨的桃花扇静等千年,独居一隅待有缘人阅尽其中的喜怒哀乐。
      周玄玉在底下听入迷了,他心底不禁开始动摇、疑惑:乔宗琼倘若真是十恶不赦、无恶不作的小人,能吹出来山中清风似的曲调?
      陆晓风的三声鼓掌让周玄玉回过神来。
      “看把乔大人累的,小秘书,快去给你家大人倒点水。”陆晓风对周玄玉说。
      周玄玉端起茶杯朝乔宗琼走去,手腕一抖,顺势将性凉易伤脾胃的毒药撒进茶杯里。
      一点不剩。
      “出任务必须记住两点,一是不许动情,你所有接触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感情用事除了让自己陷入危机、任务失败别无他用。二是即便生了情,也不许影响任务进度,必须彻底、完全、照常执行。”
      周玄玉想起在军校的训练,他在心中默念两遍:出任务必须记住两点,一是不许动情...
      乔宗琼是他联系外界的唯一可能,不可以有任何一丝松懈。
      “乔大人,喝点水润润嗓子。”周玄玉温润的眼神望向乔宗琼。
      乔宗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正准备下台落座,十几个蒙面黑布衣裳的人冲了进来。
      嘭!嘭!!嘭!!!
      三声枪响过后,硫磺味弥漫在空气中,在座的所有人鸦雀无声,沈鹤云抚摸鬓边发丝,顾盼梦处变不惊,一双清冷的眸子一动不动凝视蒙面人们,赵芩兰眉毛上扬,脸上既疑惑又惊讶,瞟了眼乔宗琼。
      站在最前面的蒙面男子粗哑嗓子喊道:“乌鸦!你在哪?快跟我们出来,组织来救你了!”
      乔宗琼面色不改,看向陆晓风。
      陆晓风见没有神色可疑、露出盼望神色的人,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乌鸦能够在受惊和紧张的情绪之中露出马脚的希望落了空。
      蒙面人尽管全身上下是那个狡猾的地下组织的打扮,但鞋子却是军队统一发放的皮靴。
      从一开始乌鸦就看出来蒙面人不是来解救他的同伴了。
      陆晓风的失望在沉闷的胸膛憋成一股怒气,他摆摆手说:“好了,你们都给我滚下去。”
      一场闹剧堪堪收场,乔宗琼站起身想再提一杯酒,说些感谢各位今日到访的话,好让宴席散了的话,可站起来的时候脑袋眩晕不止,眼前模糊一片,舌头打搅和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人中凉飕飕的,鼻腔里全是锈铁似的铁腥味,上腹部疼如刀绞,腿脚不听使唤软了下去。
      “乔大人!”
      周玄玉焦急的呼喊乔宗琼听不大清楚了,仿佛声音从遥远的岸边传来,而自己浸在水中,向深不可测的水底坠落。
      乔宗琼身子不能动了,一魂两魄孤零零飘在空中,听着他身边的人闹哄哄说话。
      陆晓风问:“谁是医生?”
      周玄玉回话:“孟医生和宋护士,他们之前和我一起负责体检。”
      “乔大人口舌麻痹,嘴唇发乌,脾胃脉象虚弱,是误食断肠草的症状。宋护士,快打些水来准备催吐。”
      白众望问:“可有药医治?我听说断肠草吃了会致死。”
      “乔大人没有血检,我也不清楚他吃下去的剂量有多少,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把毒药排出体内。你们这里有没有碳灰、碱水?还有,甘草、金银花、绿豆有没有?尽快煎一副出来。”
      沈鹤云说:“只有发面用的碱水,厨房还有些绿豆,甘草和金银花没有。”
      乔宗琼感觉被人强行掰开麻痹僵硬的下巴,灌了一碗热汤,烧碱火辣辣在胃里燃烧,脆弱的肠胃剧烈收缩、挣扎,又全部吐了出去。
      如此重复了两三次,乔宗琼感觉浑身发软,几乎生命力也随着热汤逐渐流失。
      “不行,乔大人的心脉开始不稳了,必须吃些麝香。”
      “找了没有?没有麝香,只备了些丹参片,要不先用上点?”
      “不可,乔大人体寒,用丹参片适得其反了。”
      陆晓风用扇柄不急不慢地叩击桌沿,沉声说:“医生,你的意思是,乔总管现在救命的药,这里没有,要到药房抓药?”
      “对,沈老板说没药。”
      “好,那你出去取药。”
      孟百越犹豫不决地说:“陆大人,我一个人不敢出去。我明白这两天留在这里是出了大事,谁都不能出去,那我出去岂不是惹火上身?万一之后出了什么岔子,全都要怪在我头上了。”
      “你付不起这个责任,我也付不起这个责任,那谁出去拿药?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乔总管死?”
      乔宗琼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陷入昏迷之前模模糊糊听见陆晓风低沉的质问,他感觉身体在坠落,灵魂轻飘飘往天上飞,沉沉浮浮仿佛变成陆晓风养的那一尾金鱼,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听见,但一辈子只能呆在小小的鱼缸里,盼望有食物从天而降。
      乔宗琼等不及知道最后究竟是谁出去了——任何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种情况下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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